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倒在垃圾堆里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而一名老朽的教師，日子過得酸再苦，精神，也猶在。

在林啟的記憶力，有一部電影名叫《破壞之王》，在電影中有個落魄的何金銀坐在垃圾堆上旁若無人的指天呢喃：你說什麼也傷不了我的，因為我現在已經發瘋了。

一部電影，演繹一段人生。當時的林啟，為何金銀的悲慘遭遇而心痛，為世道不公折磨好人而覺得不憤。

而待到此時此刻，於臨城東郊的某個垃圾堆之前，林啟逐漸走近一個躺倒在地的老人時，他卻是無聲的流下了眼淚。

這眼淚，止不住。

為一場戲流淚，是多愁善感；為一件事流淚，是情至深處；而此時，林啟流淚，卻僅僅是因為眼前的場景。

真實，永遠比戲劇更動人心魄。

前面，邊角落裡胡亂堆放的垃圾，一個皮黃瘦骨的老人昏倒在地，渾身是血，模樣更是凄慘的不得了。

身體已經殘破不堪，然而，老人的手中卻緊緊的攥著一個空塑料瓶，瓶子是兩塊錢一瓶的農夫山泉的瓶子，但是這個空塑料瓶賣到回收站或許只值一分錢。

「別動，打120。」

除了早晚附近的居民要處理必要垃圾，這個偏僻的角落的垃圾堆其實很少人來。所以，待到林啟他們兜兜轉轉，找到了於鮮血淋淋中昏迷不醒的韋思哲老人時，四周是空無一人。

老人不知昏迷了多久。走到韋思哲老人身邊，林啟卻是不敢輕舉妄動，他明白，現在的老人經不起一點折騰。

「知道。」

葉杏紅點頭，一點也不好耽擱，立即撥打了求救電話。

在一段簡短而有效的交談之後，醫院方表示，在五分鐘之內趕到現場。

而此時，是早上八點五十七分，符合系統所要求的九點前找到老人的任務要求。光從這一點而言，林啟應該是鬆了一口氣才對。可是，此情此景之下，林啟又怎麼能鬆了一口氣？

藍天，白雲，輕風吹拂。

雨後天晴，即使是站在垃圾堆邊上，林啟的鼻子也沒有聞到什麼刺鼻的異味。

按理說，這是一個開心且舒爽的日子。

可是，老天爺就是這麼不講理，給了世間以好天氣，卻又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種下了一縷禍亂。

「杏，你怕么？」

林啟並列於葉杏紅的身旁，不敢再看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老人，於是出聲，與葉杏紅交談道。

「不怕的。」

葉杏紅搖了搖頭，帶著哀傷的眸光中閃爍了一縷堅定。

「那就好，我們就在這旁邊等著吧。」聞言，林啟笑了笑，拉著葉杏紅，在躺著的老人身邊，紅席地而坐。

垃圾堆，昏迷的老人，年輕的少年少女……從遠處看去，這樣的一幅畫，卻是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林啟，你是出生在稻山村？」

微風陣陣，吹不走因老人、因血色而起的肅穆的氣息。

沉默許久，細微的聲音叮嚀如玉，葉杏紅詢問著林啟出生的聲音，由濕潤的空氣，傳入了林啟的耳中。

聞言，林啟把不知聚焦在何處的目光收回，而後看了一眼葉杏紅，輕輕的點了點頭。

「稻山村，聽起來不錯，漂亮嗎？」葉杏紅聲音細軟，她說林啟的村子名字聽起來不錯，她還想知道林啟從小長大的村子是否漂亮？

而由著葉杏紅的提問，林啟的思維並隨著這一聲輕柔，陷入了回憶之中——

「稻山村離佐家鎮挺遠的，坐車也要大半個小時呢。」

「從小，我父母就走出了那個村子在外工作，而我則是在稻山村裡由爺爺奶奶帶大的，直到初中，我也一直生活在那個山水相連的小地方。」

「以前啊，稻山村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那裡有清澈見底的小河，河裡魚呀蝦呀可不少呢……那裡的山，鬱鬱蔥蔥，山上有野生的蘑菇和小竹筍，秋天亦有漫山遍野秋菊……」

「只是……」

林啟欲言又止，只是……良辰美景虛設，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實在不是回憶過往的時候。

「滴嘟滴嘟，滴嘟！」

九點二分，臨城第一醫院的救護車是真的以救護車的速度急趕而來。

「傷人在哪？怎麼樣了。」救護車上有人出聲問道。

「在這？」

葉杏紅向救護車招手。

下車，抬擔架，診斷病人傷情，由救護車上下來的兩個醫生兩個護士，專業而迅速，不愧為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

「經過初步診斷，病人是受到強烈撞擊且流失了不少血量以至於陷入休狀態，但其休克時間並不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一名醫生和兩個護士把昏迷的韋思哲老人安置到救護車內。而另一名醫生則走到葉杏紅面前，流利且快速的把韋思哲老人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葉杏紅：「好的，嗯嗯，知道了，謝謝！」

醫生再道：「不客氣……哦，對了，雖然老院長囑咐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妥善處理這次救治，但也請你通知一下病人的親屬，畢竟，有些事情要是沒有病人親屬會很麻煩的。」

韋思哲老人安置完畢，救護車裡的人招呼著醫生上車，醫生也不作絲毫停留，在囑咐了些許事情后，也匆匆上了救護車。

而如此乾淨利落的舉動，似在用行動說明，臨城第一醫院醫護人員忠實貫徹「救死扶傷」四個字的堅定信心。

「呼，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眼望著救護車漸漸遠去，林啟並沒有因為救人而福至心靈的喜悅，他有的，只是一絲淡淡的滿足。

此事如此，無憾矣。

只是，真的無憾么……有些事，林啟此時是不願想的，例如葉杏紅這個電話若是真打120而不是直接打給醫院的院長，其結果……或許，醫院的工作效率與醫護人員的工作態度也一般無二吧。

「不，還沒呢，我們得找到他的家人！」瞅著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林啟，葉杏紅嗔了林啟一眼，順便伸出纖縴手指彈了林啟的腦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