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

秋冬

隨後進來的是崔衡派去看守冬荷院的兩個婆子。

她們身上帶著傷,顯然遭受過皮.肉教訓,才跪在地上就扶著老腰不斷抽氣。

但在這種時候,她們也只能強打精神,忍痛說話。

「冬、冬荷院起火的前一天,晚上的時候,大公子曾經去找二姑娘談心……」

「當時奴婢兩人貪酒好賭,想著有大公子在,二姑娘定然出不了什麼事情,便偷偷摸摸跑走,半夜才重新回去……」

「等到第二天清早,奴婢兩人才知大公子失蹤了,而當夫人前往冬荷院詢問情況,奴婢兩人打開緊鎖的院門,才發現正房燃起了大火,二姑娘和她的婢女雪濃也都不見了!」

這幾段話模糊了很多重點,如果繼續深究,完全可以找出破綻,然而接連三道消息串聯起來,足夠引人遐想了。

見岑予孝神色嚴峻,俞氏便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了效果,揮退兩個婆子之後,她又開口道:「岑侯爺、常法師,二位不知,在仲秋賞菊宴后,妾身便找來繼女崔蓉蓉說話,告知了有關岑崔兩家聯姻的消息。」

「說來奇怪,妾身嫁入崔家的時間也不短了,繼女一向乖順,從未不敬長輩。可得知聯姻消息后,她忽然性情大變,與妾身爭吵不休,這都是在場下人親眼所見。當時妾身只以為她驚訝於婚事才舉止怪異,卻沒想到或許會有其他原因……」

「等到近幾日妾身問出剛才那些消息,才漸漸發現一個真相……」說到此處,俞氏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起伏的胸膛。

「很明顯,崔蓉蓉與妖魔早就有所牽連!不論她是意外被擄也好,或是合作逃婚也罷,都改變不了這一事實。也正因為如此,我的兒子才會慘死在妖魔手下!」

說到兒子,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揪著自己的衣領崩潰大哭:「岑侯爺,常法師,崔蓉蓉肯定還沒死,還望你們能夠追回她問個明白,還我兒子一個公道啊!!!」

「閉嘴——!」

就在此時,厲喝聲陡然響起,瞬間傳徹整座偏廳,激得杯里的茶湯也微微一晃。

是崔衡來了。

他發冠散亂,衣衫不整,臉上還帶著醉酒的潮紅,似乎剛醒便急急跑了過來,只穿了一隻鞋,另一隻腳還光著。

他顧不上向岑予孝和常爽見禮,炮彈似的衝到俞氏面前,揪著她的胳膊怒斥道:「你瘋了嗎?!在侯爺和法師面前胡說什麼,阿蓉怎麼可能會跟妖魔合作?!」

「你自己死了兒子,就來害我女兒,我怎麼就瞎眼娶了你這樣的毒婦,早知如此,當初我寧死都不會和你成親!」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崔衡直接將俞氏摜在了桌椅上,又忙不迭回過身來,向岑予孝和常爽道歉。

「法師,侯爺,想想先前那枚金銖吧,尋常人畏懼害怕妖魔都來不及,阿蓉嬌弱膽小,說她和妖魔合作實在太可笑了吧?!先前俞氏故意請來兩個美貌女子將我灌醉,偷偷跑到這裡胡言亂語,兩位可不要聽信她的一面之詞啊!」

「這些年俞氏把持家宅,趕我出府,又嫉妒阿蓉是棠城第一美人,早就恨透了她!我女兒以往真是過得苦啊,粗茶淡飯,缺衣少食,連馨月寨的一盒胭脂都買不起,一年四季也沒幾件新衣裳,還要自己動手打掃居室,洗衣縫補,過得就跟低賤的浣衣女差不多!」

「兩位想想看,她為什麼只能住在那麼偏僻的冬荷院,為什麼明明是崔家的二姑娘,身邊卻只有個不頂事的小婢女……」

常爽抬起頭來,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

「崔老爺!」岑予孝冷笑著打斷崔衡的話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事到如今這件事情牽扯到的可不僅僅是你女兒崔蓉蓉一人了!是非公斷,還是交給人皇陛下處理吧!」

「侯爺,萬萬不可啊,侯爺——!」

一聽到岑予孝要上報人皇,崔衡聲嘶力竭地呼喊起來,撲跪在地砰砰磕頭,腦門撞在地磚上,沒多久就磕破了皮。

「哈哈哈哈……」俞氏從後面撲過來,揪住他的頭髮,直接往他臉上捶去,「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玉彭死了,肯定是被你女兒害死的!你還我兒子!」

崔衡反身撲倒她,憤怒咆哮起來:「賤人,你害死我了!跟你的混賬兒子一起去死吧!」

兩道身影交纏廝打,咣咣咣撞翻桌椅幾架,怒吼尖叫聲中,不知道多少東西摔在地上。

廳外的仆婢們聞聲而至,大哭著擁上前去,卻根本無法阻止打紅了眼的主人。

……

昔日同床共枕人,如今勞燕分飛敵,本就靠利益維持的婚姻關係徹底分崩離析。

他們早就忘記了,當年在國都俞府,滿園芳菲中的那一瞥,同樣年輕喪偶的男女,是懷著怎樣羞澀和憧憬的心情,期待彼此成為未來的新伴侶。

……

岑予孝懶得再看這場荒唐鬧劇,在侍衛的保護下,與常爽一同離開了偏廳。

「常法師,柳家絕對還有問題,不過如今柳勐正得重用,你我二人也不好對他的家人再行逼迫。然而妖魔在國中橫行無忌,若不能儘快除去,定將後患無窮,為今之計儘快上報人皇陛下才是妥當,您覺得呢?」

常爽點頭,只說:「好。」

岑予孝又向他暫借了能夠調派全國城兵司的仙使令,帶人迅速離開了崔府。

不遠處的靈堂傳來悲切的哀樂,後方偏廳里的叫罵還未停歇。

中城區街道上蹬蹬踏來百名城兵的身影,將崔府圍得密不透風。

常爽漫無目的地徜徉在崔府的花園裡,望著頭頂上方逐漸光禿的枝葉愣愣出神。

原來……秋天快過了……

***

寒風起,秋葉落,冬季近在眉睫了。

空曠寬闊的官道上,正有一輛馬車迤邐緩行。

馬車前室並排坐著蒙面的少男少女,此時韁繩落在了少女的手中,她前傾身體,抖動韁繩,試探著驅動,「駕!」

「目視前方,身體別那麼僵硬,放鬆。」

「我已經放鬆了……」

「剛說過韁繩不要抓得那麼緊,你怎麼又翹腳?」

「啊,我翹了嗎,沒有吧?」

「我看得很清楚,你偷偷放回去了。」

「哦……」

事實證明,哪怕有梁咪嬈送的寧心藥粉在,楚元宸的肝火依然降不下去。

崔蓉蓉突發奇想,說要學習駕車,學了幾天也沒學出個眉目,懸挂在車廂上的鈴鐺胡亂作響,鬧得楚元宸心緒難平。

不過他能忍耐這麼久,是覺得崔蓉蓉有句話說得對——

「你也不是鐵打的,萬一遇上什麼意外,我和雪濃輪流駕車,也能分擔你的壓力,對吧?」

楚元宸承認自己欣賞這種居安思危的想法,但是她說雪濃也要學駕車?

餘光瞥見在身後探出腦袋圍觀駕車的小丫頭,楚元宸想到先前功法口訣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發暗。

「學夠了嗎?該趕路了。」他不耐地催促。

崔蓉蓉咬了咬唇,「再學一刻鐘吧,我會努力的!」

其實楚元宸教的要領她早就記在了心裡,也自認不是蠢人,在現代社會考駕照的時候四門科目也都一把過的。然而馬兒不是死板的機器,與後面的車廂也不是一體,沒有相當的了解和熟練的技巧,真的很難駕馭。

就在她緊張不安地操控時,奔走的車輪忽然磕到石塊,帶動整個車身猛然震動。

後方的雪濃一頭撞在車廂壁上,發出了「哎喲」的痛呼。

崔蓉蓉條件反射般拉拽手裡僅有的韁繩,卻因為太過用力導致馬兒會錯指令,陡然加快了速度。

然而她體弱身輕,臀部離開座位,整個人直接拋空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踩到底,然而右腳踩空的瞬間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這不是汽車沒有剎車啊!

電光火石之際,楚元宸奪過韁繩單手駕車,攬住她的肩膀定在身邊,同時口中發出了奇特的唿哨聲。

疾馳的風裡,他墨發飛揚,拂過了崔蓉蓉的面頰。

有縹緲微弱的香甜氣味傳來,是他衣襟上的味道,好像是不慎灑落的茶湯……

崔蓉蓉眨著細密黑長的眼睫,有一瞬的恍然。

只是片刻的時間,馬兒仰頭髮出嘶鳴,馬車平緩地停下了。

楚元宸放開她,乜來嚴厲的目光。

崔蓉蓉打個激靈,連忙不走心地誇讚:「楚公子好厲害……」

別再瞪人了,太凶了!

隱隱痛感傳來,她低頭,發現雙手被韁繩磨破了。

楚元宸目光垂落,定格在殷紅滲血的傷口上,沉聲道:「去裡面坐好,趕緊包紮,要趕路了。」

崔蓉蓉忙不迭鑽進車廂,和雪濃抱團療傷去了。

*

越往西去,山地便多了起來。

視線掠過林木上空,能看到遙遠的天際雲山霧罩,似乎有渺渺雪峰直衝九霄。

這裡雖然已是西境,但前方有西龕三城防守國門,所以後方並沒受到戰火波及,一路上還能看到炊煙裊裊,房屋錯落的安然景象。

原本住在邊城的凡人遷移到這裡,形成了許多圍繞長寧旗聚集的小型村落。

而在這些村落的前方盡頭,是一座灰濛濛的城池,建著高而筆直的瞭望塔,是專門用來募兵練兵的地方,名為永安。

那也是楚元宸此行的目的地。

商議過後,崔蓉蓉和雪濃變裝成小廝,借了一戶位置偏僻的農家小院停放馬車,暫作等待。

「聽說永安城也招醫營學徒,我先進去探查情況,你們待在這裡,遇到危險就先逃跑,我會找到你們的。」楚元宸的語氣很篤定。

崔蓉蓉沒有太擔心,經過這些天的修鍊,她的魂術等級已經升到「初窺門徑·肆」,正好夠她修鍊斗魂決。

先前一直趕路,她也沒能遇上適合的試驗對象,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斗魂」水平到底如何了。

加上樑咪嬈送的各種藥粉,除非運氣太差遇上天降仙使,崔蓉蓉覺得自保是可以的。

她瞧著在院里晾曬野菜的農家女,粗聲粗氣地說:「公子早去早回。」

「嗯。」楚元宸離開了。

*

永安城門口有很多人,九成都是民籍和民籍以下的人,其中不少是奴籍和連戶帖都沒有的「末彘」。

這些人來到這裡參軍,只有一個目的,出人頭地。

他們想靠戰場賺取軍功,來改變自己和子孫後代的命運。

就在楚元宸排隊等待一系列繁複的入城檢查時,遠方官道的盡頭騰起了一道金色的信箭。

嘭——!

信箭飛空,炸成了耀眼的煙花,瞬間吸引了永安城門口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傳信官身背行囊,騎乘著威風凜凜的踏光駒飛奔而來。

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口中的朗聲高呼:

「人皇詔令到!」

「人皇詔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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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養成男主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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