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歡再也顧不得母親在八字上的種種絮叨，轉身回屋收拾貼身物件，就隨那林家小丫頭疾步往馬車上走去。

就這樣馬不停蹄趕回去，也是申時左右了。這丫頭來尋她，估計是天未亮就出發了，沉歡掏出前幾日二姑娘賞她的一個蝴蝶紋鑲綵線香囊，遞給這小丫頭，溫和笑笑，「姐姐謝謝你來傳話。」

小丫頭歡歡喜喜地接了，滿府上下大多下人對這沉歡姑娘印象都好。如果不看人只聽聲音說話的話，會以為是個拿嬌的主兒，但是一看到人就覺得暖洋洋的，讓人生出親近之意且又大方。

蓮蕊姐姐說是給她傳話，且很重要，小丫頭估摸著有賞賜，立刻就尋著機會出來了。

遞了牌子，從角門進去，行走片刻就是二門，二門門口早有蓮蕊安排的另外一個丫鬟小珠兒在門口接應她。那人顯然是等得有些時候了，正在那裡跺腳，看見沉歡快步上來，拉過她的手。

「沉歡姐姐，快跟我走吧，還好蓮蕊姐姐提前喚了你回來，才喚你不到一刻鐘，夫人就氣得立刻要派人叫你回府。蓮蕊姐姐說了，讓姐姐當個悶葫蘆，說什麼就應著，莫要惹夫人生氣。」

還是蓮蕊會揣摩陳夫人心思，這提前一刻鐘的時差，已經足夠她鎮靜下來了。

「好珠兒……」沉歡柔聲喚著，繼續說，「夫人這是為何生氣？」

小珠兒搖搖頭，「奴婢也不知，晌午夫人吃了羹，忽地就砸了碗，隨後又喚了二姑娘，二姑娘抹著眼淚走了。」

壓下心頭狂跳，沉歡整理了個七七八八，莫非三少爺沈笙說了些不討陳夫人喜歡的話，牽扯了自己？

走到門口，已有服侍的丫鬟僕婦掀開了帘子，外面冰天雪地，這裡腳一踏進去就感覺到一股暖意。只是一抬頭，就看見陳夫人一臉青黑地坐在雕花黑檀木的椅子上。

沉歡眼尖地發現陳夫人蔥綠花紗纏枝芍藥花裙上有幾折細微的褶皺，想是氣得狠了，一起一坐頻次過高導致。

摔掉的羹碗早已清走，滿室奴婢屏息斂目，就連蓮蕊也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給她遞一個眼神。

沉歡不敢看沈笙，斂了斂嗓子，恭敬地給陳夫人行完了禮，喚道：「夫人，奴婢沉歡歸來略遲，望夫人恕罪。」

「跪下！」陳夫人聲色厲冉。

沉歡不敢忤逆，立刻跪下。

陳夫人先拿眼睛掃了一下坐於左側的兒子，看他並無痴戀之態，心下稍安，回頭又掃了一下地上跪著的沉歡，實在不知道這丫頭痴肥不堪有何姿色，兒子竟要這丫頭去房裡。

原本要個丫頭補之前大丫鬟的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偏湊巧了，上午她的陪房張成家的媳婦遮遮掩掩到她這裡，一副有話不好說的樣子，陳夫人素恨下人有事瞞她，當場罵了她幾句。

那張成家的媳婦就等著陳夫人這聲罵了，陳夫人那句「不忠心的賊奴才」剛出口，那張成家的媳婦就「咚」的一聲跪下來，將那日在二姑娘院子看到的情況，添油加醋繪聲繪色的給陳夫人描述了一道。

陳夫人起先不相信，姿色平平，何以讓自己兒子看得上？豈不是笑話？

又命人喚了三少爺的貼身小廝進來問話。那小廝年幼，以為是三少爺去勾欄的事被夫人發現，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一路哆哆嗦嗦進了內院，被陳夫人眼風一掃，直磕頭叫夫人饒命。

陳夫人一看就陣勢就知道有事瞞著，喝道：「叫人拖下去打板子，打死這小奴才！看你還敢瞞我！」

小廝哪裡還敢隱瞞，哭求饒命不說，倒豆子般將最近三少爺夥同梁平候世子卧醉花眠的事情吐了個一乾二淨。

陳夫人氣得當場摔了羹碗。

張成家的媳婦在旁邊一邊給陳夫人撫心口，一邊勸，「我的好夫人，何苦生氣氣壞了身子，少爺年輕，本就好奇，常人還想嘗個鮮呢，何況咱們家伯府。」

陳夫人氣得腦子嗡嗡作響，有句話倒是記清楚了，那小廝說，「小的不敢瞞夫人，梁平侯世子爺和少爺打賭誰見識的女人多，誰就得那西域來的汗血寶馬，小的也勸過三爺……」

打發走了小廝，陳夫人還在生悶氣，正想著把那不成器的小子叫進來好好審問，沈笙倒自己先過來了。

陳夫人壓下怒意，佯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打算先看看兒子過來找自己所謂何事。

沈笙排行第三，是最小的兒子，慣會討她母親歡心。給母親問了安，開口就說院里大丫鬟去了一個，說兒子用得不順手，讓母親補個熟手來填缺兒。

陳夫人不露聲色，把手放在桌子上，遞了眼色讓伺候的僕婦丫鬟都下去，只留了蓮蕊隨伺跟前。蓮蕊知她今天氣得心肝痛，這會也不過強行壓住，又不敢給沈三少爺遞眼神，怕陳夫人誤會，只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待得了喘氣的機會趁換茶盞的空隙，差了人去給沉歡報信。

沈三少爺素來被母親慣著，說話也無遮攔，就提了下二姑娘院子里有個胖丫頭做事還趁心，二妹妹明年就出嫁了，不知母親如何打算。

一句胖丫頭捅了馬蜂窩，陳夫人啪地拍著桌子，高聲怒罵：「你個不成器的小崽子，你二妹妹房裡的丫鬟你怎麼知道趁心不趁心！是不是什麼人都想往房裡放？屋裡已經有了一個還不夠，還得再來討一個？」

這一來一往，誤會就產生了，陳夫人疑心沉歡胖是胖卻是個有心機的，想勾引兒子上位。趁兒子沒怎麼見識過女人，翻著花樣騷浪。沈三少爺被罵得灰頭土臉，不過提了句換個丫頭，咋就燃起了母親的熊熊怒火？

顧沉歡跪在下面苦不堪言，賣為奴婢，身契捏在陳夫人手裡，或打或罵或殺都是一句話的事。

這就是現實。

陳夫人怒意蓬勃，沈三少爺莫名其妙，蓮蕊猶如隱形人，張成媳婦家的只差笑得倒仰，她把破局的目光放到了陳夫人身邊一直沒吭聲的一位老嚒嚒身上。

這位老嚒嚒姓董，是陳夫人的乳母，自陳夫人出嫁時陪嫁過來，如今已經六十多歲了。這年紀早已經在莊子上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了。今日恰巧隨她媳婦過來探望陳夫人，陳夫人不避她，這才看了這場好戲。

但是董嚒嚒什麼話都沒說。

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無人破局的情況下，顧沉歡一咬牙。

她決定先把自己自宮——迎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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