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衣
木楚宛愣愣的接過男人遞過來的合巹酒,忘了回應。
身邊的床鋪陷了下去,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氣晃得木楚宛一時之間竟失了神。
「夜深露重,咱們早些歇息吧。」
木楚宛身子僵了僵。
果然,男人都是這樣的色胚子。
木楚宛心裡憤怒,卻不能表現的過於明顯,只能強壓抑著自己,但是肩膀還是抖動個不停。
「如果他敢動我,我就掰折他的手」,木楚宛心裡狠狠的想著,「況且這種洞房之夜被打的秘事,說出去丟人的是他,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將木楚宛腦子裡那些「楊懌骨折的一百種方法」趕走,弄得木楚宛莫名其妙。
「別怕」,一雙大手拍了拍木楚宛的頭,輕輕揉了揉,「早些歇息,別著涼了」。
也不知是這語氣太過溫柔,還是因為久違的被人關心,讓木楚宛不禁抬頭看向那男人,可那男人已經走到了床對面的卧榻,就那樣和衣而眠。
夜越來越深了,涼氣也越來越重。
木楚宛拿起一旁閑著的錦衾,輕輕走過去,蓋在了男人的身上。
這時,木楚宛才注意到,男人的睫毛十分纖長,偶爾還顫動著,因為酒意雙頰緋紅,十分俊朗,睡得熟了,嘴裡輕輕打著鼾。
我自己選的如意郎君……也不過如此吧。
木楚宛探探自己變得通紅的臉,急忙回到了床上。
坐在床邊,木楚宛望著窗外的月亮,又望了望眼前的楊懌。
一旁的合巹酒被月色染透,清冷淡美。
木楚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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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木楚宛和攸寧尋了個借口去了將軍府的後山。
「宛兒,你沒被欺負吧,你何苦替我去和親呢?」
木楚宛耳根一紅,強裝淡定道:「沒……我沒事,你放心,總不能讓你就這樣白白的失去你的終身幸福,況且這次和親,危險重重,我就你一個親人了,絕對不能讓你去送死。」
沒吃過豬肉,但是我還是認識豬跑的。木楚宛這羞澀的樣子,分明就是沾染情字的懷春少女。究竟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轉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呢?
攸寧臉色十分為難,吞吐不言。
木楚宛看到攸寧的臉色,也察覺出了異樣,問道:「怎麼了?昨天你趁著喜宴人多嘴雜,是打聽到什麼了嗎?」
攸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哽咽道:「昨天……幾位來喝喜酒的大臣私下裡誇獎新郎官……說……說這新郎官雖年紀輕輕卻有勇有謀,不僅為陛下統一了北方,還除掉了北齊最大的勁敵——南魏的常勝將軍木自南……」
木楚宛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間什麼都消失了,就只有當初在南魏看到的那封作為證據,印著北齊皇帝玉璽的信。
什麼人最能得到北齊皇帝的信任?能夠將這般重要的計劃託付一身。
什麼人最能先想到毀掉一個國家就要先毀掉戰場上的將軍?能夠理解這個位置的重要性?
他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國大將軍,不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即使不是主謀,楊懌也會是殺害自己族親的參與者。
木楚宛想起自己昨晚悸動的心,與爹娘長輩被砍下的頭顱,那天雨中的一片片鮮血。
木楚宛咬著牙,將這絲情意,狠狠壓制了下去。
「宛兒你先別著急,這件事情還沒有查清,這種口頭上的八卦不能信的,等我找到證據再說也不遲啊。」攸寧的語氣十分擔心,言語間安慰著木楚宛。
我看了看水鏡里攸寧的樣子,覺得攸寧的言語不完全是假裝。想了想,指著水鏡問道:「為了理解事情的完整性,你不介意我將攸寧的相關記憶也展現在水鏡中吧?」
木楚宛雖有些不解,但並沒有拒絕。
我喚起靈力,將靈力源源不斷、平穩的注入水鏡,調出攸寧的命軌。
漸漸地,攸寧的記憶也展現在了我們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規模宏偉的宮殿,擺設極盡奢華,尤其是遠遠就能看得到的高處的金漆座椅。
兩條金龍沿著椅背互相纏繞,張著大嘴彷彿要吞噬一切,還未進大殿就覺得威嚴可畏。
這是攸寧的感想。
不知怎麼,這些東西卻只會讓我覺得高處不勝寒,厭惡得很。
此時攸寧剛剛要踏進宮殿的大門。
她這次來,是想要尋他的父皇求個恩惠,希望在母妃生辰那天,父皇可以親自來看看她們。
她已經不記得上次和父皇母妃在一起是什麼時候了。
攸寧到了殿前,發現平日里的那些護衛都不在。
大殿門口空蕩蕩的,不過正好,要是門口有人,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夠進去。
父皇很少讓我進入大殿,攸寧這樣想到。
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攸寧想了想,還是盡量隱了隱腳步,小心的走進了大殿。
攸寧很嬌小,大殿的柱子正好為攸寧做遮擋。
攸寧看了看四周,發現不僅門口沒人,就連殿里也一人沒有,甚至連服侍父皇幾十年的侯公公也不見蹤影。
真的是很異常。
想到這,攸寧更是小心起來。
大殿里只有兩個人,南魏君王坐在龍椅上,台階下站著個黑衣人,帶著兜帽。
攸寧認不出這人的背影。
「孤憑什麼要相信你?」南魏君王的聲音傳來,很是清晰。
「陛下,這封信我相信您一定已經看出來是誰的筆跡。上面的一些事情應該也是只有您和他才知道的秘密,不知小人說的有沒有錯?」
南魏君王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黑衣人的說法。
「陛下,世上又沒有看穿他人心靈的秘術。這些事,如果他不說,我們君上又怎麼會知道呢?」
聽了這話,南魏君王臉色更加陰沉。
黑衣人又道:「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聽說過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更何況,現在他已經功高蓋主,多次在南魏朝堂之上稱讚北齊護國將軍。現在又有了謀反背叛之心,在陛下手下,始終是個禍患。不如就聯合我們君上,給他安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斬草除根。」
一片寂靜,南魏的君王在沉思。
片刻后,南魏君王開口:「宇文昊……為什麼要幫我?」
「這……並不完全是在幫助陛下,實話說,這應該是個交易。」
「交易?」
「北齊的兵力雖然可以與南魏一戰,但是如果北齊南魏開戰,不論結果如何,想必贏的一方也會被其他蠢蠢欲動的國家視為口中肉。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雙方休戰,休養生息,和平共處,向他國展現我們兩國交好的決心。所以我向君上提議,和親。」
「和親?」
「沒錯,和親。和親人選無所謂,想必陛下總會有那麼幾個厭惡的妹妹,隨便挑一個說得過去的,我們君上說了,他並不在意。」
「他想的倒是挺美。」南魏君王雖然比宇文昊年長兩紀有餘,但是也察覺到宇文昊這般年紀城府就如此深,的確不好對付,就認真思考起和親的事情來。
「和親對兩國都有利。我知道陛下在猶豫什麼……一位良將是一個國家立足的靈魂,更何況是一位久經沙場、聲名顯赫的老將。陛下擔心一旦失去木自南,南魏國家將變得不穩定。此時如果鄰國進攻,南魏勢必搖搖欲墜。」
南魏君王還是沉默,聽著黑衣人繼續說下去。
「而且一旦我們君上反悔或不守信用……」
南魏君王抬起頭,目光如炬。
顯然,黑衣人的話戳中了南魏君王的心思。
「陛下儘管放心,我有一計。只要陛下早早同意與我們君上和親,那麼天下人便知道北齊南魏為一家,那麼我們君上幾年內都不好反悔,否則就是失了天下人的心。相信陛下也明白,沒有百姓是期待戰爭的。更何況就如我所說,南魏沒有放手一搏的兵力,北齊也沒有。」
「你究竟是什麼人?」南魏君王突然問道。
「我?」黑衣人輕輕笑道:「我只是一個崇尚權利和利益的聰明人,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只要給我的越多,我就為誰效忠。所以陛下,剛剛談完了兩個國家之間的事。現在,我想與您談談另外一件事。」
「哦?說來聽聽。」這句話南魏君王彷彿更加感興趣。
「我可以跟您說,那張信,是假的。」
南魏君王彷彿並沒有太吃驚。
「信的內容,是我偽造的。」
「你偽造的?」反而是這句話,南魏君王聽后很是詫異,「那些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說過,我是一個聰明人。陛下也不用糾結我用了何種方法知曉這麼多,不僅僅是南魏、北齊甚至芝麻大點的小國,我想知道的,都會知道。只是關鍵在於,我知道的這些,想用在何處。」
南魏君王臉色十分難看,畢竟讓人抓著把柄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而且這把柄還不知道會是什麼。
「陛下放心,我的目的不是要害您。其實你我都知道,除掉木自南雖然可以鞏固您朝堂上的威望,但是如果真有個萬一,陛下手裡總歸是缺少了一張王牌。其他將軍的確也可以衝鋒陷陣,但是一旦對上北齊的楊懌,我想結果如何,陛下應該比我清楚。」
南魏君王沒有反駁,因為近幾次大大小小的戰役,只要是對上了楊懌,南魏的將士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只有木自南能和楊懌棋逢對手,打個平局,這才保住南魏朝堂這幾年的安穩。
一旦要是沒了木自南,南魏就真的淪為北齊刀俎上的魚肉了。
可是……想到木自南在南魏百姓中的威望,朝堂上又十分有威嚴,南魏君王心中的恨意就止不住的翻湧。
「我可以幫助陛下,除掉楊懌。到時候,北齊沒有拿得出手的將領,這場面,陛下應該很願意看到。」黑衣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有誘惑力,語氣柔柔的,發音卻有些緊,像是在刻意壓低嗓音。
「只要陛下願意相信我,我保證楊懌不會成為陛下統一天下的阻礙。」
「給我一個理由。」南魏君王冷冷道。
「因為……我想讓他死。」
兩人之後又說了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此刻,攸寧已經跑出了宮殿,向著寢宮跑去。
攸寧這一路跌跌撞撞,根本沒有心情去理會周圍太監宮女的眼光。心臟一直在怦怦直跳,大腦里反覆縈繞著南魏君王和黑衣人的交談。
父皇這是要對舅舅下手了。通敵叛國可不是小罪,這個罪名足以摧毀多年來舅舅的戰功和在百姓中的德行。
不對,要是舅舅真的被安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母妃也會受到連累。
我與母妃多年來處境艱難,不得聖寵,甚至可能連我都會被連累。
攸寧一路上想了很多,越想越擔憂,只能加快速度往攸寧的母妃端謹貴妃那裡跑去。
端謹貴妃的寢殿靜悅宮外表十分華美大氣,可殿內那股寂靜荒涼的氣息卻壓得人心口發悶。
靜悅宮院子里種著各種各樣的花籽。有些已經綻放,有的才剛剛長出花苞,有的甚至剛剛埋在土裡。
這其中最多的,是一種白色的薔薇花,白色的花瓣簇擁著中間黃色的花蕊,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
「母妃母妃。」攸寧進門疾呼。
攸寧喊了幾聲后,端謹貴妃才從內室方向緩緩走出。
「怎麼了?這樣毛躁,把我平日里交給你的都忘了吧,你這丫頭。」看得出來,端謹貴妃的身體還是虛弱得很。面色蒼白,言語時氣力不足,走這一小段路已經氣喘吁吁,還需要好好調養。
「不是的母妃,我剛剛去找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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