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暗地攀附上壽王了,此番偷了您的摺子,依臣看,這是言青和藉機給壽王表忠心的。福王爺仔細想想,官家最恨的就是結黨營私,若是知道他用來牽制東廠的西廠督主勾結壽王,壽王會如何?」

福王眯眼轉動手上的玉扳指。

他為人八面玲瓏,同誰也沒說過重話,慣來是個和和氣氣的主子,明明是親兄弟,和壽王性子天壤之別,誰也不得罪的最大好處就是沒有仇家,也就在各路消息上更通透,都願意多與他透漏兩句。

馮玄暢這番話說出來,他聽耳朵里很順意,把壽王的狼子野心剖出來在官家面前一放,確然比什麼都好使,只是怎麼叫官家知道,卻是門學問,說的襯官家的意還得戳到痛處,還不能引火燒身,就不容易。

福王看他一眼,「廠臣覺得應如何?」

往前頭說,幾次三番拉攏馮廠臣都不為所動,這次主動來給他綢繆,他心裡有些得意,這是遇上難處了主動跟他示好罷,壽王得了勢定要抬舉西廠,抬舉言情和,那東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凡事臨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夠從容不迫了,此番壽王來尋晦氣,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得到馮廠臣一力相助,是他渴望不可求的事兒,如今求到了。

馮玄暢笑,「福王爺只到官家跟前哭哭委屈就是,也別說自家兄弟不是,回府上叫人送帖子到各官員府里,吩咐他們上摺子參壽王徇私舞弊,您撇清自己不染腥臊最好。」

「咳,廠臣說的在理,退宮后,廠臣不如到本王府上喝杯茶?咱們二人談談心如何?」

馮玄暢躬身揖禮,「這不太合宜,到底臣是官家身邊的宦官,您眼下也不好叫人捏上把柄,有事兒您吩咐個面生又得力的過來傳話便是。」

這樣事事考慮周全的人,千金不為所動,人情換不來衷心,福王乾笑兩聲,「如此也好,廠臣思慮的周密。」

抬眼望望,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官家寢殿,馮玄暢駐足,「福王爺請,臣在外頭候著,官家和福王爺說完話兒,臣再拜謁。」

福王下轎,豐腴肥滿的身姿搖搖擺擺進殿里去了。

他在門口立著,天陰沉沉的,風裡透著濕氣,吹在人身上,涼到骨頭縫裡。

盞茶功夫,殿裡頭官家呵斥的聲兒傳出來,茶杯摔地上的聲音驚了守門的小太監一跳,他小心翼翼的問馮玄暢,「大監,您進去勸勸么?」

他說天冷,身上透著涼意,過陣子身上暖和些再進去。

也不知道官家是呵斥的壽王還是呵斥的福王,好半晌福王才掩著面出來,他拿袖子把做戲硬擠出來的淚珠子擦了,目光泠泠,「廠臣料事如神,果然這禁廷里是廠臣最知道官家的脾性。」

他鞠鞠身子,「官家近來修道身子好了不少,福王爺還是要以官家身子要緊,別讓官家再動了氣。臣去伺候著官家,恭送福王爺了。」

福王踅身目送他進殿,滿是肥肉的臉上浮起些笑。

馮玄暢進來,瞧見一地的碎瓷片子,給伺候的女使遞個眼色,女使忙上前撿殘渣。

他近前來給官家揖禮,起身給官家捏著肩膀,語氣多了些柔和,「官家為何事發這樣大的火?什麼都不緊要,您得顧惜著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官家垮了肩膀,身為帝王,絕情絕愛本就內心苦楚,全天下的人盼著他好好的,能夠萬歲萬歲萬萬歲,嫡親的兒子們卻總不消停,有誰真盼著他萬歲?只盼著他早日駕鶴西去,好繼承帝位。

「這幫不成器的,寡人操碎了心,廠臣你說,壽王竟半夜三更帶著刀劍要去砍殺自己的親兄弟,隨足了他的三皇叔,性子暴虐易怒,仗著有些手段和才氣目中無人。」氣不過,他又狠狠推翻了桌上一盞琉璃花瓶。

馮玄暢呵了一下腰,恭恭敬敬的開解,「官家,兒孫自有兒孫福的,壽王不過是手裡頭有造辦處的差事,福王管著錢糧的,造辦處要用銀子,是得去福王那裡討,討的有些強硬了,福王受些委屈也不是頂打緊的事兒,您兩邊安撫安撫罷了,何至於真叫親兄弟反目,得不償失的。」

官家聽他這樣一說,心裡就不那麼氣得慌了,什麼話兒到了廠臣嘴裡再說出來,就是叫人聽了順意,他示意馮玄暢繼續給他捏肩,話頭也軟和下來,「寡人若是有廠臣這樣的兒子,就好了,這事兒是不能罰了誰向了誰,有失偏頗,各打五十大板的好,明兒你去壽王和福王府上都走一遭,帶寡人的旨意去。」

他唱喏,又道:「此番請纓去張掖的雍王,臣記得是林才人所出.....」

官家接話,「林才人生下雍王就歿了,難產大出血,整個太醫院都沒保下來她,欽天監說雍王命煞克母,寡人沒盡做父皇的責任,他是眾皇子裡頭,最成器的那個,脾性最像寡人。」

他垂目,果然官家的心思如此。

一陣沉默,官家抬抬手,「時候不早了,寡人要同真人論道坐禪,廠臣去忙吧。」

他躬身告退,出來寢殿,外頭飄起細雨,更添幾分冷。

廷牧撐傘來接他回內書堂,打個千把油紙傘撐起來,護著他在雨里走,「主子,照您吩咐的,言青和那邊派去寧苦的人都抓回來了,您親去審問么?」

他拂拂袖子,嗯一聲,「走,去看看,言督主是要如何。」

出宮回府,若大的院子里,十幾個人拴在一起跪著,淋的濕漉漉的,錦衣衛給馮玄暢行禮,搬椅子過來,撐起華蓋大傘。

他人往椅子里一坐,低笑,「言青和倒是信任你,你叫程昱是吧,說說吧,言青和派你們到寧苦,是查李節度使家三小姐的?」

被問話的人脖子一耿,「要殺便殺,說這麼多做什麼?」

「喲,倒是個硬骨頭的。」他側頭吩咐廷牧,「松筋骨的拿上來,叫程檔頭舒坦舒坦吧。」

廷牧呵腰,喚人,「給程檔頭松筋骨,都出份力,別手下留情。」

掌刑千戶笑著接話兒,「這許久沒自己動手了,手生,程檔頭不夠舒坦可得說啊。」

話音才落,結結實實一巴掌就扇的程昱口吐鮮血,掉了幾個門牙,臉上立時腫的沒了知覺,這是輕的,掌刑千戶從底下人手裡拿了錐子,「程檔頭,大理寺刑具有一千兩百五十一種,咱們東廠比大理寺還多一些,」他揚揚手裡頭的錐子,「瞧好,這是烏骨錐,上頭淬了葯的,扎進肉皮里去,藥效起了同螞蟻咬骨頭一般,又癢又疼,今兒給您試試,您忍著點。」

一錐子下去,不真疼,程昱只皺皺眉。

這還沒得著藥力,沒過一會兒,發作起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因綁著手腳受不得折磨,人在地上使勁磨蹭,臉皮都磨破了,血淋淋的。

太痛苦了,受不住,程昱咬舌自盡了,就那麼直喇喇歪在雨里。

馮玄暢眉頭沒皺一下,輕笑,「言情和還養了不少忠心的狗。」抬眼再看雨里跪著的其他人,冷了臉色,「你們誰也想鬆鬆筋骨?」

有人再也受不住,磕頭,「我說我說,」他哆嗦著,趴在泥濘里,「督主說,督主說若查到李家姐畏罪潛逃,被馮掌印護著,有了證據,就能把東廠連根拔起,國有國法,官家再袒護也不能袒護一個欺上瞞下不忠心的,督主還說,窩藏朝廷命犯可大可小,要把事兒往大了鬧,鬧到不可收拾才好,捅破了天才能報您讓他在太子面前被辱的仇恨。」

馮玄暢站起來,指指人,「把他留下,剩下的,」掃一眼其餘的人,調子淡淡的,「處置了吧。」

人怎麼處置他不關心,廷牧去辦,進了堂屋,他凈過手后在太師椅里坐下來,接著審人。

「查到什麼了,都給咱家說說。」

那人跪著,身上還在往下滴水珠子,抖著唇,「都查實了,李允淑就是宮裡這位,是李節度使家的三姐兒,咱們給冒充她家人的一家子用了刑,什麼都說了,是一個叫孫六的,常年替宦官們買小媳婦的下人從寧苦置辦回來的,還未找到人核實。」

馮玄暢捏著手,沒說什麼。

西廠不愧是查案子的高手,但凡有些蛛絲馬跡可循,就能循著一條線挖出一連串的事兒,言情和是有本事的,就沖養了這幫辦案利落的手下,也理應高看一眼。

「給你家主子稟報過了?」

那人說是,去了信兒,收到沒收到不曉得,因信才送走,他們就被一鍋端到掌印府上來了。

廷牧回來,湊馮玄暢耳朵上耳語一陣,臉色凝重。

他問「可真?」

廷牧點頭,「真真的,這是幫了咱們大忙。」

他叩叩桌子,思量一陣兒,「且先不管,明兒我著官家旨意去壽王府上走一遭,再扇風點個火,推他一把。」

廷牧掖手,「那關著的線子如何處置?」

「提來,咱們親去督主署和言督主說說話。」他整整領子起身,喜歡掌印吉祥請大家收藏:(shouda8.com)掌印吉祥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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