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群戰

(十一) 群戰

八人交錯站立不同方位,面色凝重,嚴陣以待。展昭不動,也沒有一個敢妄動一下。其中一個領頭的將領看在眼裡很是焦躁,心知若再畏首畏尾拖延下去,尚未動手氣勢已輸大半。於是一邊警惕展昭動靜,一邊道:「大家莫慌,這宋人只是仗著輕功了得。封住他所有退路,合我等之力,必能將其一舉拿下。」

另一個道:「不錯,我等沙場鐵血練出來的默契又豈是那綿軟無力的宋人可比?武功再高,他也不過只有一人,生不出三頭六臂。兄弟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數萬士兵還在台下看著呢,若再輸,我們以後哪還有臉領兵打仗?」

其中一人猶豫道:「可是王爺跟這宋人……。」

立馬有人啐道:「現在還想什麼留手?以這人的武力,單打獨鬥我們誰都撈不到好。赤王殿□□兼統帥之職,自會以我赤練軍的利益當先。什麼小心肝,讓王爺留著床上慢慢叫吧!」

旁人俱是以契丹語交流,唯獨此人故意大聲的用漢語說出來,明面上是為了給己方打氣,實則卻是藉機羞辱展昭。展昭面無表情一記銳利的眼刀掃射過去。尤其當視線餘角觸及那十幾個匆匆趕來的軍醫,冷凝突然化為一聲嗤笑。

那人見展昭盯上自己,心頭有些發毛,卻仍硬著頭皮反問:「你笑什麼?」

「展某笑你們這些契丹將領到現在都搞不清狀況,也難怪你家統帥要借我之手將你們拾掇一番。既然你們忌憚我的輕功,也罷,展某不用便是。只願一戰過後,你們能明悟王爺口中的心肝到底指的是誰。」

話音未落,展昭身形已動,率先出手搶佔先機。一錘先是直取一人面門,被避過後反手砸在從旁來援的兩人兵器上。兩人慾以蠻力相抵,卻發覺卧瓜錘沉重異常,對方臂力亦是過人,以至被磕退數步,鎩羽而歸。此時又有四人襲來,手持刀棍斧戟,武器各不相同,長短也是不一。不同的武器搶佔不同的方位,互補長短。展昭臉上閃過一絲慎重,可不等他後撤以避,身後又有第五人攻到,紅纓槍尖一閃,端的狠辣,竟是直刺頭顱而去。

那手執紅纓槍的便是以漢語輕辱展昭之人,他眼透凶光,嘴角盡含殺氣。本以為志在必得的一擊,不想那展昭竟似腦後長了眼睛,精準得微微一晃,擦鬢而過。展昭以手背架住槍身後滑,急退抵在此人身前。一手反抓猛地將人整個提起過肩扔了出去。此時對面四人招勢已盡,無以更改,眼見就要將那第五人錯殺在刀棍斧戟之下,哪知一柄卧瓜錘如流星追月從側里橫飛而來,將四件兵器全都打偏到一邊,使那人躲過一劫,徑直摔在四人身上,滾作一團。

卧瓜錘連磕四件兵器,空中去勢已老,飛掠的速度自慢了下來。不等落地,一隻強有力的手探去,將之牢牢抓在手上。明明是重達九十來斤的卧瓜錘,在展昭手中卻改良得招式精簡,收放自如。不同於適才哈那布穀舞得虎虎生風,大開大合,展昭的每一下變化都巧妙得當,點到即止,真是有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手執之物乃是鵝毛,輕巧至極,無聲無息。直到偶有錘身砸落高台,激得木石飛濺,眾人才心驚肉跳,暗道決不能讓這重鎚觸及己身,不然非死即傷。因眾將忌憚那卧瓜錘的威力,轉眼間已有兩人不慎敗落被展昭踢下台去。

剩下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大叫一聲:「一同上!」不敢再各自為戰,六人配合倒是默契,不約而同分別攻向展昭上中下三路,聚攏在一起的攻擊不留一絲破綻,心道:既然大言不慚自言不使輕功,我等同心同力端看你如何破之。

展昭見狀也不慌張,連退三步,頃刻腰身一擰,竟以側旋之式施展卧瓜錘當空舞出一個大圓,竟一舉纏擋六人同時到來的兵器。只見他腳步微錯,馬步一沉,檯面立時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與此同時將卧瓜錘凌空拋出,七件兵器本被纏帶到一處,此刻全被迫脫手飛出。六人望著空空如也的手,一陣大愕,不等反應已被展昭施展連環鴛鴦腿,快若雷閃,以高低四環上下合一之勢,一個不落踢飛出去。

收腿,立定,展昭撣了撣前袍沾染的塵土,將之利落一撩而起挽到腰后。他的眼神十分平靜,但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卻亮得奪目飛揚,彷彿有什麼東西蘊藏其中想要急不可耐地跳脫而出。如果此刻熟悉他的白玉堂在此,定會瞧出這隻貓來勁了,武人的血液一旦沸騰起來,若不盡興,輕易怕是消熄不下去。

「下一個!」

不輕不重的三個字,卻彷彿比重鎚更沉,一下比一下敲擊在胸,引眾人心驚膽寒。

齊天霖茫然失聲半晌,才吶吶道:「將軍,你說的對。末將完全不是對手,就算上去了,也不過自取其辱。這南俠的武功太高強了。你瞧他連戰三場,擊敗十人,卻連氣息都沒有一絲紊亂。可見,他根本沒有出盡全力。」

范征低嘆一聲。「那是自然,這三場我軍將領俱是全力以赴,可那展昭頻頻手下留情,卻仍有餘力輕鬆對敵。果然,敢孤身直入萬人大軍,擒獲敵軍主將,這絕不是一般尋常高手能夠做到的。看來,那展昭沒有說錯,王爺口中的小心肝的確不是他。」

齊天霖悚然而驚:「莫非……。」

范征不言,而是神色複雜地望向自家統帥——那位堂堂赤王殿下。與適才淡定自若不同,耶律宗徹雖仍目光炯炯,但唇邊已沒了笑意。尤其當與台上展昭對上視線,那人輕勾嘴角冷不防來了句:「除了輕功,展某可再讓一隻左手。」明明一臉恬淡,極自然地將左手負到身後,可耶律宗徹卻彷彿能瞧出隱在那人骨子裡不容忽視的高傲,那雙戰意濃濃的眼睛就像在說:想拿展某當磨刀石?可以。只是你那些小心肝們能不能承受的起磨礪,還待兩說。莫要一個不慎,被展某打爆了自信,一蹶不振了。

耶律宗徹眼神猛地爆射出一絲冷意,尤其當將視線慢慢掃向台下發憷了的眾將,已然面無表情。他不疾不徐下令道:「除了副帥及三路主將,其餘將職的都給本王上台去。」

「王爺!」蕭離也瞧出了展昭不著痕迹的挑釁,正想阻止,卻被赤王抬手阻了。耶律宗徹朗聲道:「沒聽懂展大人的話嗎?除了輕功,他再讓一隻左手。如此若還不敢應戰,豈不讓展大人小覷我契丹無人?本王允諾,誰若贏了展大人一招半式,本王晉他將級。若有不願上台的,也可以。立馬給本王滾出赤練軍,本王軍中從不養無膽匪類。」

一聲令下,數十將領爭先恐後衝上高台,原本尚算寬廣的點將台立即被擠得人滿為患。副將在前,千人將在後,眼見還有百人將要往上湧來,展昭無奈嘆氣,調侃道:「王爺是打算用人海戰術把展某擠死嗎?這等死法可著實不有趣,容我先將戰台整治一番。」

說罷,不等對面眾將反應,已數拳砸到台上,將正中的基柱破壞殆盡。

「糟了,台要塌了。」不知哪個嚷了一句,接著帶頭跳下台去。眾將也明顯感覺到了木石坍塌的響動,亦紛紛效仿。片刻后,只聞一聲「轟隆」巨響,塵土飛揚,高台徹底垮塌。一眾人灰頭土臉地滾落台下空地,有安然無恙的,也有來不及退走傷了的。待一切平靜下來,眾人定神再看,只見坍塌處唯有一根高高的原木聳立,而那展昭正單足立在其上,衣袂飄飄,不染塵埃。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長鞭,凌空一揮,爆出一聲脆亮的鞭響。

他沉聲道:「王爺,如此多人與我同時比試,請恕展某不能留手了。」

耶律宗徹看似淡然。「展大人隨意,本王已備下軍醫。」

「如此甚好。」展昭放聲一笑,勾手招了招,意氣風發道:「來吧!」

眾將紛紛攻了上去,只見鞭影環身,一輪施展后,展昭跳落下來,直闖人群。

契丹人長在北方,虎背猿腰,本就比宋人普遍高大。此時這麼一擁而上齊齊圍攻,簡直像是將展昭瞬間淹沒在了人堆里,叫四周觀戰的眾人早瞧不見了他的身影。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金戈聲、吆喝聲、鞭聲人聲混雜一起,促成了這一場罕見的軍中混戰。

耶律晉琛此時來到赤王身邊,他的眼睛很亮,比起當年被擒的衝擊,此刻身為局外人旁觀一切,內心只剩下了欽佩。他忍不住道:「說不留手,王爺,那位展大人還是留手了。」

「何以見得?」樊爾泰蹙了蹙眉,不解道。

范征也適時湊了過來,道:「眾所周知,南俠展昭,最善用的是劍。這一路比試他居然一次劍也沒有摸過,就連獨戰群雄也只選了一款無法致人性命的軟鞭。不是留手,又是什麼?」說著與耶律晉琛對視一笑。

耶律宗徹但笑不語,視線不由自主落到人群之中時不時凌空的鞭影處,彷彿那裡有個巨大的磁石,能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心又是莫名一動,眸色漸深。一時想起那人恭敬的模樣,一時又想起那人憤怒的模樣,一時想起那人痴痴凝望的流淚模樣,一時又想起那人倒在自己懷中顫抖的脆弱模樣。

展昭,你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原本本王完全不懂,宋帝和那白玉堂何以會愛上你這麼個錚錚男兒?根本無法體會你這樣一個無趣之人的魅力在何處。此刻,本王似乎有些懂了。只是,不知你還有哪一面沒叫本王瞧見,不知你心中還有什麼秘密?

群戰戰果初露端倪。耶律宗徹雖知展昭要取勝必不在話下,卻不曾想那麼快就有了結果。

當那道藍色的身影重新顯露在眾人視線之中,四周只剩下一片哀鴻遍野。面上薄汗已浮,在陽光的映照下反折了光線,顯得熠熠生輝,將那人映襯得越發光彩照人。當堅持到最後的齊天霖也禁不住倒了下去,展昭仰天緩緩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優美的淺弧再現唇邊。

有多久沒有那麼酣暢淋漓地動過手了?果然,打的不是自己人,就是痛快!

本以為此戰已畢,誰想不遠處的兵士群里突然躥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舉槍朝展昭迎面刺了下去。

怎麼還有?展昭心中頓時有些煩了這些契丹人的不依不撓。揮鞭捲住槍身甩到一邊,接著便是一記掃堂腿將那人飛踹到耶律宗徹腳邊。耶律宗徹正待喝止,誰想那人頭盔掉落,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叫赤王猛吃一驚。

「只骨,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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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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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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