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輩子都別想安寧

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驚醒了沉思中的高一籌，他的思維略顯有些遲鈍，呆愣幾秒后才想到接電話。

「老高，你在忙嗎？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輕快的女聲，高一籌立即心情大好。

「是筱潔呀，爸爸沒在忙，剛剛只是在想，嗯~~，爸爸剛剛是在忙。」

電話那頭正是高一籌的寶貝女兒高筱潔，高一籌跟女兒的相處方式跟平常的父女不太一樣，這一點從高筱潔對他的稱呼上就能聽出來。

而平常跟女兒像朋友一樣相處的高一籌，本想直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但又怕女兒追問，因而臨時改成順著女兒的話說，結果這前後矛盾的兩句話，彷彿變成了非常刻意的解釋，引得高筱潔哈哈大笑，只笑到高一籌尷尬不已，但很快也跟著笑起來。

「老高，你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呀？怎麼說話前矛後盾的？還是你背著我做什麼事了？快點兒交待是什麼事？」

電話那頭高筱潔歡快的像一隻自由的蝴蝶，高一籌整個人一掃之前的陰鬱心情，把一切的不開心都拋到了腦後。

「沒有，爸爸怎麼會背著你做什麼？」

「啊！我知道了。」高筱潔冷不丁叫了起來，「你交女朋友了對不對？老高，這實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實在太開心了，這麼多年你可從來都沒交過女朋友。

「快告訴我她是誰？長的漂亮嗎？什麼時候帶我跟她見面？今晚好不好？

「對了她多大了？希望跟我年齡差不多，要不然很難跟她成為朋友，不過好像也沒關係，你這麼老我都能跟你成為朋友，別人應該也沒問題。

「死了，第一次見面我穿什麼衣服比較合適？哎呀不行，我要馬上去買衣服，老高你女朋友喜歡什麼顏色，我按她的喜好去買……」

高筱潔像個話嘮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高一籌想解釋都插不上嘴，只好頗有些無奈地笑著聽她在電話那頭說個不停。

高一籌跟女兒的關係一直很好，很多時候兩人不像是父女，反倒像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因而高筱潔在父親高一籌面前，常常是無所顧忌，想說什麼說什麼，特別是有關高一籌的感情問題。

高筱潔的母親在生她時難產引起大出血，沒搶救過來，從此以後高一籌的感情就再沒有過歸宿。而高筱潔隨著年齡的增大，從最開始的想要媽媽，漸漸轉變成了想給自己找個媽媽，或者應該說想給爸爸找個伴侶，也因此她會對這個特別敏感。

「……老高，問你呢，快回答我，你們準備要幾個孩子？」

高筱潔突然提高的一嗓子把高一籌拋錨的思緒拉了回來，高一籌一陣恍惚，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女兒剛剛地問話。

只是，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快了吧？他還沒來的及解釋是跟女朋友無關的事，怎麼連要幾個孩子這樣的問題都出來了？

高一籌不由得苦笑，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這個女兒果然跟一般的女兒不同。

「筱潔，你想哪裡去了？爸爸只是最近比較多事情，怕你擔心，所以才那麼說的，你這孩子怎麼總是胡思亂想？爸爸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你，哪來的女朋友？」

「沒有？不是吧？又白開心了，老高，你可真不讓我省心。」高筱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忽而又變得嚴肅起來，「等等，你剛剛說什麼？除了工作就是我？你的意思是我耽誤你找女朋友是嗎？老高，你這樣說讓我很傷心你知不知道？」

「……」

高一籌表示很無語，但不等他說話，高筱潔再度開口。

「這麼傷心會導致我失眠多夢，身材變胖，從此以後不光會對你失去信任，而且還有可能孤獨終老，這樣搞的大家都很難做，你說對不對？！」

高一籌一頭黑線，女兒最近怕是又看什麼電影了，她這麼說話，他可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的。

「那你想怎麼樣？」高一籌好半天才蹦出這句話。

「哼！」高筱潔故意做作的冷哼一聲，「今晚請我吃飯，啊不，今晚我請你吃飯，時間晚上六點半，地點筱潔西餐廳。要求你必須準時到達，要是敢遲到，你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高一籌差點兒沒笑出來，女兒這又是鬧哪出啊？筱潔餐廳又是什麼鬼？

很快，高一籌就反應過來，前段時間女兒突然說要學做西餐，估計現在是有點兒成就了，所以想給他試試呢。

至於筱潔西餐廳嘛，自然說的是他家廚房，因為高筱潔習慣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地盤。

「好的，保證準時到達。」高一籌開開心心地回答。

「哼，這還差不多！」高筱潔哼哼著說，還不忘再叮囑一句，「答應了就一定要準時啊！」

「知道了，保證準時。」

高一籌的許諾自然讓高筱潔開心不已，就高高興興地跟高一籌說了拜拜，準備晚飯去了。

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盲音聲，但高一籌依舊拎著手機，臉上儘是欣慰的笑，這個女兒果然承接著他的一切喜怒哀樂。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高一籌瞬間回神，隨著一聲「進來」，理賠部的總監孫元慎推門走了進來。

「高總，何貴洋夫妻今天火化，您看……」

「今天？！」高一籌做了個深呼吸，「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高總！」孫元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們的意思是，您就不要去了，那種場合不適合您去。」

「唉！」高一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吧！」

孫元慎見攔不住高一籌，只好皺皺眉跟著出去，兩人很快就到了靈堂。

靈堂設在殯儀館的守靈區，因為何貴洋夫婦在這座城市並沒有自己的房子，而是一直租住別人家的房子，自然不能在別人家設靈堂。

又因為何貴洋的賠償金問題導致何貴洋的遺體沒有火化，一直存放在殯儀館，所以何妻過世后，也被一併送到了這裡。

何貴洋夫婦在這座城市沒有什麼親戚，除了那個生病的孩子，而這場喪事則是何貴洋的幾個工友幫著操辦的。

何貴洋父母早已過世，聽說他到是有個弟弟，但已經失蹤十來年了，因此家裡沒有別的人。

何妻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外地，已經有人通知她家裡，聽說她父母親都已經連夜趕過來了。

現在最可憐的是何貴洋那個不足六歲的孩子，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父母都沒了。

那孩子本就命運坎坷，從小生病，父母為了他把家都掏空了，而現在連父母都沒了。

那孩子本就比同齡人成熟懂事，聽說出了這事以後那孩子接受不了，哭暈了好多次，也真是可憐。

一路上，高一籌就聽著孫元慎這樣絮絮叨叨地說這些事，心裡不免又有些難受，主要是那孩子實在可憐。

進入靈堂后，高一籌一眼看見長方形的祭台正中擺著何貴洋夫妻的遺像。靈堂的一側，一個戴著黑紗的小小身影，讓高一籌瞬間心裡一揪，他想起了自己母親離開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不如這個孩子大。

高一籌突然感覺好後悔，早知道他私人拿錢出來給他們，也不至於出現這樣的慘劇。

只是，任他怎麼都沒想到何貴洋的妻子會走絕路，而且還那麼快。

高一籌跟孫元慎一起對著何貴洋夫妻的遺像深深地鞠躬，之後孫元慎把準備好的一筆錢遞到負責接待弔唁的人手上。

「你們來幹什麼？」

一陣尖銳的聲音打破這個嚴肅而傷感的環境，一時間所有人都向聲音的來源聚焦。

一個老太太突然從地上暴起，速度極快的對著高一籌一頭撞過來，高一籌躲避不及，被撞到在地，而老太太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孫元慎嚇了一跳，趕緊扶起高一籌，而老太太已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你這個殺人犯，劊子手，害死我女兒女婿還有臉到這兒來。」老太太一邊哭一邊罵，指著高一籌不斷的咀咒著，「高一籌你不得好死，你斷子絕孫，一輩子都別想安寧。」

「老太太，你怎麼能……」

氣極敗壞的孫元慎剛一開口卻被高一籌攔住，高一籌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高一籌你還我女兒的命來，你這個不得好死的狗東西，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老太太持續不斷的哭罵著，旁邊有人不停的輕聲勸慰，另有一些人則紛紛嚷嚷著讓高一籌趕快滾蛋，再不走小心揍他。

「高一籌，你還是趁著他們家年輕人不在趕快走吧！要不然被打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算是一個好心勸慰的。

「高總，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這些人跟瘋了一樣，根本不講道理的。」孫元慎在高一籌耳邊說悄悄地說。

高一籌轉頭環視一圈，幾乎所有人都一臉憤怒地盯著他，一副恨不能狠狠揍他一頓的模樣，最終，高一籌輕輕的嘆一口氣，跟孫元慎一起離開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