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

親兄弟

俞善都不知道這倆小孩什麼時候安排好的一切,居然不聲不響的辦成一件大事啊。

她當然不吝於表揚,笑眯眯地恭喜小表弟:「昶哥兒好樣兒的,最近讀書真是用功了,晚上姐姐給你做點兒好吃的補一補,想吃什麼隨便點!」

柳和昶在俞家住了這麼久,早和俞善熟稔起來,聞言也不推辭,只笑嘻嘻地說:「謝謝姐姐,我吃什麼都行,只求姐姐不要下廚。」

俞信立在一旁,一聽到「補一補」這三個字就哈哈哈地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突然心有餘悸。

雖然現在有小姑姑跟米娘子包攬了廚房,可他還是沒少被姐姐的廚藝「荼毒」。

俞信尤其害怕姐姐說「補一補」,姐姐煲的所謂「愛心湯」,明明用的都是好材料,偏偏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嘿,這兩個不識好歹的臭小子,居然聯手嫌棄起我來了!

俞善板著臉威脅道:「磨蹭什麼?還不趕緊上車!再不上車我今晚就負責下廚。」

「不要啊,姐姐,我們這就上車!」

「對對對,姐姐手下留情,我們知錯了。」

兩個臭小子嬉笑著乖乖爬上騾車,錢多寶只等大家坐穩,就一揚鞭,騾車輕快地朝平溪村駛去。

他們這邊歡聲笑語,殊不知學堂門口,俞文智站在拐角處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又嫉又氣。

學堂里的學生一般都住在附近村子里,除了一些家境殷實的,會有騾車、牛車或是家人來接,大部分人還是步行回家,快則走上一柱香,慢則走上一個時辰都是常事。

俞三叔腿摔傷了動彈不得,爺爺俞老頭年邁,接送不了,俞文智這些日子都是和同村的孩子一起走路,倒也已經習慣了。

可就怕人比人啊,今日一見,他還是止不住的心裡發酸。

今天學堂里都傳遍了,有個姓柳的小子,不光通過了鄭先生的考校,還直接被分進了內舍。

柳這個姓可不多見,他當時就覺得心生不妙,如今一看,那個姓柳的果然是他小姑姑家的兒子,算起來也是他的表哥。

可是憑什麼,姓柳的小子雖是表親,比起他這個姓俞的,分明是個外人!

為什麼俞善寧可來接一個外人,也不說順便把他一起接上,明明他才是同姓的親堂弟。

俞文智固執地認為,是因為二房如今發達了,就看不起老宅的人。

就如同端午那天,二房送個節禮還姍姍來遲,搞得爺爺心情不佳,害得他們一大家子人都吃了爺爺的掛落。

而且,最後送來的那份節禮比起送給鄭先生的簡薄了許多,真真是勢利!

俞文智因為接送的事情心生不滿,俞善可是全然不知。

因為,俞善真的是沒把老宅的人放在心上,她壓根兒就沒想起來三房的俞文智也在鄭先生的私塾里讀書。

畢竟俞善現在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整天忙忙碌碌的,怎麼會分出心神放在一家子極品身上呢?

俞信和柳和昶這兩個表兄弟,倒比同姓的兄弟看著還親。

倆人一路上都開心地聊著學堂里功課的進度,兩顆小腦袋對在一起,時不時還把各自的書拿出來翻一翻比對一下。

俞善見他們這麼用功,也是心生感慨。

按說這個時候學堂的課程只上到一半,不是特別出彩的學生,鄭先生是輕易不會收下的。

怪不得小姑姑一直念叨著讓柳和昶重新回學堂念書,能直接升入內舍,這孩子天資果然不錯。

不同於俞信幼時由父親開蒙,沒讀多久的書,之後很快便被迫扔下書本三年之久;柳和昶五歲開蒙,由家中祖父供讀了五年,認認真真一直讀到十歲,基礎紮實的很。

只是這對難兄難弟的境遇有些相似,算一算,柳和昶離開學堂也有兩年了,這次足見他平時自己用功的程度。

每晚俞信溫習功課的時候,柳和昶必然跟他一起讀書,連先生布置的課業也會主動自己做一份,晚晚讀到油燈燃盡才捨得去睡覺。

「要不是信哥兒把我做過的課業拿給先生看,先生也不會主動提出讓我到學堂去考校學問。」說起自己入學的事,柳和昶將功勞分給俞信一半。

不過,雖然沒有說出口,他心裡最感激的還是表姐俞善。

表姐不僅出謀劃策,幫他們母子倆徹底擺脫了賭鬼父親柳永壽,還給了他們安身之處。

如今,母親手裡有賣房子還債剩下的十兩銀子當積蓄,心裡就有了底氣;每個月替糖水鋪做工,還能再掙一份工錢。

就連他每天教鄉鄰們識字、認數,表姐每個月也給補貼六百文,這兩份工錢加在一起,母子倆手頭寬裕不少。

吃住都由表姐接濟,又有穩定的進項,如此,柳和昶才有信心能負擔得起重新入學堂的錢——哪怕心知這些錢是表姐特意找由頭髮到他們手上的。

不僅如此,有了這每天教書的情分在,他和母親很快被村裡人所接納。

所有人見了他都是笑臉相迎,甚至笑稱一聲「小先生」,見面都客氣的很,也沒有誰當面給母親難堪,故意提起和離之事說難聽的話。

柳和昶知道這一切來之不易,所以,他一定要和俞信一起,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可能報答那些善意的恩情。

當晚,小鏡庄果然熱熱鬧鬧地吃了頓好的,慶祝柳和昶成功入學——當然,不是俞善主廚。

之後,每天早上錢多寶都架著騾車把俞信、柳和昶兩人送到學堂,下晌又準時在學堂門口等著,接他們回來。

很快,村長俞懷安受縣令大人召見,去了一趟縣城,回來就找到俞善私底下詳談了一次。

於是很快就變成了,騾車每天早上在村口等著,村裡幾個在鄭先生那裡讀書的人,都一起坐騾車上學,同進同出,不叫任何人落單,包括村長家的俞儉和三房的俞文智都是如此。

即便俞善沒有跟大家收錢,算是免費接送,可俞文智心裡還是不開心——不過是人人都有的待遇而已,不過是順水人情!他們不坐,俞信和姓柳的也要坐,橫豎都是走一趟,又不費什麼。

俞善可顧不上探究這些小事,縣裡的糖水鋪子又停業了——這些天,城中東西越來越貴,有閑心吃糖水的人也越來越少。

俞善也不放心再讓到糖水鋪做工的人冒險跑來跑去,乾脆又掛了一張暫時歇業的牌子。

雖然俞善跟自己說,她只負責出主意,可還是忍不住時刻關注著縣裡對流民的處理。

楊紹光辦事果然有一套,光是登記戶籍一事,就可見縣令大人做起事來,靈活變通,手段百出。

一開始衙門出了公告要登記戶籍,哪怕在流民堆里再三敲鑼宣告,還是有許多流民心懷疑惑,不敢去登記。

楊紹光一看來的人數寥寥,乾脆又宣布,凡是來登記的,可以領一個雜麵饅頭。

這下可好,流民們幾乎是爭先恐後的搶著登記戶籍,楊紹光乾脆連開了十條隊伍,不過兩天功夫就把城外的流民們統計清楚,按其原本的戶籍將人分開安置。

因為這樣,城外還上演了許多意外重逢的戲碼,流民們這才意識到此事對他們也有利,漸漸的不排斥衙門的號令,變得乖順起來。

兵分兩路,郭縣尉依計劃所言,逐一去城中大戶那裡遊說,勸他們認捐修繕官路,進展也非常順利,同時居然還有意外之喜。

往年為了積福,也為了博取善名,這些大戶人家也會自己設粥棚,做出舍粥救助災民的善舉。

只是今年的情況格外不同,流民太多太容易生亂,一個不留神就要惹出大事情,誰家也不敢出城招禍。

不少大戶見城外流民眾多,也開始擔心起自家的安危:萬一流民太多,發生暴亂攻入城內,只靠那幾個家丁護院是護不住自家的。

於是郭縣尉遊說完認捐之事,本來只想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誰知一開口化緣,居然收穫頗豐,很是收到幾批救命的糧食,使衙門不至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三天之內,楊紹光風行雷厲地按戶籍編出三十隻搶收隊,每隻隊伍一百人。

搶收隊的人選得很均勻,執行得也很細緻,保證登記在冊的每一戶流民,都至少有一人入選。

有些運氣好一大家子逃出來的,能選上兩、三個人進搶收隊,只是和其他同鄉一起編進了不同的隊伍里,避免他們自家人抱團。

與此同時,全城鐵匠鋪一起趕工,終於趕在開鐮之前,趕製出三千把鐮刀,由差役們負責運送到田間地頭,開始勞作就人手一把發下去,收了工再逐一收回。

管得雖然嚴格,卻沒有人抱怨。

流民們都知道這生的機會來得不容易,他們是上輩子行善積德才能遇到這樣好的縣令,給了他們一條活路走,又豈能不好好珍惜,非要去走那一條不見光的死路呢?

俞善還記得恰恰就是開始夏收的那一天,平溪村來了兩隻由百個流民組成的搶收隊。

同時列著隊,在親人依依不捨目光下離開村莊的,是上百個被徵召到石江堰服徭役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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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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