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回到旅店，她急匆匆地收拾行李，一邊道：「別等明天了，我們今夜就走吧。你說，我們去哪裡比較好？」

過了一會仍等不到身後人的回答，她停下動作看著他。

「對不起，我騙了你。」

她在心裡無奈的嘆息一聲，走到他身邊，看著他像犯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她不忍心責備，卻也有些生氣。

「我都已經知道了，那個精靈口中的『薩沙』，也就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是有自己的意識和感情的吧？我曾經和世界樹約定，為我的重生準備一個容器，可是，沒想到竟然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對不起，是我做的這一切，我打了她，還……還把她生生溺死在水裡……」

她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算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人死不能復生，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不過，我們已經和那個精靈說清楚了，你以後就不要再和他起衝突了。我真的怕你出事。」

她頓了頓，緊緊地摟住他：「琉昂納斯已經不在了，你再出什麼事，我該怎麼辦才好……」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慰道，「再說了，我有不死之身啊。」

「啊，是這樣。」她愣了一下，抬起的臉上掛了一顆淚珠，「這是怎麼回事呢？」

「……以後再說吧，先收拾東西。」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擦了擦。

「好。」

「對了，茜，我們還是明天再走吧。現在太晚了，外面也很冷。」他又改變了主意，在桌子旁坐下，茜看了他一眼：「也好，都聽你的。」

「我有東西要給你。」他很是鄭重其事地取出一個匣子，「其實早都準備好了，只是時機一直不太對，……你過來。」

茜好奇地在他身邊坐下。修長的手指將精美的匣子打開了，璀璨的光輝映照了整間屋子。

「這是……」

是一枚鑲著紫羅蘭色寶石的戒指。

「好漂亮……但、這是做什麼？」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臉已經紅了起來。

他突然起身，在她腳邊單膝跪下：「茜，那些曾經束縛了我們的枷鎖都已經消失了，你也已經恢復了自由身，你一直明白我的心意，這次，嫁給我好嗎？」

她緊張地站起來，又因為頭有些發暈不得不坐下。「這、這太突然了！」

「我以為你會立即答應……」他有些失望，執著地盯著她：「你不願意嗎？」

「不、不是的！」她趕忙道，只覺得心臟跳得飛快，各種雜亂的思緒在大腦里碰撞著亂成一團，導致想說的話通通噎在嘴邊。

她抓著自己的手，用儘力氣，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我願意……」

「太好了！」他深深吻著她，將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尺寸剛好合適。一股溫潤的氣息通過手指流向胳膊，再穿過心臟，流遍全身。

這是——她有些驚訝，這種陌生又奇異的感覺。她看了看紫羅蘭寶石戒指，又翻過來看著自己的手掌，總覺得自己被一種特殊的能量包裹著。

「我把自己的靈魂抽出一絲融進了寶石里，戴著它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她眼中的激動溢於言表。

***

諾姆拿出隨身帶的試管，從意識海里取了一些樣本出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做相同的事情。他盯著試管內金色的液體看了半晌，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起來。這時，更遠一端一些不尋常的氣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從世界樹的方向傳來的。

這裡怎麼說也是禁地，為什麼總是有人會來打擾呢？壓起心中的不悅，他催動風元素飄過意識海，在大樹旁輕輕落了下來。一看見那個身影，他有些皺眉。

「精靈王，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今年的祭典他都不在，琉昂說他去找那個小姑娘去了。只見他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將一隻手按在世界樹的樹榦上，專心致志的樣子似乎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出什麼事了？世界樹是不會與你交流的。」他又上前一步，只見對方突然轉過臉來，布滿血絲的眼睛嚇了他一跳。

「諾姆長老，我們死後靈魂會回歸意識海，人類死後將前往樂園，那麼世界樹的孩子死後會去哪裡呢？」

諾姆仍然皺著眉，他想了想，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回到世界樹的身邊吧。」

「那麼，薩沙她回來了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她……」

諾姆看著他的神情，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生死在他看來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這一任的精靈王太年輕了，還沒辦法立即認清這個現實吧。

他說：「精靈王，生命都是很脆弱的，他們一但離開，除非我們死去，否則是再也無法相見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過個一百年、或者兩百年，你就會忘了這件事。」

「不，我不想忘記她，永遠不想，難道琉昂納斯大人會想要忘記他逝去的妻子嗎？」他站起來，搖了搖頭，「不，現在這麼說已經不合適了，她又活了過來。這麼說，我的莎莎是不是也有這種可能……」

諾姆立即從他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悠然自得。

「什麼意思？你說誰又活了過來？」

……

「琉昂納斯！」

「琉昂納斯!」

「你在做什麼！」諾姆有些生氣地將他的耳機取了下來。

「啊？老師？怎麼了？」他一回頭，看見自己的老師和玉染都站在自己身後。他有些納悶地對玉染道：「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玉染低著頭，沒有說話。

「看來是有點不太順利啊。」他自語道，重新戴上耳機，然後將轉椅重新轉向了大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移動著。

「琉昂納斯……」

「等一下哈，等結束這局。」他說著，也不知是感覺到身後的催促，還是自是自語。

那兩人對視一眼，頗有些無奈。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琉昂納斯面前的屏幕突然黑了。

「啊啊啊！老師！您做什麼！沒見我忙正事呢嘛！！」

「廢柴！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遊戲，族裡的事情都不管，老婆是不是也不要了？」

「精靈族不是有他管著呢嘛，我都已經退休了，關我什麼事！」他翹著腿，看看諾姆，又看看玉染，兩人表情都是如出一轍地嚴肅，「啊，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什麼老婆？」

諾姆似乎被他超長的反射弧氣到，但還是壓制了怒氣，道：「你來告訴他。」

……

聽完玉染的陳述，琉昂納斯只是張了張嘴，半晌只說出一句。「這怎麼可能……阿茜怎麼可能活過來？」

「這有什麼不可能？按照與世界樹的約定，只要她的靈魂完好，又有完美的容器，她就有可能活過來。」

「嗯……所以我才說不可能，」琉昂納斯皺著臉直搖頭，末了說道，「而且……阿茜活過來，我會立刻感覺到的。你說她和英都在一起？嗯，那小子倒有可能會一些我不知道的術法，」那兩人的眼神都讓他有些不自在，他有些煩躁地站起來，「好吧，好吧，我去看看，他們現在在哪兒？」

「我讓西魯芙一直跟著他們。」

「行，那我待會去看看……」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諾姆咬著牙，見琉昂納斯轉到屏幕後面，重新按開了電源。

「嗯……等我把這個遊戲通關，就去看看。」

***

一個月後麥爾維克王國盧瑟斯海濱度假區

從茜所處的位置可以輕鬆地看到海岸。清晨的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拍打到房間里，與帝國不同的是，這裡的氣溫不冷也不熱，這個季節仍然有不少旅行者。他們只是這其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對。

陽台上停著一隻翠鳥，並不是海邊常見的品種，她有些迷糊，覺得自己最近應該見到過很多次這種鳥類。房間里很安靜，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拉開矮櫃的抽屜。那裡面有兩封拆開過的信件，她將信打開，仔細讀了，臉上的表情由緊張變成了疑惑。

房間的門傳來微微的響動，她以最迅速的速度將信折好重新放回抽屜，然後返回床上，打了個呵欠。多虧這是一個套間，才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完成這些動作而不被發現。

極輕的腳步聲幾不可聞，直到更近了些。

「醒了？」

他將餐盤放在矮柜上，坐在床邊在她的額頭和嘴唇上都印上一吻。「喜歡這裡嗎？」

「喜歡，讓我想起了我們在神殿的時候。雖然那時候的日子不太好過，不過現在想起來還是挺懷念的。不知道現在那裡是什麼樣子了？」

「你想去那裡？」

看著他有些為難的眼神，茜連連搖頭：「算了，我只是說說，那裡很危險，我知道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知道了究竟是哪些人在追蹤著他們。當然，這些人是沖著英都去的，她隨時可以轉身離開。

可是，作為他最信任的人，她當然要陪伴在他的身邊。「不說這些了，待會我們去海邊玩吧。」

「好，不過先吃飯吧。」

她瞄了一眼餐盤，發現那個矮櫃的抽屜要是再推進去一些就完美了。「唔，我沒什麼胃口……」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將碗端到床邊，「要好好吃飯啊，我來喂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