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許是老天也有意成全寶兒。一日,私塾先生貪嘴,多吃了幾口魚鮮,臨到上課前還不住出恭。課是上不成,只好令學生返家,擇日補上。眾人一時無聊,又都是青春少年,不樂回去受約束,又不敢出入酒肆青樓。忽有人記起,思翰父親的兵營今日有操練,眾人便一力攛掇思翰,要去兵營里看演習騎馬。思翰也沒二話,當真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兵營而去。寶兒好奇,便也夾雜人群中,跟著一起去了。

到了營內,那些士兵果在操練,見長官大公子帶著一班同學來看,個個都覺臉上有光,操練起來格外賣力,眾人看了紛紛喝彩。待到演練結束,大家便纏著思翰,要騎馬玩耍。思翰也當真答應下來,一班人統共沒個真會騎的,只鬧哄哄玩了一陣,便各自辭去。唯有這寶兒,因著一心要兜搭思翰,便挨挨蹭蹭,留到最後,扯著思翰的袖子,要他教自己騎馬。

思翰不察其意,還想著這寶兒平日看著瘦瘦小小,不想竟如此上進,還起了片愛才之心,真去和管馬廄的打過招呼,牽了兩匹馬來,邀寶兒去郊野,細細學來。寶兒一聽,正中下懷,忙樂不得地應下來。

到了郊野,四下無人,一片寂寂,正合了寶兒的心意。依她的本意,騎馬還在其次,只是言語挑逗思翰。這思翰卻當真是個獃子,真把自己當做師傅,一味仔細教學。寶兒憋了一肚子氣,又不好撒出來,只好怏怏不樂地學著,暗想等回了家,定要把思翰的偶人千錘萬打才可解氣。

這寶兒暫且息了引逗思翰的心,也認真學了一陣。她本是個聰明伶俐的人物,竟也學得似模似樣。思翰見她聰明,便漸漸放開手,叫她一個人往前騎幾步。寶兒縱馬向前,起先還有些害怕,後來見這馬兒穩當,也就放下心來,還在馬上回過身,朝思翰粲然一笑。

只她這麼一回頭,腳下不由得用了些勁兒,把那馬腹夾得狠了些。馬兒驟然吃痛,長嘶一聲,竟發足狂奔起來。寶兒初學騎馬,將將能坐穩在上面,哪裡製得住奔馬?更兼手忙腳亂,人便一個倒栽蔥,要往下倒。思翰看情形不好,也顧不得許多,忙搶上前去,趕在她墜地之前,把她接在懷裡。那一個人的重量砸下來,思翰也支撐不住,抱著寶兒,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

寶兒被這一嚇,魂靈幾乎出竅,自忖必死無疑,誰知卻被思翰救了下來,又被他熱烘烘往懷裡一摟。雖知曉思翰如今只當她一般是個男子,那也忍不住起了萬般柔情,一顆芳心早許給了思翰。

思翰被這一撞,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幸而懷裡的寶兒不曾脫手,他暗道一聲「僥倖」,待緩過神來,忙晃晃寶兒,輕聲問道:「可有受傷?」

見寶兒一味搖頭,又面無血色,雙唇泛白,思翰只道她被驚嚇住了,一時不會說話,忙柔聲安慰道:「有我在,無事無事,莫怕莫怕。」

思翰越是溫柔體貼,寶兒越是手軟腳軟,竟一頭扎在他懷裡,再動彈不得了。思翰依舊以為她年幼膽小,又恐她哪裡受傷,卻說不出來。想著兩人都是男子,也無甚忌諱,便道了聲「得罪」,就著寶兒在懷中的姿勢,把著她的胳膊腿兒□□檢查起來。

寶兒雖說心屬思翰,膽子又較一般女孩大些,但到底是個不曾出閣的女兒家,此刻被一個同齡男子,從香肩摸到手腕,又從腿上一路捏下去,早已滿面紅霞,羞羞答答,一味推著思翰,滿口只說:「我沒事,你且住手。」

思翰不知其中緣故,唯恐寶兒身上哪處受傷,到時追究到自己頭上,反而查得格外仔細。又因墜馬最易傷到腳踝,他便要詳細檢視一番。可巧寶兒為裝男兒,穿的是高幫小靴子,內中墊著棉花,偽裝大腳。眼下見思翰要脫她的靴子,她立時急了起來,頓著腳不肯讓思翰去碰。

她越是如此,思翰越疑她是傷了腳,碰了發疼,才鬧得厲害,索性猿臂一舒,挾住寶兒,另一隻手早快快一拽,除下她左腳的粉底黑靴來。這靴子一除,思翰反倒愣在了原地,連查驗腳踝的事都忘在了腦後。

原來這靴子一去,露出一隻尖俏俏瘦伶伶的小腳來,上面還套著紅綾繡鞋白羅襪。思翰沒料到這般情景,一時怔住了。寶兒羞得粉頸通紅,頭也抬不起來,又想著這下那獃子可明白了,心頭還有些竊喜。

誰想這思翰家中教養太嚴,當真有幾分獃氣,竟還未詳端倪,反倒問起寶兒道:「賢弟怎的靴子里套著婦人的鞋履?可是有什麼癖好不成?」

這話倒叫寶兒愣住了,一時回過神來,又是羞又是氣,竟解釋不得,只好滿口「獃子」「獃子」地亂罵。思翰不解其意,只道是自己看破了她的怪癖,惹得她惱火,索性連連道歉,又胡亂檢查一番,忙又替她把靴子穿了回去。

寶兒汪著兩泡眼淚,暗悔自己怎的有眼無珠,看上這麼一個痴獃,一時心頭大恚,掙扎著便要回去。思翰忙爬起來攙她,寶兒雙腳剛一沾地,卻又身子一軟,「哎呦」一聲又往下倒去,慌得思翰忙不迭抱住,仍扶著她倒回草上,又一疊聲道:

「我說怎的?必是腳踝崴了,你只一味嬌氣,不讓我細查。」

寶兒愈發麵紅耳赤,忍耐再三,終究還是把著思翰的手臂,在上面擰了一把道:「不是腳踝。」

思翰頓時慌了,忙又四下撫摸道:「可是還有內傷?」

寶兒被他摸得渾身發癢,不由得吃吃笑了兩聲。忽又想起這怕不是個傻子,忙板著臉道:「快住手,不過摔了一下半下,哪來什麼內傷?」

思翰卻發急道:「若不是內傷,怎的站不起來?你莫要遮掩,怕是傷得重了。」

寶兒臉上的紅霞,直要從耳根透到粉頰上,她本不欲說,又恐思翰呆裡呆氣,真去找個大夫來,少不得附在他耳邊,小聲道:「當真無事,就是那大腿根痛得厲害。」

思翰一聽,長舒了一口氣道:「這不妨事。初習騎馬的人,往往緊張,腿上格外用力,乃至磨破大腿,當時不曉,事後方覺。我身上就帶著傷葯,你讓我瞧瞧,我給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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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風雨即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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