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溫泉
「不知,你怎麼了?」我小心的詢問。
周圍人都溜得乾乾淨淨,誰都不願意觸了這個正在氣頭上的地君的霉頭,所以只要沒有義氣的把我一個人放在這裡。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是萬萬不可能只留下君不知一人在這裡的。
君不知沒有回答我,還是一個勁兒地看我,越來越撇著的嘴角告訴我他越來越委屈。
但我實在不知道究竟是哪裡惹到他了。
看到他雙頰泛著的不自然的紅,我想起一種可能。
「君不知,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這回他終於有反應了,動作誇張的搖了搖頭,「沒有,不知沒醉。」
很好,看到他猶如小孩子撒嬌的樣子,我確認他是醉了。
醉了的人才不會說自己醉了,他不是酒量挺好的嗎?我記得最初見他,他一頓就喝了我那麼多的果子酒。
「醉了就好好休息。」我扶起君不知想把他扶到客房休息。
「師父,我沒醉。」君不知攬著我的肩膀,力氣大得驚人。
「我是老闆……好好好,沒醉,沒醉。」
還說沒醉,都把我認錯成自己的師父了還說自己沒醉。
我嘴上敷衍著,心中盤算怎麼才能把君不知糊弄到房間里休息。
「不是老闆,是……師父。」君不知醉起來說話慢慢的,中間還不時結巴幾聲,可愛極了,並不像我以往見識過的醉人,醉酒之後總是撒潑打諢。
他醉起酒來憨憨的,臉頰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撇著的嘴巴很讓人憐惜,絲毫沒有地君的風範。
不過說實話,我喜歡醉酒後的他,讓我覺得沒有那麼多的秘密。
「師父……」君不知忽然站到我面前,定定的看著我,「師父……師父……」聲音若蚊蠅,讓我的心痒痒的。
「我不是……」我正想否認,君不知突然環住我,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處,他呼出的熱氣和鼻腔中粗重的喘息聲近在咫尺。
「師父,我想你了……我找了好久了……你都不認我……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君不知話中帶著哭腔,就如同一個做了錯事的半大少年,讓人不忍責罰。
「我……」我本來還是想著辯解一下,但是轉念一想,能讓君不知醉后這麼痛苦,一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如果能讓他舒服一點,何樂不為呢?
「沒事了,不知,師父不會怪你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師父怪誰也不會怪你的。」
「可是……可是師父你只有生氣了才會叫我名字,平時你都叫我小徒弟的。」
「呃……小……小徒弟?」我結結巴巴的開口,不知道怎麼,總覺得這稱呼有些異樣,「師傅不怪你的。」
「嗯。」君不知聽了我這話,點了點頭,順勢在我脖頸處蹭了蹭。這種感覺竟讓我產生『如果他真是我的小徒弟就好了』的想法。
「既然師父都不怪你了,那我們乖乖去睡覺?」我輕聲哄著。
「嗯。」醉酒的君不知很乖。
我扶著他想往樓上走,可是君不知卻一動不動。
「怎麼啦?怎麼不走?」
君不知最撇的更厲害了。
我看了看自己,沒什麼問題啊。
「怎麼啦?乖啊,告訴師父。」
「師父你為什麼扶著我。」
我愣了一下,他這是不想讓我扶著?
我鬆了手,看他步伐平穩,沒什麼大事,就閃到了一邊。可沒想到,這一閃,君不知眼眶直接紅了。
「師父,你為什麼扶著我?」
「我不是鬆手了嗎?」
「師父,你為什麼只扶著我?」
「啊?」我心中問號更多了,「什……什麼意思?」
君不知倏地抬起胳膊,露出蒼白的手掌,伸向我。
「手。」
「怎麼了?」我被他這沒邏輯的話懵住了。
「手。」這次君不知話音還帶了個尾腔。
看我還是一臉懵,君不知直接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就往後面內室走。
我沒有反抗,只是乖乖跟著,看他想幹什麼。
到了內室,君不知四處打量一番,終於將目光鎖定在床邊的水盆上,牽著我走過去。
在水盆前站定,君不知剛要把我的手放進水裡,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將我的手放到一邊,將自己的手放進去,片刻后,又重新將我的手放在水裡,一點一點洗起我的手來。
原來剛剛他是在感受水溫,但是為什麼要給我洗手呢?
我低頭看著特別嚴肅認真給我洗手的君不知,發現他脖子上都是汗珠,後背上還有剛剛被黑衣人偷襲的印記。
我真是粗心大意,這麼久了居然沒發現君不知還被偷襲了。
他身上一直潔凈如新的青衫因為剛剛那場大戰染了塵,君不知臉上不僅有著醉意還有疲憊之感。
「不知,我們要不要去泡溫泉。」心裡想著讓他放鬆放鬆,嘴上就將腦子裡的想法脫口而出了。
君不知將我的手擦乾淨,最後還運起靈力將我的手捂暖。也許是害怕自己手心的涼度讓我手寒,這次他並沒有牽著我的手,只是抬頭望著我。
他眼中明明蘊含了複雜的情緒,但我卻只能讀懂這其中的澄澈。
「怎麼樣?」這一次我牽起他的手,笑著問道:「要不要去泡個溫泉。」
「好。」
就像往常一樣,只要是我的要求,不傷害到我的他都不曾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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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陰陽交界處,古今穿梭時」的梧葉鎮既不屬於任何一個年代,卻又包含了每一個年代。所以人來人往的,多數也只稱得上是萍水相逢。來喝碗酒,來講個故事。
只是這酒館來的人雜了多了,做生意的同時,我就捎帶著學會了一些各個地方各個年代的文化。我的一些動作語言,也就略顯的「不倫不類」了起來。
這兒的建築和語言,種類不可枚舉,也算得上是各具特色。就比如隔壁開溫泉的那位王大嬸兒。非要把自家的小店兒建成三角形,一層層的極高,外觀還刷成金黃色。
王大嬸是最初一批來到梧葉鎮的居民,為什麼來這,怎麼來的這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她剛來這兒的時候身上裹滿了白布,隻眼睛的地方露出一條細縫。行動起來本來應是很不方便的,但她的動作卻異常的靈活。
沒幾日,鄰里鄰居熟悉了后,我便問了句原因。王大嬸兒說這是她們家鄉那邊的風俗習慣,把店建成三角形,可以稱得上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不過過多的她沒有多說,我也就沒有多問。
後來許是覺得自己這身裝扮不是很「平民」,便拆了白布,露出王大嬸兒如今般的模樣。
雖然王大嬸已是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來她這裡一睹芳容的客人數不勝數。所以平常想要來泡個溫泉都要預約排隊好久。但是作為鄰居,王大勝算是模樣典範了。因為她會特意給我留出個單間,規模算是整個店裡最豪華的。即使我平日里不去,那單間也不會任別的客人使用。
溫泉店很是漂亮,只是店裡根本透不進光。不過好在梧葉鎮里所有的光亮都是憑著那幾棵茂盛的皎梧樹。店裡用皎梧樹葉子做點綴,如燈一般,柔和明亮。
皎梧樹的葉子摘下來能夠保持著長明不滅,亮度規律性的變化著,照得人心裡透亮。
我牽著醉酒後的君不知來到「金三角溫泉店」門口,溫泉店的門口較正常店門矮了許多,像君不知這樣的高個子,需要貓下身低著頭才能順順利利的過去。不過進了店門就是另一番景象。
店裡金碧輝煌,一條筆直的道路直通店的另一端。
足夠七八個人站成一橫排的道路兩旁是一個又一個紫檀木製的坐塌,甚至還有幾個坐塌鋪上了柔軟的鵝毛墊子。每個坐塌旁邊都侍立著一個個服務人員。左邊是男侍,右邊是女侍,站立筆直,面帶笑容,為客人切好茶水,換好鞋子,服務周到。
王大嬸兒家的企業文化我鎮地好好學習一番。
走過這條寬闊無比的路,往東轉就看見一個樓梯。那裡通往二樓,是公共的溫泉,價格也相對便宜,三樓開始就分門類了。
一是妖,二是仙,最裡面則是人。這是為了保護人的安全。
按理說,四樓就是整個溫泉店裡最顯身份的一層。因為這裡的客人都享有獨立的單間,這不是想預約就能夠預約到的。雖然梧葉鎮只住著跳離三界外的生靈,但是做生意賺錢還是不分這些的。
我就厲害了,在那條寬路的盡頭西側,還有一個樓梯。那裡通往店裡的五層和六層。
我的房間在第五層,那裡整一層就只有我這一個房間,是王大嬸兒特意為我留出來的,頂層六樓是她的房間,她不喜熱鬧,就將自己的房間安置在最高處,省得來往人員打擾。我知道她的性子,平日里也很少光顧她,大都是她主動來招呼我過去。
所以今天看見我主動帶著一個男人進來,王大嬸兒打量的目光一直就沒離開過。
「好了好了,別看了。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你幫我置一個療傷安神的池子吧。」
「療傷?你受傷了?」王大嬸兒一聽我說療傷,臉色一變。
我與王大嬸兒的感情很微妙,這三界我並不認識誰,交好的也只有孟婆幾人,但是卻在見到王大嬸兒的第一面就感覺親切,就願意無條件的信任她。
同時我也能感覺到,王大嬸兒是真心待我,但並不像鎮子里其他人那樣是因為感恩,而是把我當女兒般關心,雖並不在明面上之說,但我的心卻一直是暖暖的。
「不是我受傷,是他。」我指了指君不知。
見不是我受傷,王大嬸兒的臉色一下子緩和了許多,可是就在她看到君不知臉的那刻,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怎……怎麼了?」我小心的問。
「他……他怎麼會在這?你知道他是誰?想起他是誰了?」王大嬸兒面如土色。
「剛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怎麼會呢?我看你的水鏡。」
我將水鏡老老實實的拿給王大嬸兒,就像我之前所說,我對她有著無條件的信任。
王大嬸兒接過水鏡反覆研究,嘴裡喃喃著:「沒事啊,沒有問題啊……怎麼會呢……」
雖然覺得王大嬸兒有些奇怪,但是君不知在一旁,想要問點什麼也確實不方便。並不是我想瞞著他什麼,而是我擔心王大嬸兒介意。更何況現在最緊要的是先讓君不知身體靈力恢復過來。
「王大嬸兒?聽你的意思你是知道他是地君?」
「地君?」王大嬸兒拿著水鏡愣了一下,「原來你是說地君……哦對,我認得他是地君。」
王大嬸兒的回答讓我心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也僅僅是一瞬間,我並沒有抓住。
「嗯,剛剛我酒館里有外來侵入者,多虧了君不知的幫忙,但是他好像受了點輕傷,我想著你這裡療傷安神的池子最好,就想著帶他來泡一泡。你不是為我留了個池子嗎?就讓他用那個就行,不用多開個池子耽誤你生意。」
「讓他用你的池子?」王大嬸兒眼中嫌棄的意味從一開始見到君不知時就沒有變過,「這不好吧,你們兩個又不是什麼關係特別密切的人。」
「嗯……王大嬸兒,他以前是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嗎?」看王大嬸兒的樣子我就產生了這種感覺。
「得罪……」王大嬸兒眼光恨恨的,「他也配。」
不對,一定有過節,而且這過節一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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