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面對她的諸多質問，英都卻已經準備好了回答。

「這具身體原本就是為你準備的，只是這十幾年下來，不知被哪裡的遊魂佔據了而已。我本來也覺得她配不上你，可是又沒有更好的選擇，迫不得已只好讓你暫居於此。」

「真的？」她疑慮道，「可是這些傷……」

他很懊悔地說：「那都是我不小心……茜，你是不是覺得身體有哪裡不舒服？」

「這倒是沒有……」她沒有去看他擔憂的眼神，而是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只是，這具身體很弱，無論法力還是體能都很一般……」

「別擔心，有我保護你。不過，我們今天就離開這裡吧。」

「為什麼？我還想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她有些不解。

「有不少人在找我們的下落，被找到的話，會有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他想了想，語氣更加柔和，「你不想走的話，我們就繼續留在這裡。今天晚上有慶典，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好。」茜甜甜地笑了。

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渡月城裡燈火齊放，像滿城的花同時綻放開一般耀眼。

一直在枝頭上東張西望的黑鳥被突然打開的燈帶嚇了一跳，飛落到人的肩膀上。

「喂，你說我媽在這裡，不會弄錯吧？」

「應該不會，火元素捕捉到了夜焰的蹤跡，它應該和莎莎在一起。」

小小「哼」了一聲，有些煩躁地抖了抖翅膀。可是，這個城裡的人也太多了，到底要怎麼找才好。

玉染也有些犯難，他略一沉思，低聲喚道：「小西。」

風之精靈很不情願地、遲遲地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埋怨：「陛下，這個時候你應該在族裡和你的子民共度節日，而不是滿世界找一個薄情寡義的女人。」

「喂！你說什麼！我可是能聽懂的！」小小跳了起來，對著在空氣中突然出現的翠鳥叫道，後者對它的叫囂完全不予理會。

「小西，拜託你。」

「是。」西魯芙嘆了口氣，拍拍翅膀飛走了。

小小渾身的羽毛像炸開一樣，氣鼓鼓地說，「我也到處找找，我們待會見！」

……

熙熙攘攘的人流里，茜把遮住了半張臉的圍巾拉下來，把帽子也掀開了。「真是，為什麼要把我裹得這麼嚴實……」

「你太好看了，我怕別人看見。」

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帽子又被重新戴上，她無奈地笑：「那可沒辦法了，這裡到處都是人。」

除了遊覽的人群，還有各式各樣的攤位，賣各種紀念品和零食。茜的眼睛在掃過一個甜點攤位的時候亮了亮。

「你想吃什麼？」

「不了。」她搖搖頭。就在這時，一隊士兵打扮的人撥開人群，向著慶典中心的地帶去了。她被英都擋在身後，還是看清了他們的打扮，這些人和三千年前的衣著裝扮區別不大。

「他們是……神殿騎士？怎麼會在這裡？」她隨即明白了。安迦帝國是同樣信仰著教廷，境內也有不少教堂。神殿騎士聽命於教廷，同時也擁有在帝國內執行特殊任務的特權。

英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神色也不復之前的輕鬆：「茜，我們怕是不能再往前面去了。」

本來答應她去看慶典的晚會，但從目前的情況看，那裡怕是有著教廷的天羅地網。看來，明克的政變失敗后，帝國終於還是選擇依附教廷，這裡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了。

「嗯，不去就不去了。」茜毫不在意，隨即又問道，「對了，究竟是什麼人在找我們？你是不是犯什麼事了？」

他苦笑：「還能有什麼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們容不下我，以前是這樣，現在仍然是。」

為了不妨礙別人同行，她將他拉到一旁，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唇，開口，「英都……你這次，是不是有什麼計劃，才會讓他們如此緊張……」

「當然有。」他說，注意到她的眼神緊張起來。

人流從他們的旁邊穿過，他們退到街角，茜更是被掩蓋在陰影里，路人也只是認為這是一對情不自禁的小情侶，沒有人在意他們低聲的談話。

「什麼計劃？」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她的視線，然後低下頭不停地輕吻她，臉頰和嘴唇，直到她有些鬧脾氣一般地推了他一下，才吐露出了略帶無奈的話語。

「我所有的計劃，都是和你在一起啊。」

「……真的？」

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那種猶疑和試探的目光，頓時讓他心裡蒙上了一層霜。「……你不信我？」

「不，當然不是。只是……」

誰能想到，一個三千年前試圖毀滅世界的人，再次蘇醒后的唯一願望，會是這種簡單的要求呢……他曾經做過的事，對那些人的憎惡，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她沒有說下去，但是英都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她的想法，明亮的黑眸暗淡了下來。

「……你真的不信我。」

「不、不是。哎——你等等！」

他冷冷說完，已經轉身淹沒在了人群里。

茜有些發獃，一個人被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使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意識到自己搞砸了這場約會後，只好向回走去。

突然，旁邊有人發出驚叫，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不知是什麼東西迎面撲來，慌忙用手遮擋的時候，卻覺得雙臂一沉，再定睛一看，是一隻很大塊頭的烏鴉。

不、不是烏鴉。

這鳥不知為何掉到她懷裡，發出「啾」的叫聲，兩隻圓眼珠子泛著盈盈的水光。

路過的人開玩笑般說著「真走運，這能燉一大鍋湯了」，茜低頭看著，覺得這肥鳥雖然表情委屈巴巴的，但絕不是什麼善類，說不定還有毒，於是立即把它扔了。

它發出一聲嚎叫，把她和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人群嚇得退開了幾步，繞過她遠遠離開了。她這時才注意到面前的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個子很高，大大的兜帽蓋住了頭髮和耳朵，可是一看他的五官，她就愣住了。

精靈。

作為為數不多的對精靈族極其熟悉的人類，雖然對方用魔法掩蓋了最主要的尖耳朵，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薩沙。」精靈說，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喂，別擋路啊。」她被後面的人推了一下，因為剛才的事產生一些縫隙的街道又被人填滿了。她轉過身，選擇了逆流避開那個精靈，她只是剛艱難地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精靈的聲音有些激動。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她想甩開他，不過擁擠的人群並不允許她這樣做，面對川流人群投來的厭惡目光。她無奈，只好重新退回街角的罅隙里。

「莎莎……」

這個精靈離得她太近，使她很不舒服。她抽出了袖子，這時那隻黑色的怪鳥又重新跳回了她的雙臂間，還在她的懷裡蹭了蹭。她狠狠敲了它的腦袋，很快明白過來，它和他是一夥的？

她有些生氣，但還是很鄭重地怪鳥推給對方，禮貌地解釋道：「抱歉，你認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你。」

「媽！你不要我了嗎？」

突然迸發的哀嚎聲把她嚇了一跳，她有些不確定地看看四周，指著黑色的怪鳥：「剛才、是它在說話？」

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一隻會說話的鳥，她不禁皺眉，難道，這是什麼最新的騙局？還叫她給遇上了？她立即戒備起來，果不其然，精靈說道：「莎莎，你這是怎麼了？這裡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別靠近我。你再過來我可要喊了——」她後退一步，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到了牆根，不禁後背冒出了一些冷汗。她面前的精靈露出一副很受傷的表情，那隻怪鳥小聲嘀咕道：「我媽這是怎麼了？是瘋了還是失憶了？」

精靈搖搖頭：「可能需要檢查一下才知道……」

「那先帶走吧。」

「好。」

喂，你們兩個這麼自顧自的談論，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你——」她一張嘴，發現自己突然就發不出聲音了，不僅如此，周圍的空氣像無形的牆壁一樣封住了她的行動。糟了，是魔法。

英都！她在心裡喚道。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牆壁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將她粘住，不，是她的身體竟然陷入了牆壁里。她的眼前一黑，感覺有一雙手拉住了自己，從牆壁中穿過。下一秒，已經被攬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見到他，她頓時安下心來。

「英都！我還以為你走了！」

「抱歉，都是我不好，在那種地方拋下你，才讓人有機可乘。」英都充滿懊惱地道歉。

牆的這一邊是一個寂靜的院落，將另一邊的吵雜和喧鬧像是兩個世界。

確認她安然無恙后，英都把眼光投向了眼前。「精靈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竟然想當街把我的愛人拐走？」

「放開她！」玉染冷冷地道，一柄流淌著藍芒的弓形刃出現在他手中。不知道薩沙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一定和這個人脫不了關係。

英都眯了眯眼睛，「怎麼？想硬搶？我現在可不會怕你……」他輕拍了拍茜的背，安慰道：「乖，到一旁等著。」

「不！」茜緊緊地抱住他，眼神里滿是擔憂，「別打了，我怕你受傷。」

他心裡一暖：「不會的。」就算是死，也不能讓茜被別人搶走。

「不要！」她仍然死死地抱住他，像是一分一秒都捨不得分開。對面的精靈頓了頓，也說道：「莎莎，你退開一些。」

「不！」茜狠狠地瞪著他，「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我叫茜，九袛羅茜。我剛剛重生到這個世界上，你要找的那個人應該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不管你是她什麼人，我都要告訴你，她已經死了，永遠的死了，你不要再想著見到她了！」

「這、這不可能……」精靈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連手裡的武器都有些若隱若現。

「這就是事實。重生的儀式是不可逆的，我既然活著，就代表著她已經死了。或許，你應該試著去找找她的靈魂，而不是在這裡纏著我們。」

她說完，見精靈只是怔怔地站著，鬆了一口氣，小聲道：「英都，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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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概還有七八章的樣子完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