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黯夜黑羽

深夜的醫院，寂靜而又陰森。

七八歲的小男孩靜靜的躺在床上，周圍是一堆監測他的身體的冰冷儀器。

身體虛弱的他根本睡不著，白天剛剛經過一場化療，此時渾身疼痛不止。

正翻來覆去著，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幾聲貓叫。

這叫聲學的太假，一聽就知道是人。

男孩開心的下了床，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推開了窗戶。

窗外的防盜柵欄上，正蹲著一個嬌小的人。

「小姐姐！」

小姐姐，這個現在很流行的稱呼，在這裡卻是男孩對蘇小小的專屬稱謂。

原本男孩喊她「小小姐姐」，蘇小小嫌太繞口，就讓他略去了一個「小」字。

蘇小小趕緊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小聲。

這防盜柵欄，常人根本不可能鑽的進來，可蘇小小與他第一次相遇時，對他說她是貓變的，男孩信了。

蘇小小從窗外跳進來，拉起男孩的手，將他帶回到病床上。

男孩小聲的說，「小姐姐，我今天又忍過了一次渡劫哦，我勇不勇敢？」

蘇小小一直騙他說，化療就是渡劫，只要能忍過去，他就可以飛升成仙，和她一樣變貓變狗，想變什麼都可以。

男孩也信了。

蘇小小輕撫著他那早已因化療而變得光禿禿的腦袋，笑著說，「勇敢！我們小光最勇敢了！」

小光挺起胸膛，像個小男子漢，「等我再忍過幾次，我就可以超過你，成為聞名天下的上仙了！」

蘇小小心裡笑著想道，你想修仙成神，可我是陰陽師，咱倆體系都不一樣，怎麼超過我？

「小光真了不起呀，變那麼厲害，想做什麼？保護媽媽嗎？」

小光嘿嘿的笑著，「那是當然。不過，等我變強后，我還想和小姐姐結婚呢！」

聽著小孩子天真的夢想，蘇小小笑了，「你變強了，我就一定要嫁給你嗎？小姐姐我呀，可是有很多人追呢。」

小光哼了一聲，十分傲嬌的說，「那又怎樣，只要我變強了，我就可以把你強娶過來，誰都攔不住我！」

蘇小小一口氣沒緩過來，咳嗽了一聲，伸手指在他鼻樑上用力一刮，嗔道，「你呀，少看點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你這種行為是犯法的知道不？」

小光不以為然，「我都成仙了？凡人的法律還能管的住我嗎？」

蘇小小一時間無言以對，跳過了這個話題。

她取下背上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小盒子，「來，小姐姐給你帶禮物了。」

小光興奮的打開盒子，卻見裡面是一隻木製發簪，頓時泄了氣，「小姐姐，我是男孩子呀。」

蘇小小笑著拿起發簪，舉在他面前，「這個發簪，是我的。你不是想娶我嗎？只要你健健康康長大，到時候拿著這個發簪來找我，我就嫁給你，怎麼樣？」

一聽這個，泄了氣的小光立刻又充滿氣了似的，搶過她手上的發簪，抬起另一隻手，伸出小拇指，「說好了，咱們拉鉤！」

蘇小小伸手，勾上了他小小的手指。

這時，房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蘇小小望過去，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的臉正在門上的小窗外看著她。

蘇小小吐了吐舌頭，對小光說，「小姐姐被發現了，小光快點睡，裝作我沒來過，不然我又要被醫生哥哥罵了。」

小光嘟著嘴，不情願的躺回到床上，蘇小小剛給他蓋好被子，就聽他悻悻的說，「我不喜歡那個醫生哥哥。」

蘇小小一愣，「為什麼呀？」

小光撇過臉，滿臉的心事，「他喜歡你。」

蘇小小好笑的說，「你胡說什麼呢？他喜歡我，你怎麼知道？」

「男人的第六感。」

蘇小小又一次無言以對，寵溺的撫摸著他的腦袋，「人小鬼大，這麼小就會吃醋。放心啦，我們拉過鉤的，不是嗎？」

小光看了一眼手上的發簪，將它死死的抱在懷裡，輕輕的「嗯」了一聲。

總算是哄他睡下，蘇小小看了一眼旁邊的機器上，那根象徵生命的線條漸漸變得有活力起來，滿意的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門。

門外，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微笑著看著她。

「又來看小光？」

蘇小小不懷好意的看著他，「思明前輩，小光說他不喜歡你。」

宋思明也愣了，「為什麼？」

「他說……」蘇小小一臉壞笑的靠近了他，「你喜歡我。」

宋思明一時間沒理會到這兩者的關聯，乾咳了兩聲，「小光的病，很不好。估計撐不過下一次化療。」

一說起這個，蘇小小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不過卻並不悲傷，「沒關係，你不是說了嗎，長壽簪可以治好他。」

看來，她果然去找長壽簪了。宋思明皺緊了眉頭，「你從哪弄來的。」

「這你別管。」笑著說完，蘇小小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背後傳來他淡漠的話語，「其實對於小光來說，就這樣離開人世，或許是種解脫。」

蘇小小猛地回過頭，慍怒的說，「你說什麼呢！」

宋思明嘆了口氣，「他遲早會知道，他的父母已經死了。」

這麼小的孩子，無親無故，以後的路不知該如何走下去。

蘇小小看著宋思明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走出醫院時，蘇小小低沉著臉，她滿懷心事，說不出的惆悵。

長壽簪可以為小光續命，可等著他的卻是未來沒有親人陪伴的幾十年光陰。

假如生活沒有了希望，那還有必要活下去嗎？

蘇小小想不通這個問題，失魂落魄的走著。

還沒走出醫院的大門，便一腦袋撞上了什麼東西。

捂著腦袋抬起頭，看見的卻是一張極近的，猙獰恐怖的長鼻鷹嘴。

天狗？！

不對，是錢先生。

準確來說，是一個披著錢先生的畫皮的天狗。

蘇小小愣了愣，高高的抬起頭看著他，咧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錢先生，別來無恙啊？」

錢先生伸出滿是鳥羽的手，提著她的后脖領子，將她遠離了自己，「臭丫頭，玩陰的是不是？那些『菲斯』的陰陽師又豈是我的對手！」

他身上帶著血污，顯然也沒能全身而退。

蘇小小嘿嘿一笑，猛地轉過身，拔腿就跑。

錢先生哪肯放過她，身後撲騰著兩隻蒼鷹般的大翅膀，呼扇著騰空而起，向她撲去。

蘇小小雙手在胸前結了幾個手印，口中念道，「太陰水紙鶴！」

她的手中飛出一隻青光匯聚而成的紙鶴，眨眼間變成了一人來高，載著蘇小小，竄向了高空。

錢先生在背後緊追不捨，兩人一前一後，在新港市的上空玩起了空中追逐。

天狗的飛行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便攆了上來，他張開大嘴，噴出一團紅光。

蘇小小趕緊架著紙鶴左右撲閃，飛入了新港市西邊山區的樹林之中。

蘇小小借著茂密的樹林掩護自己，可還是被他的紅光球打中了紙鶴的翅膀。

瞬間失去了飛行能力，蘇小小從空中摔了下來，還好一直在林間低空飛行，沒有摔成肉醬，但膝蓋處還是磨破了。

掙扎著站起身，背後錢先生也已趕到。

蘇小小沒有猶豫，雙手結印，「少陰金掌中雷！」她回身一掌劈去，掌心之中一道閃電疾射而出。

這速度也堪比自然中的雷電，錢先生躲閃不及，背後的翅膀護在身前，硬抗下了這一擊，頓時向後倒退了十幾步。

本就受了傷，此時挨了這一擊后便跪倒在地。

「我差點忘了，你可是以校史第一新秀的頭銜從學院畢業的啊，號稱年輕一代最強陰陽師。」錢先生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冷冷的看著正喘著粗氣的蘇小小。

他從胸前的鳥羽之下，取出了一枚散發著璀璨星光的玻璃球，「既然如此，那我可不能怠慢了你。既然你將這天狐內丹交到了我手上，那我就不辜負你的好意了！」

說完，他將那內丹猛地吞下，劇烈的強光從他的皮膚之下透出，就好像內丹中那璀璨的星河在他體內爆發。

正如他所說，天狐內丹，鬼怪妖物服之便可增添千年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