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二月二十四

雖然與孟婷總是相聚，但盒子卻是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對待孟婷，盒子更像是一位知己，不敢說謙謙君子，也至少是維持著一條底線。

盒子不想再輕易陷入一段感情，更有一種情緒在裡面。這種情緒因陳清而起，對於陳清，他竟有一種愧疚感。

這種情緒揮之不去，逼著盒子下意識地在感情這件事上保持一種苦行的姿態，而且盒子始終覺得甘之如飴。所以他總是刻意和孟婷保持微妙的距離。

他知道，陳清會回來的。好在，這種等待沒有多久。

看起來盒子身邊一切似乎重新回到正軌，隨之他向張夢提出辭職，這意味著文哥的酒吧終於在春節前完工。因為試營業在春節前後，所以文哥讓盒子先回家過年，試運營期間一切事宜全由他們三個盯著。

第一批實習生也已經在安夏的安排下到位，第一批員工的需求很大，自然不可能都是應屆實習生，有些是安夏從別的酒吧挖過來的。不過事先也打好招呼，一切按規矩來。做不到的從哪來回哪去。

盒子在回家前一晚去酒吧露了個面，算是和同事們碰個頭。而盒子也知道了酒吧的名字，

DS。文相告訴他這個名字是Dionysus的縮寫。

盒子知道這個名字，雅典神話中的酒神，也是雅典神話中最瘋狂的神，傳說他有眾多信徒，他們喝酒取樂，肆意張狂，而最美好的酒都出自狄厄尼索斯之手。尼采也曾以酒神最後一位信徒稱呼自己。

這個名字，有著悲劇和瘋狂的意味。而更普遍的是美酒的象徵。這個名字盒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吳莉莉取的，因為文相和吳莉莉的關係，也因為他知道文相和他的兩位同事都不怎麼去關注這些。

二十四號中午，離今年春節只剩一天時間。盒子坐上了回福省老家的動車，在這條熟悉的鐵軌上沉浸閱讀四個小時后，盒子回到了故鄉。

走出車站，給遠在廣省的文哥打了電話報平安，等掛了電話，看著車站門前涌動的人潮，聽著他們著急回家的腳步聲。間或見到，車站前有人在等著自己的家人，盒子覺得有些情怯。原來自己也是一下車就趕著回家，想早點躺在自家舒服的床鋪上釋放一年的疲憊。

只是此刻，盒子卻有些局促。盒子微微嘆了口氣。

已經到了出站口，怎麼著也得回去。盒子上了一輛計程車。老家所在的小鎮離市區不遠，但交通也不方便。公交車本來就間隔很長，更何況臨近收班。

一路走馬觀花，盒子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看著熟悉的風景，回憶里總是兒時的無憂。

二十分鐘后，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下車。盒子背起包，深吸一口氣向著那家門走去。

不過十米的距離，盒子的行禮也不多，可他還是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想，怎麼和父親打個招呼。

盒子的家境不算很好，但也算是小康，但父親年紀大了，不能再做工作強度很厲害的包工頭，也沒有工地要他。父親早早地下崗意味著他們家已經斷了收入。

出事前，盒子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在他印象里，父親每次的工程款都能賺不少。所以當初他帶著希望回來，盼望著父親能幫自己擺平，結果父親只能拿出三萬，加上還沒下崗的母親東拼西湊了五萬。不夠，父親還要出去覥著臉借。

想到這些，盒子的內心很亂。自責，懊悔，痛苦煮成了一鍋爛粥。

掏出鑰匙開門，父親如小時候的回憶一樣，坐在二樓客廳里看著電視。聽到門響，陳父轉頭看了過來，見到兒子沒有別人家對孩子的熱情呼喚，只是一句淡淡的，「餓了自己去一樓吃飯。」

盒子回應了一聲，聲音很低。他回房間放下行禮轉身下樓。陳父這時轉過頭看著他有些疲憊的身影，眼底流淌而過的心疼沒讓盒子看到。

錯過了小年夜，剩下一些火鍋料，盒子隨便吃了點。比起從前，簡單了許多。

父母的壓力也很大，幸好家裡還有幾畝田地，可以自給自足。日子過得苦了一些，但還能應付。自己賺的錢被那些個平台一盤剝，自己留點生活費，剩下的根本沒讓家裡還上多少。

盒子覺得煩躁，如果時間倒流，他一定不會讓這些發生。如果回到三年前，他一定狠狠給當初的自己狠狠一拳，敢掏出手機準備借錢就狠狠揍一頓。

可這樣的想法一點意義都沒有！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想到這，盒子腦海里閃過最近遇到的事，對於財富和權力更加渴望。

那種強烈的渴求，那種貪婪的味道讓盒子很厭惡。可轉念一想，他又顧不上那麼多了。

不過，眼下還是過好這個年再說吧。盒子收拾好碗筷，回到二樓，準備進房間休息一下。

「等等，」陳父叫住他，「過年你還要給家裡老小發紅包。無論怎樣禮不可廢，你有錢嗎？」

盒子明白父親的意思。說到頭這錢也是自己欠的，不能因為這個事就什麼都不管不顧。給長輩和孩子的紅包是他在家人面前僅存不多的體面。窮體面也好，好面子也罷。

盒子點點頭，「帶了預算回來。」

父親似乎鬆了一口氣，「那我今年出去賺的那點錢剛好可以留著過年。這個年還能過下去。」

父子間的氣氛又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陳父打破了沉默，問:「還要去什麼酒吧上班決定好了是嗎？」

「是。」盒子點點頭，不敢抬頭看著父親。陳父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憤怒和恨鐵不成鋼，可他沒有發作，良久才說出一句，「你想賺錢不走正道，出了事就是你自己的事。酒吧工作強度大，過年就好好休息一下。」

「爸，」盒子忍不了了，「我現在上班的酒吧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正規營生！什麼都很正規，我做的很好。」

陳父坐直身體，剛想罵些什麼，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又靠回沙發上看著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