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困獸死斗
士氣，其實是一種很難掌握的東西，它對於一支軍隊或者一場戰鬥的影響可以舉足輕重，也可以很微不足道。
舉個例子，如果我們非要將士氣數值化，那麼一支士氣為九十九的軍隊和一支士氣為八十的軍隊並沒有什麼不同。英勇的士兵同樣會拚死作戰，在需要犧牲的時候，一樣會有悍不畏死的勇士主動站出來承擔。如果單從這個角度講，士氣對於軍隊的影響近乎於無。然而對於被包圍的三萬暴風軍以及包圍他們的月乾軍來說，士氣絕對是雙方都急需的東西。
月乾王朝那邊以有備打無備，戰爭剛開始便節節勝利，不僅將對方軍隊趕出駐地，還將他們像猴子一樣攆了幾天幾夜。在這種情況下，月乾軍隊的士氣無疑是高漲的，他們相信自己無可匹敵，相信在英明的趙將軍領導下可以長驅直入，赤陽的軍隊不過是疥癬之患，螳臂當車而已。
目前來說，戰爭的進展與月乾人料想的一樣，暴風軍團十多萬駐守的軍隊根本無力阻擋敵人的攻勢，他們只能疾速撤離不給敵人殲滅自己的機會，畢竟土地的丟失已成定局，總不能再葬送十多萬精銳部隊，來個買一送一吧。
可以想到的是，這幾天裏暴風軍團從將軍到一般的士卒都消沉而憔悴，他們本該是抵禦外辱的第一道防線，現如今卻拱手將土地送給敵人，只為了換取一絲喘息的機會，這殘酷的現實幾乎要壓垮這些勇敢的戰士，整個隊伍日漸消沉，不斷有逃兵甚至叛徒的出現。憲兵隊砍了一波又一波逃兵，連刀刃都有些卷了，大營前掛着的人頭早已擺成一長串，瀕臨崩潰的局勢卻絲毫沒有改觀。
兩相對比之下，被包圍的三萬暴風軍應該一觸即潰，甚至直接繳械投降才對。
可事實上，佔據絕對優勢的月乾人第一次嘗到了挫敗的滋味，他們圍着三萬人組成的烏龜殼不斷地打轉，箭雨密集而好不停歇，卻始終無法擊潰這股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頑敵。
你要殺了我，而我也無處可逃，既然如此，便決一死戰吧！這是大多數暴風殘兵的心聲，在生命的最後一天，他們毫無例外的選擇燃燒自己，為逃走的兄弟，乃至這個帝國換取一線生機！
趙軼君此時顯然已經有些不耐，他是月乾元帥，要統領麾下四十萬大軍，每日光是確定戰略方向規劃行軍路線就已經要了他的老命，本已制定好的計劃卻因為這三萬困獸死斗的暴風殘兵而出現了停滯。沒辦法，他只好帶着幾個親信前來督戰，入目所見的，卻是麾下將士拙劣的表現。士兵打仗就像在跳交誼舞，面對兇狠的敵人以及明顯優勢的局面，他們每一個人都害怕死在這黎明前的最後一場戰鬥，戰線已經僵持了快兩個時辰，直看得趙軼君血壓上升，雙眼充滿血絲！
「梁闕！」雙目通紅的趙軼君喚來自己的副官：「傳令下去！士卒作戰不力，前鋒大將仗二十，降三級，仍在賬前聽用！部隊的指揮權交給你，日落前若不能全殲敵軍，包括你在內，將官全斬!」
「空有優勢兵力卻無法取得戰果，我月乾子民養的都是廢人嗎？！」趙軼君高聲怒吼，副官梁闕忙不迭的打馬而去，他年齡比趙軼君大上幾歲，算是趙府給家族天才上的保險，而讓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如此憤怒激動地樣子，心裏又怎能不惶恐？
「鐵甲騎兵！衝鋒！」低沉的軍號再次響了起來，剛剛接替指揮權的梁闕忙不迭的調來一萬重騎兵。
要知道，月乾不比赤陽或者神聖王朝，國境內並沒有大片草原，自然也缺乏培養騎兵的土壤。價格更高，培養更難的重騎兵平日都是像寶貝一樣供著，此次出兵，足足四十萬大軍中也只有八萬騎士，重騎兵更是只有兩萬。梁闕大手一揮，卻是將半數底牌都亮了出來，頗有些獅子搏兔亦盡全力的意味，仔細想來，也未必不是對那三萬殘兵的恐懼。
「將軍！敵人的重騎兵已經在列隊！要是全數衝過來的話，怕是很難擋住了。」暴風軍這邊，有斥候前來彙報。
「嗯，知道了。」聲音的主人是位虎威將軍，他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與懼怕，卻很快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他是軍隊的統帥，哪怕死亡近在咫尺，他也必須淡定，給予士卒們血戰的勇氣。
「拿筆墨來！」虎威將軍大手一揮，身邊的勤務兵立刻遞上筆墨，戰場上沒有桌子，他便俯下身將後背靠向長官，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戰了，一舉一動中充滿了儀式感。將軍的手有些顫抖，但書信卻很快寫完了。只見他小心的將其折好，婆娑了一會兒，才放入信鴿腿上的小桶。
咕咕咕，信鴿發出一連串鳴叫，將軍雙手輕輕一送，信鴿便展翅高飛。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鴉雀無聲，三萬雙眼睛牢牢盯着這隻遠去的鴿子，他們的眼眸中，帶着許多令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弟兄們！敵人又要進攻了！這幾天以來，他們已經進攻了無數次！而我們卻只能一退再退，一直退到被包圍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鳥氣，你們可能忍得？！」將軍爬山一輛還在冒着青煙的輜重車上，運足氣力對着手下三萬將士狂喝！
「不能！不能！不能！」將士們同樣以怒吼回應，他們用力拍打手中的武器，恣意張揚著不屈與無悔！這喊聲是那麼用力，兩里之外的月乾軍士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有些不安的對着遠方指指點點，顯然受到了敵軍不小的影響。
「帝國百年戰，我暴風軍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白骨丘山！今日我們縱使戰死，也不能毀了這帝國第一軍的赫赫威名！」將軍說到此處，迸發出一陣張狂的大笑：「都說玄甲鐵騎天下第一，月乾這幫沒老二的混蛋搗鼓出來的贗品成色到底怎樣，就由我們來檢查檢查吧！」
「哈哈哈哈哈！」他手下的士卒們跟着大笑起來，同樣是那麼張狂囂張。
世人都道遠東軍為赤陽第一軍團，卻不知百年前，那暴風軍團才是帝國的第一精銳，甚至得到皇帝欽賜的暴風二字為名，即使如今他們少經戰火，卻從未承認過自己已被遠東超越，先輩的榮耀與血性，更是從未丟失！
「喂——！那邊赤陽軍的兄弟們！快停下吧，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將軍正待下令，兩裏外卻有一小將拍馬趕來，他手持白旗，目的不言而喻！
「箭來！」虎威將軍一揚手，眼睛微微眯起。他剛剛給士卒做完動員，如何能容忍對方毫無意義的勸降？
嗖！銀光一閃，羽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正中那位士兵的胸口！
「兩軍交戰不斬來，啊——！」士兵見到敵將張弓搭箭，忙不迭的警告，卻連話都沒說完便被一股巨力擊倒，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嘶——！暴風軍將士一時有些面面相覷，他們都是職業軍人，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潛規則都牢記在心，突然見到這驚天一箭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嘿嘿，老子早就想試一下了！」沉默中，虎威將軍突然發出一連串輕笑，提着長弓的他臉上居然帶着一絲惡作劇般的純真微笑，宛如心愿得到滿足的頑皮孩子。
。。。。。。
「好！」短暫的沉默之後，士卒們大聲地鼓掌叫好，本就高漲的士氣生生又增長了一節。在一片歡呼的海洋中，虎威將軍緩緩拔出長刀，冰冷的鋼鐵在驕陽下反射著冰冷危險的光芒。
「暴風軍團，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