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眾人謹慎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楊柏沒什麼大問題，就開始跟他搭話。
當然，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防備,準備一有不對勁，馬上就跑路。
楊柏在白霧裡闖蕩了一個多小時，完美錯過了眾人關於禁忌的討論。
雖然楊柏由於妻女去世，顯得有些喪氣，但大夥認為,還是應該把討論出的禁忌告訴他,不然漠視他稀里糊塗的死了,等於間接殺人。
眾人都是法治社會長大的人,心地都是善良的,覺得多費一番口舌也不費勁。
於是，不用誰組織，大夥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叔，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們討論了一些關於這個公寓的事，拼湊出十來條禁忌,都是這樣的……」
「叔叔,剛才我們問了一圈,所有人都發誓自己昨晚沒有胡思亂想，胡亂說話的，我們想問一問你,在來到這個公寓后，你們一家三口有沒有討論過關於民俗忌諱、鬼故事之類的話題？」
「你們懷疑我？」楊柏有些不快。
「不是的叔,這關係到我們對這個公寓的推論,這點很重要。」
余幼楓耐心解釋了一番,楊柏勉強聽懂,很配合地道：「蕊蕊膽子小，我和她媽在家裡都不講這些，連想都沒想過。」
「至於蕊蕊，她更不會想這些自己嚇自己，我向你們保證。」
「謝謝，叔，我們都信你。」
眾人給了楊柏最大程度上的信任，以免刺激這名失去了妻女的男人。
就連被無辜打了一巴掌的孟嘉，看到楊柏失魂落魄的可憐樣子，也沒有那麼氣了，心想懶得與這種人計較。
摸清了眾人的打算，楊柏也撿起把丟在地上的鏟子，自告奮勇地幫忙一起鏟土。
別說，他雖然年過半百，但一把子力氣毫不遜色於譚文柏這個做辦公室的小伙，甚至比他還要利落，一看就是干慣了粗活的人。
眾人花了大半個白天，把花園鏟的不堪入目。一株株美麗的花被摧殘的東倒西歪，被腳踩在泥土裡臟成了土花。
然而，他們幾乎把花園掘地三尺，也一點狀況也沒發現。
不說線索，就連死屍、骨頭都沒有。
大夥總算死了心，丟掉鏟子不再幹了。
他們也沒管身後亂七八糟的花園，反正一到明天，這個花園就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
回到公寓，眾人喝了點水稍作休息，就再次忙活起來。
公寓的房間，這兩天他們都搜了一遍。
但還有一些邊邊角角沒有照顧到，所以他們接下來的時間打算查漏補缺，一丁點縫隙也不放過。
另外，他們把以前檢查過的一些地方，順便也看了下。
他們不相信公寓，怕以前檢查過的地方會再冒出點東西。
可儘管他們如此細心謹慎，還是一無所獲，只能掃興而歸。
晚上六點半，眾人走到二樓的樓道里匯合。
他們互相交流了幾句，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關上門弄好了門閂。
余幼楓和金宇哲一同走進203室，準備吃頓飯就早早休息，結束這一天，看他們討論的避諱能不能湊效。
他們沒管鏡子，因為在一點多鐘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住處，給所有鏡子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布。
「這兩天累死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金宇哲從冰箱里取出兩桶紅燒牛肉麵，丟給余幼楓一桶，自己去找熱水沖泡開：「我覺得咱們已經討論的夠詳盡了，接下來不會再死人了吧？」
「不好說，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余幼楓道：「馬上就要天黑了，有關禁忌的事最好等明天早晨天亮了再討論，天黑不能談鬼，這也是一條禁忌。」
「哦。」
金宇哲吸溜著麵條，專心吃飯不再說話。
吃飯洗漱過後，兩人早早上床歇息。
幹了一天體力活，他們的身體都十分疲憊，很需要通過睡覺恢復體力。
余幼楓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回到房間，躺下一沾枕頭就睡了。
金宇哲也非常疲憊，但他抱著最後的倔強，看了一回漫畫書，才心滿意足地在床上躺平。
……
205室。
譚文柏難得戒了煙，他在屋子裡四處走動，不斷確認那些可能觸髮禁忌的東西沒有擺錯。
眼看快要八點，他最後檢查了一遍。
確認窗戶反鎖，窗帘被拉的嚴嚴實實，他才脫掉鞋，小心把鞋尖沖向床外，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中央閉上了眼睛……
……
不到八點半，眾人就相繼沉入夢鄉。
對於現代人，晚上十一點都不算深夜，要是在凌晨十二點之前睡覺，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在熬夜。
然而，眾人誰都不願挑戰公寓的禁忌，不想自己成為那個觸犯禁忌的人。
包括201室的楊柏，他也在八點半之前回到了自己卧室。
「老婆……蕊蕊……」
楊柏躺在床上睡不著，跟死人一室同居，他心裡有點忐忑。
他老婆變成鬼，害死了女兒，按理說他應該找個別的屋住，這樣更安全，可是一想到楊涵蕊被活活嚇死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做。
他是爸爸，他必須陪她。
哪怕她已經不需要了，他也得這樣做。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昨晚我睡在椅子上，跟她們呆在一塊都沒死，我今晚也不會有事。」
「真要出事了，那也是我的命，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塊，挺好。」
楊柏在心裡默默想著，沒有說出口，他還記得那幾個年輕人說的話。
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隔壁就睡著妻子女兒，楊柏在懼怕之下，竟然生出了幾分平靜。
他的腦子有生以來第一次運轉這樣清晰，讓他不禁想起了曾經遺忘過的許多事。
「可惜了，我白天應該跟那個女娃說聲對不住。」
楊柏也幹了一天重活，他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深夜。
203室。
屋子裡突然響起了敲窗的聲音。
余幼楓睡得正熟，翻了個身沒有理會。
窗帘呼啦啦的無風自動，露出帘子後面貼在玻璃上的慘白鬼臉。
鬼臉趴在窗上一動不動，那聲音也堅持敲了半個小時，到後面變成了刺耳的指甲刮玻璃聲。
余幼楓自始至終沒有動彈，他保持呼吸的平穩，全當沒有聽見……
204室。
田金枝聽見了有人推開門，進入屋子裡走動的聲音。
田金枝記得自己放下了門閂，因此進入屋子裡的不可能是人。
她顧不上猜測鬼的身份，儘力放緩呼吸，裝作自己沒有醒來。
幾個呼吸間，腳步聲就走進了她安寢的這間卧室。
它繞著單人床徘徊了一會兒，似乎被拖鞋的鞋尖誤導了，遲遲沒有找到她睡在哪裡。
它在床邊繞了幾圈，吧嗒吧嗒離開了卧室，似乎走出了204。
可田金枝不敢大意，她一動不動，眼睛緊緊閉著，連確認鬼走了這件事都不敢做。
她背後沁出了冷汗，卻一聲不吭，連顫抖的小腿都控制的很好。
她因此沒有發現，『路翠』正扒著門框探出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她，它從未離開，始終在這間屋子裡等她醒來……
202室。
吳小夢躺在床上，突然生出了一股尿意。
她晚上沒怎麼喝水，睡前也特意去了躺廁所，排空了膀胱里積蓄的水。
可她腎有點不好，動不動就想上廁所。
如果她睡得熟也就罷了，熬到早晨順順溜溜，可她偏偏醒了過來，這就讓她渾身難受，憋得臉都有些紅了。
「廁所里的鏡子都被遮住了，我現在去應該不會有事吧？」
吳小夢猶豫不決，在心裡給自己找了一個又一個理由。
她一會兒僥倖的想去了不會有事，一會兒又想半夜上廁所危險的很，萬一她不慎瞥到了馬桶里的水怎麼辦……
她越想越害怕，甚至懷疑現在她床邊就站了一隻鬼，就等她睜眼搞死她。
吳小夢猶豫了半個小時，小腹越來越緊。
她不敢睜眼，連叫孟嘉陪她上廁所也不敢。
最後，她沒忍住，乾脆狠下心，就在床上尿了出來。
片刻過後，吳小夢感覺床鋪濕漉漉的，還有股尿騷味。
不過不管怎樣，身體放鬆了，她人也松下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心想明早一定要早早起床，在孟嘉起來前換床被子，不然被發現尿床，那可太丟人了……
吳小夢睡著后沒多久，202室廁所里的洗衣機就發出了「啪嗒」的掀蓋聲。
『楊涵蕊』從裡面爬了出來，推開門離開了202室，在二樓的樓道里徘徊往複……
……
201室。
楊柏睡得很沉。
夢裡，他又看見了妻女，眼角不禁滲出幾滴淚。
他睡覺向來很死，天塌了都吵不醒他。
可這晚，他突然聽到了妻女的談話聲，還聞到了菜飯的香味。
他以為這還是個夢，閉著眼不願意醒。
但很快，他就聽到有人爬到床上，在他旁邊一個勁推他。
「爸，媽做好飯了，快起來吃吧！」
「別睡了，再睡菜都要涼了！」
楊柏眼皮微動，半夢半醒間意識昏昏沉沉，搞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他剛想習慣性地支起胳膊，像每一次開夜車回家一覺睡到飯點那樣，起床吃個早餐。
可他心裡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他的老婆孩子都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叫他吃飯了。
楊柏躺著沒動，心中默念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
他打定主意聽見什麼都不起來，然而，沒過多久，詭異的做飯聲和飯菜的香氣就全部消失了。
正當他鬆了一口氣，打算繼續睡的時候，他感覺有一雙僵硬的、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眼皮上，強行撐開了他的眼睛。
楊柏被迫看向前方，『楊涵蕊』手指分開他的眼皮，對他露出了和『路翠』如出一轍的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