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誅心

第18章 誅心

這意思就是只能戰了。

陸懷舒嘖一聲。

她突然笑了:「張公倒是一心為主,可惜了。」

張公聽不得這個:「你是何意?!」

「我可惜你。」陸懷舒原本還笑著,卻是越笑越冷,直到最後連笑意都冷得看不見了,只餘下滿滿的諷意。

「我可憐你,可憐你如此忠心,卻連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病死?這種話也虧得你信!」

陸懷舒眸中譏誚:「你可曾聽說過,誰家的病死是夫妻二人帶著兒孫一道病死?」

望蔡縣公得的是瘟疫嗎這種病死法?

真是瘟疫的話史書上怎麼沒有記載?

只能證明那根本不是瘟疫,而至於到底是什麼,是被人毒殺還是怎麼樣,見仁見智。

反正陸懷舒是不信的。

張公滿臉震驚:「不可能!」

縣公從無異心,又是朝廷的棟樑,有誰會要他的命?

況且還是這樣卑劣無恥的做法。

「巧合的事多了去了,但半數的巧合後頭,都是人為。昔年的北朝大敗而歸,二三十年不得扣關,可陸氏威望大增,已有功高震主之勢……張公,誰要他死還用想嗎?」

他死了誰得益最大?

自然是高高坐在皇位上的人了。

看著張公滿臉震驚的樣子,陸懷舒笑意更濃:「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哦我忘了,景帝似乎是個很不錯的皇帝。」

所以在他治下生活的臣民們沒有想過這種事情,他不像是行事狠辣之輩。

即使南梁是在他兒孫手上覆滅的,那也是他的兒孫而不是他自己。

「不會,不會的。」張公似乎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腳下一踉蹌,神思不屬,精氣神也泄了。

不管是誰,多年來的堅持突然間毀於一旦,都是極大的打擊。

更不要說面前的老人本身年紀已經不小。他腦子的想法根深蒂固不說之前還為了心中近似於信仰一樣的人付出良多。

哪怕斯人已逝,看不見他做了什麼。

張公受了打擊,好在腦子還在:「說了這麼多,你什麼證據都沒有。」

陸懷舒暗暗嘆息,看著片刻間已經恢復了許多的張公,聽對方很是篤定的說道:「你不過是猜測,猜的還是最陰暗的可能。我為什麼要信你?」

……人老成精,果然不錯。

陸懷舒在心裡感慨了一下,也不站在映園門外了。

「我是沒有什麼證據,即便當初有過,如今也早就堙滅了。」陸懷舒笑嘆,率先走進映園:「許久未曾來過,張公可否領路?」

張公其實很不喜歡這個背棄了縣公的後輩。

據說當初這個後輩是主動投靠大魏的。

她和縣公不一樣,是縣公的恥辱。

可是,她是縣公的孫女。

張公搖著頭跟著陸懷舒進去了。

「映園不是常住之地,起名字的時候用的是園子,也就像是一個時不時小住的地方兒。」陸懷舒上了靠牆修建的游廊,邊走邊說,倒像是比起張公更為了解一樣。

「他不怎麼在這裡住。因此將大門的鑰匙給了張公一把,好叫張公可以時不時的來瞧瞧,幫著修繕一二。」

理論上來說這樣的宅子是有洒掃的下人的,但映園沒有。

這些年來的洒掃和修繕什麼的應該一直都是張公讓人在做。

但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這都不是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娘子可以知道的。

更為重要的是她說話的語氣:用的「他」。

不像是對長輩,倒像是一個平輩而且還是關係很親近的平輩。

她剛剛說的話,不是問詢,更像一個親眼見過的人在給外人介紹……

怎麼聽怎麼覺得違和。

張公腦中如電急轉。

慢慢起了思量。

「你覺得那位陛下不會,可是其實是會的。」

陸懷舒漠然:「你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人。你居然會覺得你比他的後嗣還要了解他?」

陸懷舒嘲諷張公:「受了他的恩惠,便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做事,甚而以自己的想象來當成他的願望……你了解他多少,便來與我說我不配做他的後嗣?!」

「你是他身邊真正親近的人嗎?你曾經在他身邊相處過很長時間嗎?他記得你嗎?」陸懷舒咄咄逼人,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直問的張公臉色臉色大變,面色慘白。

「景帝算計他,算計他的妻子兒孫。算計的他家破人亡、近乎斷子絕孫。還算計他的親妹從弟,用最卑劣的辦法讓他們死在戰場上。這些事情他要是知道,領兵謀反,他只會爭著去做先鋒!

「你不是他,甚而和他毫無干係,卻要拉著他曾經的封地百姓陪著你一起去死,還一副是為了陸青的樣子。」

「恬不知恥。」

張公被小姑娘罵的狗血淋頭,卻只是慘白著臉不知說什麼的好。

陸懷舒心眼其實很小,這人剛說了她不配做陸青的後嗣,陸懷舒就要罵回來,說他不過一無名小卒,即便與陸青共處一世,也不過只是在旁仰望而已。

他多活了三十餘年,卻還是連陸青的邊兒都碰不上。不過是憑著當初學來的皮毛艱難對抗魏軍罷了。

甚至於對抗,也要拉著曾經陸青守護的望蔡成全他心裡的那點念想。

她的兄長平潤溫文,骨子裡卻堅韌矜傲,若知身邊之人皆為梁室設計,必定揭竿而起,取而代之。

父親會上繳兵權,是因為陸氏已經功高震主,若不想在之後鬧得天下大亂,便要有人先退一步。

先帝與父親同生死共患難,生前卻沒有等到父親發兵北伐,半生辛勞未見成果,含恨而終。

父親看重與先帝之間的情意,才肯在雙方博弈之前先退一步。誰知退避只換來兩年的安定,父親才過世不久,從兄便在平亂時死在了亂軍之中。

一年之後兄長更是在任上病逝。

彼時陸氏仍舊在朝的只餘下陸懷舒一人,卻因為仍舊在外征戰而被人掩住耳目,直至一年之後才得知兄長夫妻二人攜著子女都死了。唯剩下一個兒子在丹陽,逃過一劫。

便是陸邑。

等陸懷舒輾轉從拚死報信的陸氏忠僕口中聽到的時候,她已經圍困孤城半月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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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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