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水底,諸事縱生

東海水底,諸事縱生

澹臺觀止覺得自己根本聽不下去了,他默默掐起了自己的人中穴,感嘆著這位蓬萊宮主究竟有一顆多麼大的心臟,每天肚子里裝著這麼些糟心的破爛事兒還能吃飽睡好,陽光微笑……若他澹臺觀止是蓬萊宮主,知道這些之後他怕是早就領著眾弟子跳海自盡了……

「不然你以為為何仙宗中的諸派掌門全都乘船跑來蓬萊開會?多遠的道兒呢!你看誰家串門子不挑著近的走……」

「那桃溪澗的慘案,難道是這仇墮骨所為?」澹臺觀止趕緊打住澹臺宗煉,顫聲問道。

「有些掌門的確這樣覺得,若只看錶現,的確是那仇墮骨所為,但我卻並不這樣看。」

澹臺宗煉輕聲道:「觀止,你要曉得,世間萬事都要講一個因果緣由。那仇墮骨在震海柱中被封了八百年……而桃溪澗不過是個只立門數十年的醫者門派,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直接的關聯。那仇墮骨剛從震海柱內逃出,實力早已不復當年,一個過街老鼠,不急著韜光養晦壯大實力,反而急匆匆就出了手,這等於宣告全仙門他仇墮骨回來了!而那出手對象還是群才建門十幾年八竿子打不著的醫者,你不覺得奇怪么?」

澹臺觀止凝眉不語道:「所以您是如何覺得的?」

「桃溪澗滅門一事,的確像是仇墮骨所為。然而結合上述的那些緣由,我猜這件事背後必然還有其他人!」澹臺宗煉隱去了笑容,望向那滔天的東海道:「而那個人,才是一切事件的關鍵。」

咸濕的海風席捲過來,激的澹臺觀止一個哆嗦。他似乎從未覺得有過這般的寒冷。

澹臺宗煉看著遠方的北辰,輕聲道:「觀止,這一連串的事情都過於巧合,我不是什麼喜歡陰謀論的人,可這一切的事情都聯繫的過於精妙,那個和仇墮骨有關的人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就譬如桃溪澗,我們雖不曉得一群醫者究竟為何被滅門,但這些事情的內里必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滅的是誰,點蒼派?允卿門?長白宗?……亦或是……蓬萊?」

此時的蓬萊宮已經亂作一團,弟子們都從睡夢中驚醒,那幾艘巨輪上的士兵們也都聞聲而來,十三皇子被擄走了……這對誰而言都是天大的禍事,眼見著大家的腦袋都要不保,所有人都開始慌亂起來……

「你且去穩穩場子吧,我累了,想回去睡了。」澹臺宗煉打個哈欠道。

「這節骨眼了您還能睡著?」澹臺觀止顫聲道:「平日里都是我們睡覺您穩場子,怎麼到了這節骨眼了您倒先溜了?」

「先養精蓄銳罷,沒多久便有一場大仗要打了,那時候可就睡不了了。」澹臺宗煉笑道:「別的不曉得,不過我倒是可以保證一件事。」

「十三皇子景倚淵沒有死,連帶著那兩個被卷進去的弟子,都沒有死。」

澹臺觀止只覺精神一震!澹臺宗煉言定之事,是從未有過差錯的。

「一個是叫寧靜舟吧,還有一個……惹禍精曲遙?」澹臺宗煉輕笑道。

遠在東海海底的曲遙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被本門宮主點了名。

此時的曲遙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無比,迷濛中彷彿失去了知覺,就在他萬分難受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長發的人影。

那是時元。

他拚命想去觸摸到時元,然而卻在觸碰到的那一刻,似乎摸到了澹臺蓮的臉……曲遙躲閃不及,澹臺蓮一巴掌便打在他的臉上……

「曲遙!曲遙!醒醒快!起來了!」寧靜舟努力拍著曲遙的臉,試圖叫曲遙醒過來。

「我事先將避水珠給了他的……可他沒吃啊……」小蛟男一臉委屈。

「曲遙!別裝死了!!」

曲遙睜開眼睛,旋即便被刺眼的光芒激的趕緊閉上了眼睛。曲遙再小心地睜眼,竟發覺自己所見的,竟是水晶製成的大殿!自己正躺在一張冰藍色凍石製成的床榻上,曲遙向外看去,只見這宮殿內有數百顆夜明珠,幽蘭色的熒光將整座透明的水晶宮照的亮如白晝!此時宮殿四周全被罩上了火紅色的鮫紗,色調明亮又迤邐,以此襯託大婚的歡快氣氛……宮外是一群群曲遙生平素未見過的海百合和珊瑚,四下里又有無數魚群,巨大的鰩魚從水晶宮頂掠過,魚鰭上竟也掛著紅色的花,仔細一看,竟都是珊瑚雕刻而成……

這宮中除卻迴廊無數,又有無數珊瑚所做的雕塑與假山,還有許多曲遙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五顏六色的海底生物,奇形怪狀精妙無雙。

曲遙瞪大眼睛看了許久,他沒有想過海底竟是這樣一片絕美的地方。

寧靜舟除下曲遙頭髮上纏著的海帶,看著曲遙一臉呆傻的表情苦笑道:「你且適應一會兒,說實話,我剛到這海底時,和你是一個反應。」

「我的天,這海底簡直……蓬萊也沒這麼過分吧!」曲遙彷彿又變回了若干年前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在這等美景面前,只能張大嘴巴嘖嘖讚歎。

「曲公子可是餓了?不如用些吃食?」白秋涯問,旋即便有兩個魚女捧上了兩個琉璃盤,裡面盛著的不知是什麼菜肴,曲遙樂呵呵地看過去,結果笑容旋即僵在臉上……

琉璃盤子里裝著的是還跳著的活魚和尚在緩慢爬行的海星與海螺,琉璃盤子上是一條蜿蜒著的細長粘液……曲遙默了默,一旁的白秋涯見曲遙遲遲不肯下筷,遂盡到地主之誼,只見他溫柔地挽起袖子,西子浣紗一般抄起一隻海螺,之後狠狠砸在魚頭上……那條蹦跳的魚砸登時被砸的開了瓢。

「這魚不蹦了,吃吧。」白秋涯溫和道。

曲遙和寧靜舟同時沉默了。

白秋涯此時穿著一身大紅色喜服,艷艷如霞的嫁衣映著他蒼白的臉,那真是個絕色的溫柔少年,誠然,如果不看他敲魚的暴力動作,那更溫柔……

便在這時,一隻化成人形的老王八出現在了水晶門口處。

「東海水晶宮主到,小太子快且整理衣冠……」那老烏龜道。

「父王來了么?」白秋涯驚道。

曲遙向外探了探脖子,只見門外走進一位長髯長眉的男子,形容端方整肅,白秋涯見來者是他立刻盈盈跪拜,曲遙當下便明了,這位怕便是那蛟王了。

「如今一切都妥當,你兒媳婦也被請進海底了,蛟王,這事便算兩方妥當了罷?不如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等在這東海海底怕是呆不了太久,還要趕著下一場呢,那便遙祝蛟王早日成龍了。」昊天鏡化身成人形,滿臉堆笑道。

「怕是不成。」東海蛟王白翳明面無表情道。「一切怕是要等吾等跳了龍門之後才能放你們幾人離開。」

「蛟王,你這樣辦事,不算妥當了罷。」昊天鏡冷下了臉:「且不說還有其他要事等著我們,人如今已經給你帶到,你怎可背信棄義?這不是便向要將我們軟禁在東海海底么?」

那東海蛟王冷哼一聲道:「背信棄義?你來和我看看,究竟是哪個背的信棄的義?」

東海蛟王再不言語,冷哼一聲轉過身領路。老烏龜示意昊天鏡跟著他,曲遙也堪堪爬了起來,寧靜舟和白秋涯隨後,幾人繞過水晶宮的長廊,來到一處偏殿門前,東海蛟王站在門口面無表情,「我就不進去了,你們自己進去看罷。」

昊天鏡和曲遙縮縮脖子走了進去,結果一個盤子扔將出來,擦著曲遙的鬢角飛過,險險將他砸破了相……曲遙方一回頭,但見景倚淵被幾根粗壯的海帶五花大綁起來,但他卻依舊在拚命掙脫,幾條鯉魚精一併努力按下他,卻還是未見成效……景倚淵騰出一條胳膊,將能扔的東西拚命往外扔去……太子妃府上鍋碗瓢盆悉數砸個稀碎,景倚淵邊砸邊罵:「我乃堂堂大舜十三皇子!豈是你們這些海妖可以要挾的?若不放我,我便叫人把你這妖府魔窟攪個地覆天翻!」

「皇子爺,您和我們太子可是有九世的情緣啊……」幾個喜婆在一旁規勸。

「放他娘的屁!你們這些妖精難不成全是王八?能活九輩子?跟誰扯呢?」景倚淵罵道。

昊天鏡和曲遙在帘子後頭默默看了一眼,之後悄么兒退了回來。

「這兒媳婦可真性烈如炭……幸好蛟族公子溫柔如水,日後慢慢調和,必能鸞鳳和鳴……」昊天鏡搓著手斟酌道。

「慢慢調和?」東海蛟王冷冷地看著搓手的昊天鏡,嘴角抽搐,之後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要慢到什麼時候?我蛟族闔族性命便依附於此事之上,飛升之期將近,天界此時亦虎視眈眈!所以蛟族還要等上多久?等到天雷劈的我闔族化成焦炭才算作罷么?閣下是把這一切當了什麼?小孩兒的撒尿和泥?」

昊天鏡自知理虧,呵呵訕笑不語。

「吾等順利躍過龍門之前,你們幾人怕是離不開東海了!若能事成,我即刻放幾位離開東海!並即刻將我族至寶殞生玉交付幾位!」那蛟王冷聲道,言下之意再明了不過。曲遙的心沉了一沉,蛟族如果最終不能順利躍過龍門,殞生玉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蛟王揮一揮衣袖甩手便走,門外的白秋涯低下頭,他躲在屏風后暗暗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屋內景倚淵的謾罵之聲不絕於耳,這景倚淵常年混跡於校場軍營,隨口一說就是能掘八輩祖宗的髒話,蛟族的兒媳婦性烈異常,已是在屋內不歇氣掙扎了幾個時辰。無論是恐嚇或是服軟皆鎮壓不住這位皇子爺。水族喜婆乃是條鰩魚精,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姑爺呀,你可知這九世情緣是多麼不易!我們太子為了尋你,是費了多少周折,嘗了多少辛苦……」

「屁!他一條公長蟲和我能扯上什麼情緣?你當我是瞎的嗎?」景倚淵怒道。

「噯!千里姻緣一線牽,你瞎他瞎到永遠……姑爺且湊合湊合……」

昊天鏡,寧靜舟,曲遙等人聽了這話皆是扶額,這水族喜婆規勸別人的方式果然獨特。

景倚淵的垃圾話不斷,門外曲遙等人自覺聽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昊天鏡使了個眼神給他倆,曲遙頓時心領神會,準備回房從長計議。

臨走前,曲遙靜靜地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白秋涯就倚在屏風後面,低垂著頭靜靜地聽著景倚淵說著那些不入耳的話來。他廣袖下的手緊緊地拽著衣角,幾縷銀灰色的碎發擋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曲遙愣了愣,心下突然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緒。

當年他在桃溪澗跟時元說:「你信不信你永遠也見不到我」這句話時,不曉得他是不是也是這副模樣。

白秋涯的模樣,猛地勾他想起了時元。

當年立在門后的時元,是不是也是這樣無助辛酸。

沁著眼淚,又不肯彎下脊樑。

「小公子?」曲遙上前幾步,拍了拍白秋涯的肩膀,露出個笑臉來「凡事必要循序漸進,有些事情終歸是急不得的。但凡急不得的事,倒也不必勉強,這皇子爺說話雖然狠,但多數有口無心,便不必再聽了。」

「多謝這位仙長寬慰了。」白秋涯努力扯開一個笑臉,躬身一禮。向著景倚淵的方向看了看,終是轉身離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冰山師叔的崩壞之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冰山師叔的崩壞之路
上一章下一章

東海水底,諸事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