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沉歡猶在夢中,一路上三人不語,心思各異。

府里負責分發月錢的媳婦過來回崔夫人沉歡三人月錢問題。

崔夫人沉吟片刻,「如意如心定為二等,來了幾個月就按幾個月放月錢,那胖的丫頭既然提了大丫鬟自然按規矩來。」復又想到這幾個陰女之後是要做藥引子的,指不定也活不了幾個月,遂補充道,「即是忠順伯府送來的,我也承個情,按規矩基礎上再額外增加一倍,當為我兒積福了。」

那媳婦心裡暗暗吃驚,嘴裡忙稱是,諾諾退了。

平媽媽與她向來親厚,開口道:「夫人這是何故厚待那幾個卑賤的丫頭?」沉歡算是提了大丫頭,如意、如心二等丫鬟都排不上號,怎的發放如此多的月錢?

崔夫人微微一笑,「小門小戶出來,自是沒見過此等月錢,我侯府卻不缺這麼一點,這陰女我有大用處,可得暫時留住了。余仙人要挖她們的心頭肉,須得給我好好養著。」

買命的錢,兩倍不算多。

於是,試用期工資發下來,沉歡三人震驚了。

她擦了擦眼睛,疑是自己看錯了。伯府薪水x2。真的X2。

如意、如心激動得渾身顫抖,她倆被牙婆買走各賣了十二兩銀子,還算身價高的。這月錢怎的如此豐厚?

兩人各分了一吊錢。

如意痴痴地摸著那一吊錢,奴婢尚且如此,那府里的主子該是何等風光,就是媽媽們也都是綢緞裹身,好不氣派。

沉歡也激動,這工資水準快趕上媽媽待遇了,自從賄賂蓮蕊之後,她的體己銀子都快花光了,這月錢簡直是黑暗中的曙光。

但是……等等,為什麼崔夫人發放如此之高的月錢給自己?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沉歡一時間很忐忑。

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沉歡決定暫時放棄思考這個問題,美滋滋地收了。生平第一次覺得跳槽到這侯府其實還是不錯的。

是夜,負責給世子鋪床值夜的大丫鬟幻言領著沉歡、如意、如心三人入世子寢房伺候。幻言、沉歡主打,如意如心輔助,其餘丫鬟婆子打下手不一一細表。

到此刻,沉歡才算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進入世子的私人房間。房間內正面陳設著一副先朝名士的《林壁游山帖》,書的是狂草,筆風勁道。左邊立著黃花梨雕仙鶴紋屏風,屏風上是當時最精貴的雙面綉,不過繡的圖案卻略奇怪,竟是一片暗沉沉的烏雲狀霧靄,大團大團,用的是緙絲銀線,色澤隨光線變化不斷。右邊的暗几上陳列著懷遠白靈璧,乃石中珍品,紋路天然,色澤淡雅,觀之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這是世子房中每日必點的定魂香,名貴無比,堪比黃金,切忌看護周全。」幻言指著香几上立著一個黃銅雕蓋寶相花三足香爐,給三人交代。

沉歡細細聞之,果然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四周,不濃郁,不似白檀雅,也無伽羅的厚重,像是特製的葯香又透著股清味幽遠。

沉歡連忙應是,一一注意陳設的位置,物品的擺放及使用,暗暗記在心間。

越看越咋舌,這屋子之精美堪比王孫。

幻言抱著被子在世子床下鋪了地鋪,沉歡連忙過去幫忙,如意、如心,一個鋪前面,一個鋪後面,又在外間炕上鋪了床鋪,總算弄完。

只是如意一邊鋪,一邊往床上好奇瞄。沉歡也瞄,不過瞄得比較隱晦,她看到世子著白綢裡衣,那絲織紋路甚是奇特,不像普通的織物。

時值初春,夜間甚涼。沉歡眼尖地發現世子身下卻鋪著席子,那鋪席全是羊脂白玉切割成一指長方形小塊,通體無一絲雜色,一塊一塊串連,形成了一張玉席。

此刻寢房只有微弱燭光,那珍珠色澤的玉席如夜明珠般隱隱似在自己發光。

「此乃侯府傳家至寶,冬暖夏涼,御醫說世子躺在這玉席上,方可防止不生褥瘡。」

「冬暖夏涼?如此神奇?」三人都吃驚得很。

幻言知道沉歡是伯府來的,也知道她以前就是大丫鬟,今夜就是想壓壓她的氣勢,「昌海侯府不比其他勛貴,歷代入府的奶奶們均是當朝頂尖貴女,這玉席是當初老祖宗陪嫁過來的,乃開朝皇帝御賜。不信可以一摸,不過切記不可碰到世子爺。」

三人對望一眼,沉歡瞅著有點像金鏤玉衣,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最邊上的一塊,立即瞪大了眼睛。

居然真的是溫熱的,類似電熱毯的溫度。

太、太奢侈了!這宋衍屋子裡均是頂尖貨。

對比她從出生到現在睡的那種冷板子床,差別不要太明顯。這萬惡的階級社會,頂尖貴族和下級庶民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幻言看三人土兮兮的樣子,自覺差不多了,才得意道:「世子曾言,世間之物,若取則只取魁首,取次不若不取。制敵之道亦是如此,既奪則要奪人首級,捏蛇則要捏之七寸。」

沉歡冷眼旁觀,唷。還是個迷妹。

愛享受就明說,黑暗道理還這麼多。

上半夜,平安無事過去了。

幻言、如意、如心均呼吸綿長,沉歡卻睡不著。許是不習慣的緣故,她爬起來坐在楠木攢麒麟紋床榻的踏步上,獃獃地望著床上沉睡之人。

夜深人靜,無人在側,沉歡才敢仔細看看世子的模樣。

宋衍的眉眼極俊,每一個五官都似恰到好處,烏髮如鴉散於床榻,長長的睫毛下有一片陰影,不知道這雙眸子如能睜開將是何等攝人心魄的模樣。

想起前世那驚鴻一瞥。那時她苟延殘喘,命在旦夕,他馬過長街,風流恣肆。如今兩人卻反了過來,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宋衍卻清瘦羸弱卧於病榻。

沉歡禁不住感嘆,可見世間事均無絕對。

感嘆完畢沉歡就很快睡著了,她在夢裡數錢,一串一串,一錠銀子,一錠銀子,買了房(宅子),買了車(馬車),攀上CEO(入贅一個英俊夫君,還小有官職),走上人生巔峰。

這才叫人生啊……她在夢裡咂了咂嘴巴。

夢裡她成婚了,對方果然年輕英俊還是入贅,正在喜刷刷拜堂,忽然門外婆子大嚎,「世子爺來啦——!世子爺來啦——!」叫聲凄厲,猶如索命。

只見一朱服美男子上來就是寒光一劍,她那拜堂的夫君霎時間就化作煙霧煙消雲散了。

夢裡沉歡嚇尿了……她的英俊夫君,她的入贅……

那殺人的朱服美男子眉眼帶著溫柔的笑意轉過頭來盯著她,猶如蛇盯著青蛙。

那臉龐赫然就是今天見到的昌海侯府世子宋衍。

你你你,沉歡抖得像個鵪鶉。

「綿綿,怎不喚我容嗣了……」那人笑得好不溫柔。

「世子夢靨了——!!世子夢靨了-----!!!」又一聲凄厲的嚎叫刺破耳膜。沉歡被瘋狂搖醒,耳邊傳來幻言帶著哭腔的尖叫,以及如心焦急喊她的呼喚聲。

「幻言姐姐!世子、世子、怎的忽然這樣了!!怎麼辦?怎麼辦??」如意驚慌失措的聲音傳到耳邊。

沉歡一個鯉魚打挺,一坐就起來了。如心沒想到沉歡一身肉還這麼靈活,愣住了。

「世子、世子——!世子爺怎的忽地夢靨了——!」幻言伏在床邊,嚇得語無倫次,冷汗一顆一顆冒。世子已經許久不再夢魘,今夜怎會突然如此?

這無意識之人,搖也搖不醒,怎、怎生是好?

夢魘?沉歡轉頭細看,只見世子眼皮顫動,左邊肩膀連帶手臂也似在發抖,這會竟是有抽搐現象,再一看那被子下的左手,似乎都是弓起的。

這響動早已驚動了幻洛和平媽媽,屋子裡瞬間擠滿了人。

世子呼吸急促,往日夢靨最厲害時也不過呼吸變粗,像這般手臂抽顫卻是從沒見過。今夜忽然發作這樣嚴重,眾人不通醫理一時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馬上去稟夫人,遞牌子進宮請丁太醫!」平媽媽吩咐身邊一個婦人。

負責值夜的幻言一聽到稟夫人,瞬間滿臉蒼白,嘴唇發顫,冷汗打濕了裡衣。

「媽媽——!媽媽——!奴婢求媽媽開恩,饒了奴婢,媽媽——媽媽———!」幻言大哭撲倒在平媽媽腳下,如果請了夫人,只怕今夜就是她的死期。

「你這殺千刀不中用的小蹄子!還有臉提!!」平媽媽厲聲喝道,此刻本來就心中焦灼無比,幻言還驚叫哭鬧。

平媽媽心中戾氣盤旋,一腳就給幻洛踢過去,直踢到幻言胸口,把幻言跌了兩米遠。

幻言嘴唇烏青又掙扎著爬過來,抱著幻洛的腳,像抓著救命稻草般哀聲祈求,「幻洛姐姐,幻洛姐姐,救命啊——!救命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崔夫人和平媽媽對伺候不力的下人從不留情,不是杖殺就是發賣,如果今夜夫人定她伺候不力,她就必死無疑了。

幻洛臉色難看,世子夢靨從未發作如此厲害,如果今夜值夜的是她……只怕……

沉歡從幻言的驚聲哭叫中恐懼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這不是單純的一次世子疾病發作,這簡直是死神的□□,指針指到誰,誰就是那個喪命之人。

幻言反應如此強烈,那就證明,世子或許每次發病,都有無辜奴婢被牽連。

世子若是不好了,只怕這屋裡幾個人都難逃一死。

冷靜地用毛巾給世子頭上拭掉冷汗,沉歡眼睛死死地盯著被子里那彷彿弓起的手臂。

久卧之人,如不固定時間翻動,血液循環不暢,也會肌肉僵硬誘發痙攣。

世子不容奴婢隨意觸摸,一概翻身擦拭涉及觸碰都需稟報平媽媽。

沉歡看向平媽媽,恰巧平媽媽也在看她。

下拉的法令紋讓平媽媽臉上的戾氣愈加明顯,渾濁的目光帶著嗜血的打量。沉歡本能地從那眼睛里讀到了信息,也讀到了自己的結局。

當場杖殺謝罪。

她的心沉到谷底,一片陰冷。

此時不博更待何時?

沉歡「嚯」地抬手,一把掀開了蓋在世子身上的被子!

四周驚呼驟起,一片嘩然。

世子貼身大丫鬟,高危工種--五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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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都是隔日更,工作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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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入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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