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大娘生前交代說如今不比從前,只到哪裡就埋哪裡,入土為安。大娘也是知道如今的處境,如何敢折騰,只是一味為眼前幾個小的考慮。可是六姐姐不依,她說大娘是金陵人,一輩子心心念念就是回金陵,決計不能這樣便埋在這裡。」瑤月說著便紅了眼圈,去抹眼角的淚珠。

「白大人莫要見怪。我家夫人是金陵人,後來嫁到長安。原好幾年前便嚷嚷著要回金陵,卻因府中諸事煩擾,竟然一次都沒有乘行。如今這樣,只能事從權宜了。瑤環堅持,那是瑤環的孝心,咱們今日既然請來的白大人做主。」雛姨娘拍拍立在身邊的瑤月的手滿臉惆悵的說道。

雛姨娘話里說的明白,一家子人如今卻起了衝突,身上帶的銀子已經沒有了,吃飯都已經是艱難萬分了,不得已到了太守府請託。

白蘭又被難住了,她是外人,只是來辦差的,謝家夫人的身後事如何辦她如何能去開這個口,便是殿下也是開不了口的,可是一推四六又顯得她無能。

白蘭在桌子上用中指輕輕的敲兩下,心裡盤算著,良久這才說道:「六娘子一片孝心,自然是不可辜負。但眼下的情況到底扶靈南歸也是絕無可能。埋在這裡,逢年過節連個燒紙祭奠的人也不曾有。就是殿下也是不肯答應的,不如取個折中的法子。」

瑤月最是委屈,近年來六姐姐因為與殿下定了親,固守大家閨秀的矜持,不肯出頭辦事,只一味的講孝順,不知道人情冷暖。

她扮成郎君日日在外奔波已經甚覺疲憊苦楚,偏家裡頭還這樣不和,想到此處心裡的委屈就掛了出來,帶著哭腔問道:「白大人還請說,咱們如今實在是沒有了主意。」

「如今都是落難,殿下也是一樣。只是外頭看著略好些,並沒有法子使得聖上回心轉意能收回聖命。若有法子定然早就替謝家周旋了。我想你們是尚不知道,仁安郡王已經……」白蘭不立刻就將自己的辦法說出來,先說殿下的難處,也是希望謝家可以體諒。

謝家人聽到這裡都是一愣,她們發配的早,路上有差役押解,自顧不暇,這樣的事情是沒有辦法知道的。

「是,是,咱們就是知道殿下難,太太生前才不敢去尋。若非實在熬不下去了,我也不敢擅作主張。郡王爺真的……」雛姨娘先是認同白蘭的話,隨即聽見仁安郡王已經故去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色。

瑤月也驚得從懷裡忙掏出帕子擦了淚道:「咱們不知道,若是大人不說,咱們……」

「如今還沒有明文發喪,殿下如今是燕王,殿下的父王是當今聖上。知道也不過如此……」

白蘭微微嘆氣,有時候人便是有千萬種的無奈,就像是一條條無形的藩籬將自己圈住,憑誰都無法掙脫。

「那,」雛姨娘穩穩心神接著問道。

「我只是有個主意,你們且聽一聽,合不合辦。若是合適,晚間稟報了殿下,明日自來料理。」白蘭恢復平靜的說道。

「是是,不能讓大人擔著干係。」雛姨娘猜想這白大人不敢擔這事的干係,心裡想著嘴裡便說出來了,話剛一出口,卻已經心生悔意,只是已經無可轉還了。

「我娘是說,大人夾在中間很是為難,大人對奴恩惠深重,實在不……」瑤月一聽姨娘說錯了話,忙幫忙打圓場。

白蘭卻並沒有這話放在心上,淡淡一笑接著說道:「我想著,六娘孝順,不如將尊夫人的骨灰帶著向西。等那一日聖命轉還,平反的時候再帶著尊夫人的骨灰回金陵。如此一來,尊夫人不至於在此地孤零零的。」

其實在白蘭的在的時代已經不講究入土為安了,活人都沒有地方安置,死人自然是從簡了。

便是王公貴族,一代霸主又能怎麼樣,終究還是便宜了盜墓賊了。

到頭來都是一堆白骨。

只是她要考慮古人的接受度,所以說的格外含蓄。

「這……」雛姨娘沒有聽過這樣的法子,自然是拿不定主意。

「姨娘,八妹。」

門前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異常的少女,清瘦如煙絲,一身孝衣,顯得更加弱不禁風,好似出口氣就能將她吹化了一般。

「六姐,病著如何又起來了?」瑤月見瑤環出來,一臉驚訝。

「見過白大人。」謝瑤環裊裊娜娜的的行了一禮。

「見過六娘子。」白蘭慌忙起身還禮,這可是頂頭上司將來的枕邊人,枕頭風有多厲害,她可是領教過的。

「大人剛才的話奴聽見了,只是一時半會也拿不準主意。」

「是,這樣大的事情,總不會在一言半句之間便定奪下來。請娘子和姨娘們好好商量,我晚間回去報於殿下。另外,我瞧著娘子們身子都不大好,我請陳將軍另尋一個住處。」白蘭見這西市的小院子實在是太過簡陋,瑤月和瑤環身子都虧的不像樣子,不如另外尋了一處好好調養,待養好了身子和殿下一起動身,也好有個照應。

「不必另外尋院子,這裡便很好。原是不該打攪殿下的,實在是妹妹和姨娘擅作主張。有勞大人了,待奴們好些,自然跟著差役上路了。奴家娘親的身後事,奴自會安排的。實在是抱歉,讓大人白跑這一趟。」謝瑤環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倔強,言語中詞詞句句都是生疏之感,說到最後就是要下逐客令了。

「六姐!」瑤月急的無法子,只能朝著白蘭投來抱歉的目光。

事情鬧到這樣,白蘭也不敢再待下去,誰能料到這謝家六娘子柔柔弱弱的,竟然性子如此硬,三兩句話就要把人往外攆。

「瑤月,你去送送大人。」雛姨娘微微嘆了口氣,想到眼前的種種境況,面上不由的又多了愁容,忙吩咐八娘子道。

八娘子心懷愧疚,深怕讓眼前的白大人誤會她的用意,聽了這話便忙在前頭領路道:「白大人,是奴魯莽了。」

白蘭抬腿便出了堂屋的門,心裡盤算,難不成這瑤月出來尋人,這六娘並不知道?

果真不知道也罷了,已經到了門上,哪有這樣趕人走的?

「還請大人不要生氣,奴在這裡替姐姐賠罪了。奴家的姐姐要強,不願意還沒有過門便勞煩殿下。」瑤月小心翼翼的看著白蘭的臉色解釋道。

白蘭一直沒有答話,一直朝門外走。

陳阿猛見白蘭就這樣出來了,還沒有來的及問話就見她人已經出了大門。

瑤月一見白蘭一言不發,蒼白額頭上立時多了密密麻麻的一層薄汗,聲音軟軟帶著些祈求般的說道:「白大人,你聽奴說,是奴做事魯莽,不該勞動……」

說著話瑤月的淚便順著眼角往下淌,看著院子里站著的陳阿猛和高適,不知道鬧成這樣該如何收場。

謝家六娘子站在堂屋門口看著白蘭一言不發這樣匆匆離去,嘴角露出一絲凄苦的笑容道:「如今這般姨娘如意了?我早說過,謝家人要有骨氣,便是要求也絕不去求李家的人。我的話姨娘都當做耳旁風了?」

嫡出的謝家女,縱然單薄的一陣風就要吹走似得,說話的氣勢端的卻足。

「六姑娘,咱們到了這個地步,求一求人不礙事的。你這是……」雛姨娘臉上很是難堪,整個人險些立不住。

「謝家的人,骨氣比命很重要。便是死,也不食嗟來之食。」說了這話這謝家六姑娘甩了一把袖子,叫兩個小丫頭扶著頭也不回又去了廂房。

「夫人,你丟下這家,我實在沒有法子了……」雛姨娘便癱倒在地上,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目光獃滯的沒有了光彩。

白蘭見瑤月一邊追一邊哭,待她轉身的時候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她一把拉過瑤月,拽到了巷子里,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道:「八娘子莫要著急,我沒有生氣的。快些擦了淚,聽我說。」

瑤月聽白蘭說他並不曾生氣,這才將信將疑的接了帕子擦了淚。

「你們一直沒有尋殿下,是不是因為你姐姐反對?」白蘭體貼的問道。

瑤月趕緊點點頭說道:「我姨娘一直勸夫人,到了這樣的境況,該低頭就低頭。可是姐姐性子硬,如何都不同意。路上沒有照應,夫人的身子如何經得住。抄家時候帶出來的那些銀子早就給夫人看病使完了,不但姐姐,奴還有弟弟妹妹都得了病,奴家姨娘實在是沒有法子才叫奴去請殿下。想著木已成舟,姐姐便也順水推舟了,誰知道……」

原來如此,那麼為什麼不讓尋呢?

「你姐姐為何不讓你們尋殿下?」白蘭問道。

這一問瑤月便低了頭,咬著嘴唇一句話都不說了。

「罷了,如今裡頭停著你們夫人,總不能這樣耗著。我說個辦法,你回去連你姨娘也不能露出來。」白蘭說著從懷裡掏出錦繡山河的錢袋子遞給瑤月,這袋子里有滿的銅錢鐵錢,還有一錠十量銀子。足夠她們一家人幾個月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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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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