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巴蛇

「你瘋了？」孟婆聽到我的話突然很激動，將其他人都攆回了大廳，對我說道：「當初我們不是說好，丟掉的記憶不是傷情就是難堪，永遠都不要找回過去。你是覺得自己現在這些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嗎？想給自己找些痛苦？自虐？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但是我就你這一個好朋友，你要是想給自己找虐，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別激動，你聽我給你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我現在就問你幾個問題，你先把這些問題想清楚回答我。」

「好。」

「你有想過一旦你想起那些記憶，不論記憶中的過去發生了什麼，你都可以承受嗎？」

我仔細考慮著，但是孟婆並沒有給我回答的時間。

「你有想過你的那些記憶，我們大人能夠接受嗎？」

我心中一緊。

「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記憶，那你又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丟棄的記憶，你真的找得回來嗎？」

三個問題，孟婆問的個個都在關鍵點上。

「謝謝你，孟痴。」我苦笑著，「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過。」

「那你還……」

「但是我只想過一點。」

「什麼？」

「我想陪著君不知。」

孟婆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也能看出來，君不知的過去給他整個人，給他的生活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你見過你們大人流淚的樣子嗎？」

孟婆聽見后，睜大了眼睛搖搖頭。

「我想也是。君不知那人啊，太逞強了。如果不是天君和人君給了君不知那個面具，也許那張面具也只是個假象，但卻給了他一個堅持下去的希望，否則即使身負責任，他遲早有一天也會因為自責愧疚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不過，好在我出現了。好在我和他心裡的那個人相貌相似，好在我可以乖乖的做個替身。」

「你可真傻！」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傻。最初的時候，我本也覺得不甘心，為什麼我非要去做別人的替身，為什麼我的過去是一張白紙，君不知的過去卻滿是放不下的執念，總是想弄清楚現在他心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可是現在……」我笑了，「已經一點不甘心都沒有了，在我發現自己對君不知的情感不僅僅是因為以貌取人的喜歡，而是深入骨髓的愛之後，我就不再糾結了。我常常想，愛上君不知會不會也太快了些，但是做生意看的故事多了，我才發現，愛情這個東西，本就是捉摸不定的，無關乎時間。」

「我沒猜錯的話，這次做這個決定，也是為了他吧。」孟婆問。

「嗯，算是吧。」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剛剛我勸君不知放下過去，原諒自己，可是看到他的眼淚我才覺得，我一個連過去都沒有的人，哪有什麼資格勸他放下過去呢？」

「所以你就想拾回過去，再陪他一起放下？」孟婆果然很懂我，簡單幾句話就能懂我的意圖。

「可是萬一……我說的是萬一，你想起來那些……就放不下了呢？」孟婆的擔憂不無道理，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如果這份過去真的那麼容易就放下，當初我也不會選擇丟掉。

可是……

「放心，我有君不知了，他會陪著我。」

孟婆看我堅定的樣子，一臉擔憂卻又無可奈何，「你決定了就好，以後……希望你不要後悔吧。」

「謝謝！」

「別，你可別謝我，謝我准沒好事。」孟婆一臉嫌棄，「你想過怎麼找回記憶嗎？你對記憶最為了解，記憶如果丟棄還好，吃點苦頭也就找回來了。但如果你當初選擇徹底清除那些記憶，那可就拼了命也找不回來了。」

我點點頭，開口：「我知道，但是我覺得那些記憶我並沒有選擇徹底清除。」

「為什麼？」

「因為近些時日我總是不時就會在恍惚間夢到一些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見到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場景，我相信，那些就是我丟失掉的一部分。既然能在恍惚中想起，那就證明我不曾狠心徹底丟棄。」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並沒有告訴孟婆。

那就是這些朦朧的景象在君不知出現前從來不曾有過，所以我猜想……也許在我的過去，也曾有君不知的參與。

最近接觸的雙生子實在是太多，這就讓我突然間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我與自焚的青梧大人是雙生姐妹？但君不知為何不知道我的存在呢？

或許我的過去和君不知有些許關聯，我想找回我的過去，即使它傷情得很、難堪得很，但是只要它與君不知有關，我就想要想起。

「好吧，我會幫你，但是我們應該怎麼做？」

「現在不急，目前酒館里冉熠的事情最重要。冉熠那邊離不開你，先調理好冉熠的身體我們再做打算。」

突然間，大廳傳來一陣吵鬧聲。一弦急匆匆的來到後院，看見我和孟婆焦急開口：「老闆，剛剛來了一個怪人，見到錦瑟就一直糾纏她，我們上前阻止可是他靈力高強，我們都近不了身。你快去看看吧。」

「哎喲，這還有敢來我酒館惹事的呢？他有沒有報上他的名號？」

「他說他叫蘇木，還說自己是人君，也太敢撒謊了他……」

「什麼？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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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人沒有撒謊，來的人的確是蘇木。

大廳里，蘇木正牽著錦瑟的手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而錦瑟早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淚眼婆娑。

「錦瑟，你……你別害怕，是我！」蘇木笨口笨舌，「我之前不長這個樣子，但是我其實真正長得是這個樣子，我……我……」蘇木越說越亂：「你忘記了？我說我要去為國打仗，你說你會等我，可是我對不起你，我昏迷了一百年，等我回去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蘇木越說越激動，錦瑟也是越來越害怕。

我急忙上前，從人君手中搶回錦瑟。

「人君大人，我知你心急說明一切，但是你也看到了，你越著急只會越適得其反，你交給我，我會將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錦瑟。」

蘇木看著我，眼中滿是傷心，「那就……麻煩木老闆了。」

蘇木運起靈力伸出食指，將一段記憶從顳顬穴中取出，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示意蘇木放心，帶著錦瑟回到了她的房間。

「沒事的錦瑟，有老闆在。」回到屋子裡錦瑟還在啜泣，看得出來這孩子是被嚇壞了。

「嗯，老闆，我……不哭了。」錦瑟抹抹眼淚。

「沒事，想哭就哭，老闆又不會笑話你。」我覺得錦瑟可愛，只是哭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那個人就想要哭，而且一哭就止不住，總覺得好像也不是因為害怕。」錦瑟緩過勁來，邊擦著眼角邊說。

「其實……我也許知道原因。」我開口，答應了人君要幫他的忙，該說的話還是的說。

「老闆知道原因？」錦瑟有些詫異，但轉瞬間就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老闆這麼厲害，知道也是自然的。」

錦瑟和一弦一柱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對我總是有一股莫名的信任。這些我都清楚。

「老闆記得你好像和我說過，你戴著那塊白紗是在等著一個人，對嗎？」

聽到這話，錦瑟臉色一暗，「我一直在等，可是那人遲遲沒有出現。老闆……他會不會已經把我忘了？」錦瑟說著，又傷心起來。

我遞過去一張手帕，「如果我說，他一直在找你，你會想知道你們之前發生的全部事情嗎？」

錦瑟震驚，道：「自然想。」

「你們的緣分不止於這一世，甚至可能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那些過去是好是壞，但是……老闆只能告訴你，如果你想知道，我現在就給你看你們的曾經，但如果你不想要知道，老闆也絕對不會勉強。」我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錦瑟最好的決定。

「老闆，你知道的，我戴著那塊帶血的白紗，已經等了好久。」錦瑟目光堅定。

我一愣，隨即展顏，「是了，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揮揮手，將人君給我的記憶放在水鏡中，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出現在我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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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草地，螞蚱在草叢間蹦躂的歡。一個男人踉蹌的走過，驚走了蹦躂的螞蚱。

踉蹌的腳步重重的踏在土地上，每踏一步就在腳印中留下那麼幾滴血跡。看得出來，男人受了很重的傷。

草地一望無際，但就在男人艱難的往前行走時，不遠處一隻蛇也在急匆匆的穿梭。

仔細一瞧，原來蛇後面的天空中跟著一隻老鷹。

男人也看到了不遠處老鷹逐蛇的一幕，心中猶豫，自己的靈力已經不能在支撐自己逃難的同時再多管閑事了。

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視而不見換個逃跑的方向，那條小蛇卻抬起頭來看向了自己。眼中想要生存的慾望讓男人想到了自己。

「唉！」男人深深嘆了一口氣，「就當做生前救的最後一個生命吧。」男人將護身的靈力匯聚指尖，狠狠地像老鷹的方向指了過去。

但是大自然的規律，弱肉強食，男人也不忍心殺死老鷹，出手也只是因為不忍看到小蛇死在自己面前。於是手指稍稍一偏，將老鷹嚇得飛遠了。

男人靈力快要透支，迷迷糊糊的倒在地上，昏迷前看到自己救的那隻小蛇瞬間現出真身變成一隻巨大的巴蛇，剛剛飛遠的老鷹也飛了回來落在巴蛇旁邊。

顯然這兩人是一夥的。

巴蛇和老鷹越靠越近。男人閉上眼睛，喃喃道：「死前還被騙，算了，能餵飽你們也是一件善事。」

男人徹底昏了過去。巴蛇和老鷹來到男人身旁，站定身子，彼此對視了一眼，轉眼間化成人形。巴蛇正是錦瑟，老鷹是一個稚嫩的小男孩。而倒在地山的男人，正是還未成為人君的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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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破爛爛的山洞裡，蘇木大汗淋漓昏睡在石床上。石床的旁邊擺著一個小香爐，裡面燃著助眠的草藥。錦瑟拄著腦袋一動不動的觀察著蘇木，也不知道心裡想的是什麼。

快到午時，蘇木還在石床上躺著，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錦瑟摸了摸蘇木的額頭，又把了把脈，轉身將香爐里的草藥熄了。草藥的煙氣在空氣中消失的瞬間，蘇木睜開了眼。

看見眼前的容貌俏麗的小女孩，蘇木心神一盪，「這位姑娘……我……」本身年歲也不大，見到漂亮的小姑娘，還離得自己這麼近，蘇木一時之間有些害羞，「不知道姑娘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蘇木被盯的動也不敢動，耳根羞得通紅。好不容易壯起膽子轉了轉身子，錦瑟又蹦蹦跳跳跟著過去，繼續盯著蘇木。

錦瑟一雙滴流圓的大眼睛就這樣打量著蘇木，好像對蘇木十分好奇。

但她只是打量，一聲不吭，什麼問題也不問，當然什麼問題也不回答。

蘇木下定決心，抬起頭，直視錦瑟的眼睛，正要開口，卻發現眼前這個小姑娘的眼睛好像似曾相識。

「姑娘，你……」蘇木突然頓住想起了什麼，喉嚨一緊，冷汗直流，寒毛也不受控制的立起，哆嗦著開口，「你……你是那條巨型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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