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整理好思路,余幼楓開始敬業地打電話。

劉蕊麗給了她一張新的電話單子，讓她用這上面的號碼打。

余幼楓掃了一眼，電話單內並不含之前那兩個號碼,她就放心接過，兢兢業業地撥通了電話。

「嘟——」

電話接通。

「您好，我是健康保健品公司的,我們現在有一個活動……」

「推銷？」

掛斷。

「不等我說完就掛斷了嗎,電銷工作看起來好艱難。」余幼楓低頭擺弄手機：「話費還剩一百多的樣子,應該夠打幾天。話說這個公司不發工作機,讓員工用自己的個人手機打電話,這樣做真的好嗎……」

一般來說,像這種電銷工作,公司都會發一部工作機用來打電話。

這樣等員工離職，由於先前對接客戶的手機屬於公司，人走了手機還在，也方便下一任交接。

但這個公司,好像每個人都是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的,余幼楓觀察了一圈，發現每個人都只有一部手機。

「有點奇怪。算了，是夢嘛,夢裡與現實不一樣是很正常的。」余幼楓暫時記下這個問題,開始撥打下一個號碼。

「您好,我是保健品……」

「不買，滾！」

「啊…這個更過分。」余幼楓有點苦惱：「不過我這也算騷擾了,被罵也沒法說什麼呢……」

因為公司有通話時長的要求,所以余幼楓沒有多想,就繼續撥打接下來的號碼。

一下午很快過去,她終於把一張電話單打完（大概兩百個電話）。當然，一單也沒有成交，總結起來接到電話的人大體有以下幾種反應——

「死騙子你連良心都沒了！別騷擾我，給我滾！」這屬於暴躁辱罵型。

「抱歉，不需要。」這屬於文雅拒絕型。

不接。

接了一聲不吭，聽兩句直接掛斷。

總的來說，余幼楓差不多挨了一下午罵。

「這就是工作嗎？成年人的職場生活壓力確實很大，難怪成了噩夢的素材……」

余幼楓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這讓劉蕊麗有些誤解，笑著開解她道：「在為沒開單緊張嗎？別擔心，新人都這樣，我剛來這兒的第一周，也是一件保健品也沒有賣出去呢。」

劉蕊麗小聲道：「實話告訴你，其實剛才給你的那張電話單，是被打過很多遍的。他們都被騷擾過好幾次，所以一接到推銷電話就很不耐煩。」

「說白了，公司前幾天主要是想讓新人練習話術，所以不會給你正常電話單。新人的成交率太低，給好例子也浪費了。只有在公司待得時間長，成績好，才能得到質量好的客戶資料。」

「原來還有這種套路……」余幼楓沒把這句話說出來，而是好奇地道：「理解，那像李哥這樣的金牌銷售，他的資料就是最好的嘍？」

「當然，他的業績好，公司自然會把最好的資源給他。」劉蕊麗神神秘秘地道：「而且李哥私下裡也會向老年會所、私人醫院等地購買他們客戶的隱私資料，這些資料的精準性很高，打起來很容易出業績。他失蹤那天打的電話單子，就是從一家老年會所買的。那天他一下開了五單，可讓我們羨慕死了……」

「……」雖然不是很懂這些，但聽起來好像是違法的吧！

余幼楓心裡吐槽不已，表面卻受教點頭。

劉蕊麗對這個乖巧的新人很有好感，她笑著鼓勵了兩句，想起一會兒要跟男友約會，就背起挎包匆匆走了。

劉蕊麗走後，余幼楓又在公司逗留了一會。她仔細檢查了一遍辦公室，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

「留得有點久，公司只剩我一個人了，我也收拾一下走吧。」余幼楓把手機塞進兜里，發現自己一貧如洗，除了一隻錢包沒什麼好收拾的。

「還好有公交卡，這樣坐車的時候就不用花錢了。」對此她倍感欣慰。

於是，余幼楓揣著錢包走到車站，她刷卡乘坐公交，到達希望蛋糕店所在的站點。

下車后，她一邊往門店的方向走，一邊回想臨走前劉蕊麗說的話。

「李常信失蹤前在老年會所夠買了客戶資料，那串詭異的電話號就是從那張單子上出現的。看來除了蛋糕店，又多了一個可疑的地方……」

這時她走到了希望蛋糕店所在的地方，不過她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透過玻璃櫥窗往裡張望：「一家很普通的蛋糕店，看起來沒什麼可疑的。」

「裡面還有客人在購買點心，大庭廣眾之下，我現在進去應該不會有事……」余幼楓沒有猶豫，因為她很清楚，即便會遇到危險，她還是得進去。

這和軍訓不同，不是苟到最後就能贏。

學生必須主動往可疑的地方鑽，只有搜集足夠的線索，才能找到夢魘胚胎。

余幼楓走進蛋糕店，懸挂在上方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歡迎客人的到來。

店內，有幾名初中女生聚在玻璃櫃檯前嘰嘰喳喳，正在挑選蛋糕。

余幼楓站在一列蛋糕前，學著她們的樣子也裝模作樣地挑選起來，但可能是她的窮酸氣掩蓋不住，她才呆了一小會兒，就聽見扎著單馬尾的女店員道：「美女，你想買哪個蛋糕？」

「……讓我想想。」余幼楓摸了摸癟癟的錢包，心有點虛。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找不到異樣的地方，乾脆單刀直入地問了：「那啥…請問你對181-576-3416這個號碼有印象嗎？」

「嗯哼……是有印象，這個號碼是我們店裡一位長得挺帥的銷售小哥的，不過他前不久離職了。」女店員挑眉道：「怎麼樣，想認識他嗎？買個蛋糕我就告訴你關於他的消息怎麼樣？」

你們蛋糕店的人都這麼喜歡逼人買蛋糕嗎？要不是性別不對，我都要以為你就是那個打電話推銷蛋糕的人了……

余幼楓掃了眼蛋糕價格，女店員手指的這排價格昂貴，最便宜的都要30元。

看女店員似笑非笑，滿臉戲謔的樣子，估計錢包不出血，她是不會把消息告訴她的。

心想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余幼楓從兜里摸出錢包，認真數出30元，將紙幣和鋼鏰一起交給了女店員，買了一個最便宜的栗子蛋糕。

成功賣出一個蛋糕，女店員心情倍爽，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道：「呵呵…你想知道他離職那天的事對吧？我記得那天是3月3號，是個天氣很好的日子……」

「那個小哥名字叫林糕，是我們店的銷售人員，平時有一部分工作就是電銷。」

「在他離職那天，發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因為這事太好笑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可能是褲子的質量不好，那天他褲子後面破了個洞，整個屁股都露出來了，連內褲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能是這件事帶給他的打擊太大，他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那天以後他就再也沒來上過班，甚至連聲招呼都沒打。」

屁股被看光了嗎？想想就覺得尷尬，這人真慘……

余幼楓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倒吸了口涼氣。不過她覺得一定還有其他內情，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道：「那你們後來聯繫過他嗎？」

「聯繫過，雖然他只是臨時工，但他還有工資沒領，店長就打了他的電話。不過他可能是太不好意思了，電話一直打不通，估計羞恥的連錢也不想要了吧……」女店員笑嘻嘻地道：「他打電話的時候嘴皮子厲害，沒想到竟然這麼害羞，真叫人意外。」

果然聯繫不上。

想起李常信的遭遇，余幼楓沒在這塊糾結，而是繼續往下問道：「那你對444-666-1313這個號碼有印象嗎？林糕有提過沒有？」

「好像他是說過444什麼的，但我不怎麼記得了。」女店員回憶道：「他說這個444的號碼老給他打騷擾電話，給他推銷攜帶型滅火器……對了，他那天抽煙的時候指頭被打火機燒到了，他還狡辯說褲子也是被煙頭上的火星燒的，這誰信啊？誰抽煙能抽到屁股上！」

「換我我也不信。」余幼楓附和了一句，話鋒一轉道：「最後再問一件事，我也是乾電銷這行的，我聽說可以從行業上游購買客戶資料，林糕的客戶號都是從哪裡買的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是搞電銷的，不太了解這個。」女店員含糊地道：「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從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林糕他也挺老實的，這種事他一般不做……」

「打擾了，謝謝你。」余幼楓心裡有數，拎著栗子蛋糕離開了蛋糕店。

……

拎著蛋糕走回家，中途余幼楓路過一家小超市，花了9元錢買了一袋吐司麵包，這時她的錢包只剩下一個五毛硬幣，幾乎什麼都買不了。

回到胚胎噩夢給她分配的住處，余幼楓坐在床上（房間太小連椅子也沒有，只有床），她支起摺疊桌，珍重地打開了栗子蛋糕的包裝。

「唔，這就是值30塊的蛋糕。」余幼楓用附贈的叉子將它吃完，有些感慨地想：「味道一般，還是草莓蛋糕好吃，這個噩夢裡的食物都不行呀。」

吃完蛋糕，她打開錢包，翻轉錢包往下抖，可除了那枚硬幣，一分錢都沒掉下來。

「……」算了。

「一包吐司12片，每頓兩塊吐司，可以吃兩天，兩天後我應該能考完試。」余幼楓把鋼鏰塞進了錢包夾層，心裡默默地想：「五毛什麼都買不起，不過沒關係，有麵包和水就夠了。」

除了吐司，屋子裡沒有任何吃的。

因為醒著會餓，余幼楓很早便洗漱上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