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莎拉，你怎麼招呼不打就回來了呢？真沒禮貌。」房東太太掛掉電話，生氣地道：「你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了，祖母很擔心你。」

「抱歉。」余幼楓心神不定地答道：「我在祖母家遇見一個女僕，她說有很可怕的東西正在窺視她，現在我也有這種感覺了，我是不是也被那個東西盯上了？」

「聽起來像是某種傳染病，但我們都死了，怎麼會得病呢……」房東太太說出了相當不妙的話；「莎拉，你是不是太累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或許你可以向撒旦祈禱，只要心誠，主會保佑你的！」

余幼楓懨懨地聽完房東太太的話，不覺得這種一聽就很邪惡的宗教偶像能庇護她。

不過，休息這點正合她的心意。昨天她被抓著做了一天家務，根本沒時間探索這棟房屋。

現在有了自由活動時間，她連忙走進書房，翻閱起裡面的書籍。

「要抓緊時間才行，觸發約翰的任務，讓『那個東西』帶來的恐懼暫時停滯。現在約翰被困住了，恐懼捲土重來，我必須要在還有理智的時候想到辦法，不然就糟糕了……」

余幼楓飛速地翻開一本小說，在她行動的時候，恐懼迅速滋長蔓延，逐步侵蝕她的情感和理智。

照這種速度進行下來，不用多久，她就會變得和瑪麗一樣神經兮兮，成為一個終日疑神疑鬼的瘋子。

「《獵人筆記》《安娜卡列尼娜》……這些小說好像是俄語寫的，我不懂這種語言，詭異的是每一句話我都能大概理解意思，這也是夢的特質嗎……」余幼楓自言自語道：「這些書感覺好熟悉的樣子，我失憶前讀過它們嗎？」

類似的小說還有很多，余幼楓只大略一翻，就把它們合上，轉而挑選起對本次軍訓更有意義的書籍來。

「一本沒有名字的書，讓我看看……裡面寫的是小鎮的傳說，我需要的就是這個。」余幼楓打開書籍，匆匆瀏覽起裡面的文字。

這本無名之書，語焉不詳地記述了小鎮的歷史。

亡者鎮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多民族混居的城鎮，若干年前，小鎮瘟疫肆虐，鎮民相繼死亡，終無一人倖存。

但在魔鬼的庇佑下，鎮民死而復生，成了人人喊打的活屍。從此，亡靈鎮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對撒旦的信仰也流傳下來，成了一幹活屍的精神寄託。

另外，書中還提到，群屍聚集的地方容易滋生鬼怪，不過鬼怪誕生的頻率很低，所以久而久之，大部分鎮民將其當成了傳說故事。

當然，書里也講了對付鬼怪的方法。鬼物和活屍一樣都懼怕太陽，遇到這種情況，只要把鬼怪放到太陽底下曬一曬，就能擺脫被靈異纏身的困擾。

「是這樣啊，原來軍訓世界的鬼怪設定是懼怕太陽……」余幼楓若有所思：「但是找不到纏著我的東西在哪，知道這點也沒什麼用的樣子。跑到太陽底下能把鬼物曬死，可是它死了我也完了，總不能變相自殺吧！」

余幼楓放下書，問題又回到了怎麼找到「窺視者」上面。

「書中沒寫鬼怪的種類，只說它們的特點是多種多樣的，看來「窺視者」的真身還得自己去想。」

余幼楓開始理清思路：「它如果有實體的話，現在應該正躲在哪個角落裡窺視我，這種情況只要揪出它的真身，把它往太陽下一丟就完事了。

糟糕的情況是它看不見摸不著，真身偷偷摸摸附在我身上，這樣除非能把它從身體里趕出來，不然就要忍受它的折磨，或者乾脆跟它一起曬太陽，來個同歸於盡……」

余幼楓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無論哪種情況，我都很難捉到它，而且它很怕我在祖母家停留，果然還得再去那裡一趟。」

余幼楓想到這裡，又發現要達到這個目的，她得先解決恐懼被控制的問題，不然就算她到了那裡，也無法順利進去。

「……」

「誰在看我？」

「你是誰？你在哪兒？」

離開約翰后，余幼楓在家裡獨處有一段時間了。

恐懼在她心中生根發芽，終於長出花苞，結出懷疑的果實。

余幼楓再次被恐懼包圍，這迫使她離開書房，躲進房間里，以在祖母家吃過餅乾的借口，拒絕了房東太太喊她吃夜宵的要求。

極致的恐懼讓她恍惚不安，在房間里神經質的走來走去。

余幼楓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悶了一個晚上，中途，她曾試圖躲進棺材里，以為這樣就能躲開那道無處不在的視線，獲得片刻的安寧。

可惜，剛進去她就後悔了。她剛合上棺材，就發覺那道視線更加滲人，簡直芒刺在背。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個東西隨她一起被關進了這個密閉窄小的空間里，正在惡毒的窺視她，這個念頭令她差點發瘋——想象一下，凌晨時分，你一個人躺在被窩裡，被子的四邊被縫在了床墊上，你被困在裡面動彈不得。而且在這種可怕的情況下，有一隻厲鬼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和無法逃生的你背對著背……

余幼楓看見棺材里密密麻麻長滿了眼睛，這些黑色的瞳孔從各個方向投射過來，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一步步朝她逼近。

被無數眼睛注視，她喉頭髮緊，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這些眼睛明明滅滅，開始朝她的枕頭、衣裙遊動。

她眼睜睜地『看』到，有眼睛爬上她的大腿，鑽進她的心臟，這讓她渾身抽搐痙攣，恐懼的幾近窒息，她鼓起全部勇氣，才顫抖著將棺材蓋推開，從這個恐怖的牢籠中掙脫。然而，她只是稍稍喘了口氣，更加可怖幻象便接踵而來。

有人。

有誰正躲在門外窺視她。

余幼楓死死盯著房門，她沒有透視的能力，大腦卻虛構出景象，讓她深信有人正躲在門后，伸長脖子側耳窺聽。

而且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感到屋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看她。無論是出門還是留在這裡，無論躲在哪個角落都不安全，她像被黏在蛛網裡的蟲子，不管怎樣掙扎，都永遠無法逃脫。

余幼楓的思維混亂了，她開始懷疑，其實並沒有什麼軍訓。

她失去了記憶，被關在了一個可怕的地方，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她成了羔羊，她成了祭品。

尼古拉和母親就是偽裝成正常的邪祟，說不定，現在躲在門外的『人』就是他們，他們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只要條件成熟，他們就會像飢餓的蛇一樣，把她從洞里捉出來，帶著殘忍的笑將她大快朵頤……

余幼楓直勾勾的看著門，她將全部注意都放在了上面，彷彿這是最後一道防線，生怕它被誰打開。

然而，無論她如何祈求，在夜晚即將結束的時候，門還是被敲響了。

余幼楓在裡面一聲不吭，她抱著膝靜靜地坐在門口，蓬鬆的髮辮垂在了地板上，她也毫未察覺，只是執著的看著門，驚恐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伴著「吱呀」的聲響，門從外面打開了。

我害怕的事終於成為現實了。

我要死了嗎？

余幼楓獃獃地看著站在門外的尼古拉，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