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

翌日清晨的餐廳里，玉染一邊取來餐盤，一邊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薩沙。薩沙立刻心虛的低下了頭，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昨晚沒睡好嗎？」

「嗯。」薩沙醒來后也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像是炭筆畫上去的。雖然昨晚和茜的對話時間不長，但薩沙睡著后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醒來后基本上不記得了，只是頭疼得很。

餐廳的早餐是自助式的，自己去擺滿食品的長桌上取想吃的。薩沙接過玉染遞給她的餐盤，在餐廳里其他客人的驚愕注視下將半個餐廳的食物席捲一空、分拆入腹。精靈看著她，似是有些想笑，又忍著。等薩沙解決完所有的食物，玉染也好放下了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角。

她指著玉染面前一個空碟。

「你就吃這點？」

「魔法師可以從自然元素中吸取法力，食物中的能量相對而言沒那麼重要。」

薩沙似懂非懂，不過魔法師確實與常人不同，關於他們的傳說她看過很多。他們可以用法力維持身體的年輕，壽命比普通人長很多。很多著名的法師都活了兩三百歲。

「我也可以學魔法嗎？」

「當然，我可以教你。你是大魔導師的孩子，魔法天賦應該很好。」

嗯嗯！薩沙拚命點頭，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學習魔法了。能和一個精靈學習魔法，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待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可是魯伊說我幾乎沒有靈力。」

她的生母是一個被尊稱為大魔導師的魔法師，她的家族裡法師輩出，而她竟然天生沒有靈力。這簡直像在說雄鷹的孩子不會飛一樣，完全不符合遺傳學。

玉染輕輕搖頭，他將一杯果汁擺到薩沙面前。

「靈力和天賦是兩個概念。靈力只是基礎，要成為優秀的魔法師，基礎固然重要，但天賦的高低決定了所能達到的魔法等級。就像這個，」玉染指著面前盛著果汁的透明杯子，「法力如同這果汁，杯底代表承載著它的靈力，杯壁就是天賦，決定著能裝多少果汁。」

薩沙明白了玉染的解釋。但是，就像沒有杯底的杯子根本不能拿來盛果汁，她沒有靈力，不可能學習魔法，是不是有再多天賦也只能浪費了？

玉染明白她的擔憂。

「你的情況很特殊，我感應不到你身上有任何靈力，但其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多大稍稍有靈力的，缺少天賦的情況更常見。或許到了靈界，有辦法幫你檢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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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嗎？」

薩沙望著眼前這一大片廣闊的湖泊問道，湖面靜謐得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將天空的顏色倒映其中。他們離開小鎮又走了小半天才來到這個人跡罕至之所。只是這麼美麗的風景沒有被開發倒讓人有些意外。

只見玉染在湖邊用低沉的聲音念了一句咒語，湖面像是有了感應，他面前的湖水升騰而起一道兩米多高的水簾。

「這是……傳送門？」

「請隨我來。」精靈沖她微笑道，隨後整個人步入水簾，竟是消失了。

薩沙點點頭，關於靈界的事情並不是秘密，薩沙在學校里也學過，靈界與人界處於不同的空間，但同屬於一個世界，幻獸、靈獸和一些其他的生物居住在靈界。只有打開固定通道的入口才能從人界進入靈界。

薩沙緊隨著玉染進入了水簾，下一秒就像踏入了一間黑屋子，而不遠的地方有一處亮光，像是在指引著兩人。她剛邁出一步，感覺像踩在棉花上，四周一陣天旋地轉。

原來傳送的感覺這麼難受。強烈的壓迫感讓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勉強拖著步子向前一步，便感覺手腕被身邊的人輕輕抓住。

「閉上眼。」玉染好聽的聲音輕輕的回蕩在她耳邊。

薩沙照做，似乎眩暈的感覺好了一些。她任由對方拉著前進，等再睜開眼時，所有的不適全都一掃而空了。

「很難受嗎？」玉染關切的目光裡帶著意思愧疚，「忘了你是第一次用傳送門，如果事先吃點葯會好些，我的疏忽。」

「沒、沒事，這不能怪你，沒想到傳送門這麼可怕。」薩沙說道，看向四周。「這裡就是靈界嗎？」

靈界，對於大部分生活在大陸上的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一方面這裡的生物大多危險，普通人難以應對，另一方面，想要進入傳送門，必須會魔法或由魔法師帶領。

明明時間是中午，這裡的天空不是蔚藍色，而是像不同的顏料混在一起隨便塗抹，深淺不一，淺的地方彷彿透著光，深的則像極了雷雨前的烏雲。

這裡的植被也不是綠色，黑的紅的紫的，葉脈和枝條散發著奇異的光彩，和精靈駐地的很像。濕潤又不黏膩的空氣覆蓋著她渾身的皮膚，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撐開雙臂，覺得通體舒暢，身體有一種久違的舒展和放鬆的感覺。

薩沙自身沒有察覺，和她同行的人卻目睹了她顯而易見的變化。瑩白的光點匯聚成片鋪灑在她的皮膚和頭髮上，融入她的身體，像是正在進行代謝反應一般。片刻后，她的膚色和發色都變淺了，皮膚吹彈可破，頭髮變得柔軟而光彩四溢，瞳孔中的金色更盛。

「怎麼了？」見玉染一直看著她沒有說話，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沒什麼，只是你的外貌有了些變化。」

薩沙大驚，兩隻手在臉上揉來揉去，有些懊惱出門連鏡子都沒帶。

玉染笑笑。「走吧。」

「哦，」薩沙點頭，「我們去哪？」

「我家。」

……

玉染的家離此處並不遠，是一處在群樹環抱中的木屋。四周景色宜人，倒是和精靈族的氛圍有些像。木屋是尖頂的，構造精緻小巧，雖然只有一層，內里的空間卻也充足，住兩個人綽綽有餘。

「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這附近的生物沒什麼危險性，我布了結界，你一個人在附近轉轉也沒關係，只是別跑太遠。」

「萬象洞窟的位置飄忽不定，找到它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他很快收拾出來一間卧房給薩沙，接著說，「你先休息一會，晚些的時候，我帶你進系統熟悉一下環境。」

薩沙把背包放進卧室，這間小木屋的布置給她一種溫馨的感覺，淡淡的木頭清香縈繞在鼻尖，窗外還能看到水光盈盈的湖泊，一隻黃色的翠鳥停在窗台上，歪著腦袋看著她，很是可愛。屋子裡還有一個小梳妝台，上面放著幾個尚未開封的小瓶子，上面印著精靈族的文字，像是護膚品。薩沙不禁感嘆他真是一個細心的人。

目光無意中掃到鏡子。

「怎、怎麼回事？」鏡中的人明明還是自己，卻感覺哪裡不一樣了。

她怎麼……變這麼好看了！！

玉染正準備兩人的午飯，見她跑來問起，無奈道：

「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也許和這裡的靈力充沛有關係。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他看了眼薩沙，薩沙雖然有些驚訝，但哪個女孩子會對變美感到不滿呢。

他忍住笑，看了下手邊的食材，有些為難地說，「有些難辦呢，這裡只有蔬菜了。」

昨天就發現了，這個人類小女孩比較喜歡吃肉呢。

「啊，要我幫忙嗎？」

「不介意的話，可以幫我去湖邊抓兩條魚嗎？」

「包在我身上！」

靈界的湖水是和大陸上一樣的藍色，水質清澈潔凈，薩沙看著自己的倒影，心裡倒是美滋滋的。

茜，你在嗎？

腦海里屬於另一個人的意識很快回應了她。

（奇怪。）

對啊，玉染說可能和靈力有關，你認為呢？

（我是說那個玉染，他看起來對你很好。）

聽到連茜也這麼說，薩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雖然精靈們大都對人冷漠，但玉染卻和他們不一樣，他即溫柔又漂亮，還對自己這麼好。

（我勸你可不要喜歡他。）茜的聲音有些冷淡。

為什麼？……我、我也沒說喜歡他。

茜沒有在意她的扭捏。

（他是下一任精靈王，你知道嗎。）

是、是嗎？這她確實不知。不過，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精靈族的王位不靠血緣傳承，而是有實力者居之。精靈女王說玉染的實力僅次於她，所以被選為精靈王的繼承人是理所當然的。薩沙還在心裡想象了一下成為精靈王的玉染是什麼樣子，不過精靈女王還很年輕，等她退位不知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吧。

（你應該聽說過人類和精靈族的盟約吧？）

她大致知道一些，精靈族與人類在三千年前的救世戰爭中訂立的盟約，精靈族永遠是人類的盟友。

雖然她上次去精靈族時，發現了這些盟友對人類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友好。不過精靈女王對她很友善，一方面她和自己的母親是舊識，另一方面她作為精靈族的領袖，對九袛羅家族的後代也有外交方面的考量。那麼玉染是不是出於這些原因才對她友善的呢？

（其實那個盟約的背後，是人族對精靈族的利益產生了長久的傷害。精靈族吃了暗虧，卻礙於盟約的效力無法輕易解除。我想，再熱愛和平的種族，也會對人類有所不滿吧。）

那……玉染他？

（我雖然看不出他對你有惡意，但你們畢竟不是同族，我奉勸你別去招惹他。）

我明白的。

她雖然知道茜是好意，但心裡卻總是不甘心。歷史上精靈族與人類相愛的例子往往被寫成經典的小說流傳於世，像精靈女王與人族的武士，還有古代王朝的人族女王與大精靈王的愛情故事，她也曾經讀過這樣的小說，併產生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茜也明白讓一個正值愛做夢年紀的少女放棄自己傾慕的對象有些不太現實，便不再勸說什麼。

午飯後，玉染在薩沙有些憂鬱的目光注視下，從房間里取出兩個手環一般的東西。他把其中一隻戴在薩沙的左手腕上，那是一條銀子打造的手鏈，最重要的裝飾部分是一塊橢圓的藍寶石，清澈的藍色和精靈的眼睛很像。

「這有什麼用？」

見玉染將另一隻同款手鏈戴上，寶石上淡淡的魔法波動即使是她這種對魔法一竅不通的人也感受到了。

「用這個可以進入試煉系統，詳細的情況我待會在告訴你。準備好的話，就念這句咒語。」

那是一句很簡單的咒語，只有幾個短詞，從精靈的口中說出來時帶著柔和的音調。薩沙跟著他一同念出來，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寶石上。

咚。

一聲脆音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歡迎來到試煉大廳。」

伴隨著一個熟悉的女聲，她猛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小木屋裡了，而是正站在一塊純白的空地上，四周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別怕，我在。」

玉染的聲音就在身後，她雖沒有回頭，內心卻安心很多。

「你看一下視野左下角的試煉標誌，告訴我你看到的內容。」

左下角仍然是教廷的聖杖與花環標誌，和她在夢魘中看到的一樣。用意識選定后，出現在白色視野中的是：訓練模式、光輝試煉、救世主試煉。第三個選項讓薩沙心念一動，這不就是炎參加的試煉嗎？不過這個選項目前呈現灰色，代表著不可選定。

「救世主試煉通常三年才開一次，訓練模式和光輝試煉現在都是可進入狀態。」

訓練模式和光輝試煉中的場景原型都來自真實的世界，發起者在系統中對場景加以改造或直接套用，這一過程稱為場景創建。其後，其他人便可以使用系統對身邊一定範圍內的場景加以搜索並進入。

訓練模式如其名，是專門用來供人訓練用的，而光輝試煉又叫冒險者試煉，發起者會通過系統發布任務，任務分為不同的等級，參與並完成的冒險者可以獲得一定經驗和獎勵。精靈強調她暫時不要進入光輝試煉，而是先在訓練模式里練習。

在玉染的指引下，她先點開了訓練模式。系統再次提醒道：

「當前範圍內搜索到可選訓練場地一處，限制等級無，限制人數無，禁制：已獲得進入許可；是否連接？」

「是。」

她話音剛落，白色的世界在她眼前瞬間有了景物和色彩。這是一處如同水彩畫般的淡雅世界，入眼大多是鬱鬱蔥蔥或濃或淡的綠色，點綴在群山和小河之間，還有一些或明或暗的光影灑在山谷的更深處。

「這裡好漂亮，這是你創建的嗎？」

精靈點點頭。「你喜歡就好，在靈界的這段時間，你就在這裡訓練吧。如果你想學魔法的話，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可是我……」她的靈力限制並不能學習魔法。

「別擔心，你剛才已經用了一個魔法了。」

咦？是嗎、什麼時候？

薩沙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咒語？」

進入試煉系統時所念的咒語，那切切實實是她發動的。可、這是怎麼回事？她突然能用魔法了？

玉染似乎也有些困惑。

「從你進入靈界開始，我能感覺到你的靈力在不斷成長，就像你的外貌也發生了變化一樣。」

連玉染也不明白，她更不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不過也不必在意這麼多，她能學魔法了！大陸上的魔法師稀少而珍貴，即使在科技文明為生活創造了諸多便捷的今天，魔法仍然在各個領域發揮神奇的作用。薩沙的家族只所以在三千多年的歷史中輝煌不減，也和家族中魔法師輩出有關。

玉染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雖然不忍心打擊她，但魔法的修習是一個枯燥而漫長的過程，他必須得提醒她。

薩沙的心態倒是很樂觀，積極性也不錯。

接下來的兩周里，她按照玉染給她制定的訓練計劃開始練習。

每天清晨先到木屋的湖邊練習兩個小時的冥想，吃完早飯後進入訓練場，玉染會教她新的咒語，並檢驗前幾天所學魔法的練習成果。下午的時候則通常是五公里跑步的體能訓練，或者教她一些劍術和格鬥技巧。

薩沙之前在森林裡打獵，敏捷性相當不錯，對弓箭的使用也有些心得。不過魔法師的近戰能力一向是短板，玉染教她近戰的技能，主要為了使她遇到對手近身時有能力自保。

玉染雖然之前沒有教過學生，卻也知道學習魔法的艱難。

光是每天打基礎的冥想練習就讓很多人堅持不下去，施法速度的快慢取決於對咒語的熟練程度，對魔法元素的控制則完全依賴反應和天賦。也就是說，靈力、毅力、智力、反應和天賦，這些條件缺一不可，才有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魔法師。

果然，經過一段時間，薩沙有了一些懈怠的情緒，訓練的積極性也降低了些。不過她在玉染的教導下少走了不少彎路，再加上自身天賦確實不錯，這段時間下來，雖然經常摸魚，她進步的速度卻不慢，尤其是每天為了鞏固靈力進行的冥想，靈力增長的速度簡直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薩沙獨自訓練的時候，玉染有時會去附近尋找一些草藥，然後煉製一些飲料給薩沙喝下，對她的訓練和法力提升有些益處。有時他還會獨自進光輝試煉完成一些高階任務，用獲得的稀有材料為武器附魔。

他的空間倉庫里收集著這些年在靈界獲得的珍貴材料。但除了一些藥品和簡單的裝備外，薩沙能使用的沒多少，他打算給薩沙鑄一把適合她的武器，也正為此物色合適的金屬。

「玉老師！」

薩沙現在總喜歡這樣親昵的稱呼他，這段時間的相處讓薩沙更加的依賴玉染。雖然他對訓練的要求很嚴格，但其他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對方真心實意的關心。比如，他會精心給她準備愛吃的食物，擔心她哪裡受傷，在她的枕前放上一株薰衣草……

「玉老師，」薩沙撲到他面前，「今天下午我可以請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