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對錯

三君上任的日子本想定在青梧大人生辰的那天。三界眾人在看清楚烈風和暴蟲的暴虐手段后，知道一切都是他們二人的計謀，開始紛紛感慨青梧大人的和善，為自己曾經對青梧大人的詆毀感到愧疚，想要以這種方式來減輕內心的罪惡感。

可是君不知不同意，他雖然沒有說明原因，但是我卻明白。

在君不知心中，這些人不配得到原諒，自己更加不配得到原諒。

最終，三君上任的日子定在了青梧大人生辰的前一天，並決定慶祝三君上任大典和慶祝青梧大人的生辰宴會連著舉行。

我算是明白為什麼現在三君都不怎麼舉行宴會、出席宴會了，原來是那個時候參加太多了，以這個頻率參加宴會，遲早得參加吐了。

距離上任的日子還有三天，蘇木和君不知本就不願意當什麼這君那君的，所以他們的心思自然也不在宴會上面，而是全身心放在「面具」的製造和符咒的研究上。

雖然是一個哄騙的法子，但是也要做的逼真。所以，飛白的確貢獻了他的血，但是也就只有幾滴意思意思而已，但是足夠了，因為蘇木製作面具的時候根本沒有用它。

在這期間，君不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就撲在飛白給送來的符咒上面。

那符咒的作用的確是用來壓制靈力，也是飛白在藏書閣看到的。按理說，這符咒君不知應該也看過，但是誰修鍊的時候會願意修鍊什麼壓制自己靈力的術法呢？所以君不知當初也只是匆匆一瞥，即使過目不忘，但是也沒有好好研究過。

所以局勢就是，飛白只知道這個符咒，具體怎麼施咒，他不會。君不知也知道這個符咒，具體怎麼施咒，他沒試過，又不可能找到人來進行試驗，這畢竟是影響靈力的咒語，君不知也不願意找他人來試。可若自己來嘗試，一旦出現問題就沒有第二個人能繼續這個事情，青梧大人便再無復生的可能了。

所以君不知在這幾天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想要徹底將這個符咒鑽研透徹。

蘇木等人很擔心他，常常去君不知的房間偷偷觀察他是否有什麼異樣。最初兩天沒什麼事情發生，但就在上任大典的前一天，蘇木發現了君不知的不對勁。

那天午時，蘇木再一次來到君不知房間的窗前，像前幾天一樣，往裡偷偷看了幾眼。這一看不要緊，將蘇木嚇了一跳。

房間內滿地的紙張，破碎的花瓶，遍地暗沉的鮮血，還有頹廢獃滯的君不知。

蘇木急忙撞開門，跑到君不知面前，「君兄，怎麼了？」

君不知眼眶是紅的，這脆弱的樣子揪得我心一疼。

蘇木：「君兄？君兄？你說話啊，有什麼我幫你想辦法。」

君不知無助地抬頭：「蘇兄，這個符咒我用不了……怎麼辦，這個符咒我用不了。」

蘇木心中一驚，難道這個計策被君兄識破了？聽君不知話中的意思好像不是被識破這麼簡單。

蘇木：「為什麼這麼說？你……發現什麼了？」

君不知拿起符咒，又拿起一本古籍，解釋起了緣由，蘇木這才明白君不知為何這麼絕望。

原來記錄這符咒的古籍旁還寫著一段上古大神留下的文字，因為青梧大人是上古大神唯一留下的後人，所以這文字按理來說只有她一人能看懂，但是因為青梧大人對君不知這個徒弟十分寵愛，所以曾經教過他這種文字。所以在青梧大人自焚后，現在這三界就只有君不知一人能夠看懂這亂七八糟的文字了。

我透過水鏡看了看那一大段文字，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感覺是我更加堅定我與青梧大人可能有些親緣關係。因為我……看得懂那些文字。

此符咒可以壓制中咒者靈力，但對施咒者要求較高。需要施咒者的靈力與中咒者的靈力不相上下，不能過高，否則會直接殺掉中咒者，不能過低，佛則會被咒語反噬。更重要的是，此符咒需要藉助有形物體做媒介，而這媒介靈力的要求與施咒者靈力要求相同。

君不知念到這裡，蘇木臉色已經變了。

與君不知靈力不相上下的人，就自己和飛白。飛白自然是那個施咒者，但是怎麼將有形物體化為媒介？這方法只有一種，就是靈體自願幻成那個物件被君不知佩戴。

蘇木倒是不介意變成面具，可是沒有自己，君不知才不願意與飛白做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兒，這樣的話，飛白沒有對手，一旦深一步被權利迷了心，那三界就危險了。另外說實話，蘇木內心更加放不下錦瑟和阿飛，這些原因，都使自己不可能成為那個幻成面具的最佳人選。

君不知也是寧願自己自盡而死，也不願累別人受難的性格。

所以蘇木開口道：「會有辦法的。」

君不知：「蘇兄，你說我當初苦苦追求靈力大成，想要到達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究竟為了什麼？現在沒了師父，自身修為又成了贖罪的阻礙，我真是……罪無可恕。」

蘇木知道君不知又鑽進自己的牛角尖了，於是安慰道：「沒事，你不是還有我們嗎？既然面具不再需要我做了，等明天上任大典之後，我們就立刻商討辦法，我們倆個想不出，不還有大家？我們可以……可以……」蘇木急中生智，道：「我們可以多人將靈力匯聚到一處，再找一找能讓物件凝住靈力的方法，也許有呢，對不對？」

君不知獃獃的抬頭：「真的？會有嗎？」

蘇木並不知道會不會有，但是看著曾經自己崇拜，如同兄長一般的君不知如今這麼無助痛苦，蘇木便不忍心開口否定。

反正一次騙也是騙，兩次騙也是騙，於是蘇木道：「放心，有的。」

雖然是蘇木的記憶，但是這段時間大都是關於君不知的事情，雖然我還是挺願意了解君不知的，但是畢竟身邊錦瑟在這，所以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怎麼都是關於君不知的呀……嘿嘿……」

話音剛落，水鏡中的畫面突然來到上任大典之前。

我原以為這大典也就只是個枯燥無味的儀式，然後大家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就結束了。但是大典上發生的事情，卻讓我徹底明白為什麼孟婆寧願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的過去，忘記自己愛的人，也不要忘記自己曾經被情傷過。也明白蘇木這些年來寧願經歷痛苦的輪迴，也要找到錦瑟，跟她道歉的原因。

&

大典一開始進行的還算順利，飛白只願意掌管權利，不願意管那些繁瑣的實事兒，君不知又渾渾噩噩的，所以這個大典的所有流程都是蘇木在安排。

蘇木又要安排流程，又要記掛著君不知，這幾天屬實把他累壞了。但好在蘇木性情溫和，這幾年的鍛煉讓他做起事來有理有序，一切都布置的十分完美。

三君上任，眾人歡慶。三界進行了劃分，世間眾靈體也進行了劃分。靈力高的，天生具有靈體的劃分到天界，過幾日將會同飛白一起定居天界。而沒有靈力，不具靈體的劃分到人界，將會與蘇木一起去往人界。剩下的修鍊邪術，具有靈力卻不是先天就具有靈體的，會隨君不知去往地界。

本是一片祥和、其樂融融的畫面，卻因為一個人的發言被打破。

那人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衣服，戴著的兜帽壓得很低，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臉……等一下，黑色衣服……兜帽……看不清臉……這不是那個黑衣人嗎？他怎麼在那時就出現過？

我震驚不已，死死盯著水鏡，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我的確猜對了，那個人越看越像是黑衣人。

只是這個黑衣人的聲音與之前聽到的不大相似，比之前的聲音尖了不少。

「等一下。」黑衣人的聲音不大，但卻擲地有聲，在人聲鼎沸的大殿里仍具有很強的穿透力。

舉杯的眾人紛紛停下動作，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三君既然上任了，那有一件事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說法？」黑衣人不緊不慢的開口。

周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黑衣人指的是什麼事。

「什麼事」飛白替眾人問道。

「想必大家都記得，三君曾經在烈風和暴蟲那兩個惡人身邊待過。」

「當然記得！」「記得記得！」「要不是三君冒著生命危險去烈風和暴蟲身邊潛伏著，我們還不知道要苦到什麼時候。」「對對對！」

「可是！」黑衣人大喝一聲，將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打斷，「雖說是潛伏，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是，那些被三君殺害的無辜的人，三君是不是也應該給個說法。」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出聲反駁。

「為了殺掉烈風和暴蟲，就要那些無辜的人犧牲嗎？他們也是無緣無故被拉進這場災禍中，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黑衣人這話一出，一些受害者家屬不由自主的哭了起來。

「即使三君的心是好的，是為了剷除姦邪，但是也不能拿無辜者的命去換！」

黑衣人三言兩語的引導，就將剛剛還對三君感恩戴德的眾人瞬間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受害者的家屬，堅持三君給個說法。

一派是剩餘的眾人，理解三君的做法，替三君解釋形勢迫人身不由己，一切為了大局。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三君默不出聲，都看著那個發言的黑衣人。雖然看不到黑衣人的表情，但是我卻能夠感到，那個黑衣人也在注視著三君。

眾人討論了一陣，發現重要的幾個人都沒有說話，有人瞬間就忍不住了，開口道：「三君大人，我們知道你們是有苦衷的，但是那些人都是我們的親人，我們也很痛苦啊，這事兒要是三君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

「對，忍不下這口氣！」

聲討的隊伍一下子又壯大了。我看著這些人，心一陣寒冷，無法評價誰對誰錯。

三君錯了嗎？他們冒著危險守護三界取得了和平。

聲討的人錯了嗎？親人被殺，這種痛苦怎麼可能輕易被放下。

這世間千萬般，對錯最難辨。

蘇木安撫眾人，君不知依舊事不關己一般，飛白仍然高高在上。

黑衣人突然開口，「我這有一個懲罰的法子，不然三君聽一聽，各位也聽一聽。」

黑衣人幾句話就在眾人中樹立起了威信，大家都等著他開口。

蘇木深知雖然自己三人所做無愧於天，但的確是傷害了一些家族，於是道：「什麼法子？」

「三生台。」黑衣人一字一頓，吐出三個字。

「三生台！」眾人驚呼。

三生台是三君分理三界的一個重要地點，人界生老病死歸地界管理，但仙族、妖族要是一旦需要受到懲罰，承受轉生之苦，就要從三生台跳下。

三生台，一次跳躍，三生之苦，世世不得善終。

「只是跳個三生台，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黑衣人看見眾人有些猶豫，循循誘導著眾人的想法，「三君法力那麼高強，人界三世頂多三百年，三百年後三君不就平安回來了？」

眾人還是十分猶豫。

見狀，黑衣人又冷聲道：「三世而已，轉生的痛苦怎麼能比得上死亡的痛苦呢？家人分別，陰陽相隔，更甚者……灰飛煙滅。」

在黑衣人的聲音中，啜泣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一個女子的聲音悲憤喊道：「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