沖喜第2天

沖喜第2天

永安王李鳳岐,是北昭如今唯一的異姓王。

老永安王當年戰功赫赫,又曾救駕有功,才被當時的成宗皇帝賜國姓「李」,封永安王。李鳳岐是老永安王唯一的子嗣,按照舊例,這爵位傳到他手中,本該降等承襲。但李鳳岐天資過人,十三歲上沙場,十六歲斬西煌大將,后又屢立戰功從未有敗績,成宗皇帝惜才,在老永安王過世后,特許他平襲爵位,仍為永安王。

後來成宗皇帝駕鶴西歸,顯宗皇帝繼承大統,卻因為耽溺聲色荒淫無道,不過數年便虧空了身子早早登仙。臨死前傳位給不過十七歲的次子李蹤,又擔憂次子年幼朝局不穩,親點了三位輔政大臣輔佐新帝。

李鳳岐便是三位輔政大臣之一,是為真正的權勢遮天。

那一年,他不過二十三。

葉雲亭還記得新帝登基之後的那年除夕宮宴,百官攜家眷入宮赴宴,他難得也被父親允許同去。在宴席上,他曾遠遠見過李鳳岐一面。

彼時永安王剛從北疆歸來,鎧甲未除便入了宮。一身銀白鎧甲熠熠晃人眼,立身群臣之中,似珠玉落瓦石之中。鎧甲雖未染血,卻猶帶血腥味,令人不敢直視。

葉雲亭當時初見他,只覺得傳聞果然不假。永安王雖有一副艷麗容貌,但一雙鳳眼太冷,威嚴極深極重,只輕輕一瞥,便讓人猶如置身屍山血海之中,不敢輕易造次。

據說他對敵之時從不留俘虜,皆是就地坑殺不留活口。也難怪坊間傳言他性情殘暴冷酷,不近人情。

北昭百姓雖敬他,卻也畏他。

葉雲亭也不能免俗。

上一世,他逃跑不成,葉知禮以季廉性命做威脅,逼迫他嫁入王府。他當時滿心怨懟不甘,又忌憚永安王惡名,入了王府之後他並不曾像今日這般大膽進了正屋,而是選擇在院中等候傳喚。

他還記得那時他在院中等了半個多時辰,只等到了一個咬牙切齒的「滾」字。

當時他聞言如蒙大赦,當真便迫不及待地「滾」了,自然沒有留意那聲音如何嘶啞難聽,也不曾細想王府里種種異樣情形。

後來他在偏院裏呆得久了,才真正見識到了何為「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大約是覺得等永安王沒了,他也活不成,不論是宮裏來人還是府中為數不多的下人,做事都從未避諱過他。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外界所傳皇帝李蹤與永安王情同手足竟然當真只是傳言罷了。

全是假的。

如今的皇帝李蹤,原本只是顯宗皇帝的嫡次子。在他前頭,還有一位嫡長子李洐。李洐深得顯宗喜愛,顯宗登基之後便立即封他做了太子,自此一直被當做儲君培養教導。而相比之下,次子李蹤就被忽略得多。

他雖與李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但與兄長關係並不親厚,反而同當時還是世子的李鳳岐關係更加親厚,還時常去永安王府小住。據說李鳳岐打小性子冷清,便是天子面前也吝於言笑,但唯獨對李蹤十分護著,幾乎當成了親弟弟疼愛。

後來太子李洐外出狩獵時遇刺身亡,顯宗皇帝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臨死前才下詔傳位給次子李蹤。

李蹤當時不過十七,又從未受過儲君教導,於政事一竅不通。不少老臣藉機倚老賣老,意圖拿捏新君,絲毫不給李蹤面子。還是李鳳岐持成宗皇帝御賜的嘯雪刀,於金鑾殿上怒斬三名大臣,方才鎮住了一幫蠢蠢欲動的老臣。

而自金鑾殿一怒后,李鳳岐的凶名又更上一層樓。

當然,這些都是葉雲亭道聽途說來的,真假如何他無處分辨,但歷經兩世之後,他唯一能確定是,今上必定是忌憚永安王的。

至於兄弟情誼,或許從前有,但登基為帝之後,卻未必還剩下多少。

否則不至於如此折辱一個命不久矣的病人。

葉雲亭看着滿身狼狽的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揚聲叫等在外間的季廉去打一桶熱水來。

他自己則去把屋裏的窗扇都打開通風透氣,這屋子大約是悶了太久,除了帳幔上散發的湯水餿味兒,還混合著塵灰味和潮濕的霉味,別說是病重之人,就是他在裏面待久了,也有種呼吸不暢的窒息感。

季廉很快打了水過來,只是卻只有一盆冷水。

葉雲亭皺眉:「不是要熱水?」

「我找不到廚房在哪兒,那些婢女都跟啞巴似的,不管問什麼都沒反應。」季廉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等再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時,嘴巴都合不攏了,捂著嘴巴驚道:「永安王怎麼這副樣子?」

「罷了,冷水應該也能將就用,」葉雲亭鬆開眉頭,看一眼床上的人,脫掉厚重的喜服外袍,捲起袖子,將帕子在水中浸濕后擰乾:「王府里的事我得空再跟你說,你先去找找看有沒有乾淨的被褥,順道再多打點水來,今日要先把屋子收拾乾淨。」

他一邊交代著,一邊小心用沾濕的帕子給李鳳岐擦臉。

這人的臉也不知多久未曾擦洗過,嘴角和下巴還殘留已經變黑的血塊血漬。胸口的衣襟處更是被黑紅血跡與褐色湯藥染得一片狼藉。

葉雲亭心中嘆息,一代梟雄,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

這事就是說出去都未必有人信。

思緒一打岔,手下就重了一些,一聲悶哼將葉雲亭從沉溺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他一凝眸,恰與一雙冷冰冰的鳳眼對上。

人雖落魄了,眼神卻半點沒變,一樣的冷,彷彿藏了冰雪。

葉雲亭與他對視數息,腦中飛快想着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這時候的李鳳岐是否已經知道自己被皇帝賜了個男王妃。若是還不知道,他貿然說出來,或許就是雪上加霜。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見躺着的人嘴唇顫動,嘶啞地吐出一個「滾」字。

說罷,便疲憊闔上了眼。唯有額角蹦出的青筋與胸前劇烈的起伏彰顯他不平的心緒。

看來已經知道了,葉雲亭心想。

李鳳岐明顯不願意理會他,葉雲亭無意刺激他,遲疑一瞬便放下帕子退了出去,想着等他平靜一些再與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這一世他雖然也是被迫嫁入王府,但心態已然平和許多。

他還記着上一世李鳳岐替他照看季廉的恩情,願意在這段時日裏好好照顧他。雖然不知道上一世他的毒是如何解的,但眼下他是實打實地病重垂危,不管是想報恩也好,亦或是不忍見北昭戰神如此被折辱也好,他都願意竭盡所能讓他過得好些。

況且,上一世他死後,不知為何魂魄一直困於墓中並未消散。幾年後重獲自由的季廉來祭拜他,絮絮叨叨地在他墓前說了許多事。其中就有提到,他死之後不到兩年,永安王便起兵造反,帶兵殺進上京,當眾斬殺了皇帝李蹤后,又血洗了上京城,踩着上京權貴世家的累累白骨登基稱帝。

而季廉也是因此才被從國公府救出來,又養了許久的病,才終於能親自來祭拜他。

葉雲亭想着,若是這一世李鳳岐仍然會造反稱帝,那他這個男王妃勢必會是帝王人生之中的污點,眼下他若能抓住機會,與李鳳岐達成協議甚至助他一臂之力,日後他登基稱帝,看在共患難過的情誼上,或許能放自己一條生路。屆時他尋個山清水秀之地,隱姓埋名當個教書先生,也能逍遙快活一世。

他心裏啪啪打着小算盤,越想越覺得這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主意,沉重的心緒也越發明朗起來。

臨出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李鳳岐,溫聲道:「我就在外間整理行李,王爺若是有事,只管叫我。」

說完便端著水盆去外間收拾去了。

這王府里的下人明顯使喚不動,好在他也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等季廉提來水后,兩人合力很快就把外間收拾乾淨了。

季廉一邊清點歸置行李,一邊小聲嘀咕:「這王府的下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主子也不伺候,就跟門神似的杵在門口。」

葉雲亭笑笑:「在國公府不早就習慣了?」

季廉鼓著臉:「那怎麼一樣?」

國公府是早已習慣了,但他本來還以為王府會好些呢。誰知道連國公府都不如,國公府至少還有個乾淨院子住呢。

而且還沒飯吃。

他心裏嘀咕著,就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葉雲亭見狀笑道:「餓了?我讓你帶的喜糖呢?先吃點墊墊肚子吧,再等等應該會有人送飯菜過來。」

上一世他獨自在偏院時,就是婢女按時送飯菜過來,一碟鹹菜一碗米飯,談不上好壞,只能說剛好果腹。

但季廉顯然還對王府的伙食存在幻想,猶豫了一下道:「喜糖還是留着晚上吃吧,我再等等。」

葉雲亭見狀搖搖頭,正想取笑他幾句,就聽外頭傳來一聲尖聲唱和:「賞賜到,永安王妃接賞。」

葉雲亭與季廉對視一眼,眼中劃過詫異。

賞賜?

上一世這時,並沒有什麼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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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苟富貴勿相忘,懂?

77(沉思):救命之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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