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蛛絲馬跡
楊廷和之所以沒有想到並不是因為他不清楚西安的意義，而是他看不起劉瑾的能力，如果是王華的兒子去西安，他一定能夠猜出皇帝這是想要用遷都來清洗宮中勢力的探子。他如今暫時聯合焦芳也是抱著空手套白狼的打算，雖然焦芳進入內閣的機會不小，但是此人向來對南方士子帶有偏見，能在那個位置坐穩才怪。不過劉健也自請下放西安，就讓他也有些懷疑，這小皇帝是不是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不過想來不是李東陽那個通曉兵事的閣老，心情放緩了許多。
「焦大人，你覺得如何？一旦劉健離朝一定會朝推！」楊廷和繼續蠱惑道。
焦芳知道楊廷和的意思，押了口酒，笑道：「楊大人，如此幫助焦某人到底所為何事？」他可不相信平白無故楊廷和就在內閣給他讓出一個位置，更何況他對那群自視甚高的江南士子多有打壓，用來報復謝遷打壓他的事，他可不認為一句話就能把如此仇怨解開。
楊廷和見焦芳不見兔子不撒鷹，於是笑道：「當時年號衝擊內閣之事想來焦大人很是清楚吧？」
「略有耳聞！」焦芳不動聲色地說道。
「哈哈，焦大人謙虛了，因為此事三位閣老對楊某頗有微詞！本來入閣的機會也隨之消失！」楊廷和有些自嘲地道，「我只想焦大人入閣后活動一二！」
焦芳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然後有些發灰的眉毛抖了抖，放下一直握在手裡的酒杯，如果小皇帝沒進行一系列的動作，他就同意楊廷和聯合的事情了，畢竟他的目的也就是入閣，如果皇帝為楊廷和蠱惑，雖然他知道最後楊廷和會倒打一耙，他也會同意的，不過如今他又有了其他心思，他的確有點處事不公，但是那是因為他看不慣那群江南人明明富得流油還要借著自己的事哭窮，使得原本足夠賑災的銀錢硬生生劃去一半。如今看這位小皇帝的動作，明顯是個有為之君！他可沒有楊廷和那麼大的胃口，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大權獨攬！而且他是北方人，雖然是文人，但是同南方文人不同的是，他因為靠近九邊對軍事有些了解，雖說他也很是討厭那群動不動就查人秘事的廠衛，但是對於廠衛的作用還是很看重的，如果不是廠衛密布，那些個藩王會願意每天跟個廢物一樣活著？江南富裕他是知道的，可是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罔顧國家大義他也是看不起的，如果皇帝都不在意，那他也就做幾年首輔致仕。可是明顯這個小皇帝是個不安分的主，沉默片刻，說道：「此事讓我細細思量后再做答覆吧！今天謝謝楊大人的酒水了！」說完抱拳行禮道：「那下官就先告辭了！」說完抖了抖衣襟飄然而去。
楊廷和眉頭緊鎖，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辛辣的感覺直充腦海，對於焦芳的不識趣他沒有任何辦法！這就是只老狐狸，就連當朝首輔謝遷幾次想要出手對付他，都被一一化解。「怎麼？他沒同意？」一個男子走到楊廷和對面輕聲笑道。
「是啊！」楊廷和聲音有些縹緲，淡淡地說道：「這可真是只老狐狸，根本摸不透他的脈！」
「怕什麼！」對方不以為意地笑著，「狐狸再聰明還能比獵人更聰明？」
「嚴大人認為誰是獵人呢？」楊廷和哈哈一笑，說道。
「楊大人認為呢？」嚴嵩玩味一笑，心中卻是暗暗撇嘴，心中暗道：「這楊廷和如此自大，看來自己得思慮一下後路了！」自古驕兵必敗，雖然楊廷和擔任過帝師，有過一段淵源，對皇帝也很是了解，可是要知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覺得焦芳之所以拒絕楊廷和是想賭一把，如今朝堂龍蛇混雜，除了這個領袖楊廷和之外沒人知道有幾人心向陛下，不過因為謝遷和焦芳恩怨頗深，謝遷肯定對焦芳和楊廷和的關係很是清楚，所以他有六成把握焦芳肯定猜出他肯定會被舉薦的，而楊廷和卻沒有猜到，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他就不是那種國事大於私仇的關係，大有前宋拗相公王安石的三分氣質！更讓他無語的是王安石好歹忠於國事，而他只是為了一己私利。
而已經離開的焦芳冷哼一聲，不屑地想到：「楊廷和這個笨蛋，如果不透露劉健自請下放說不定老夫還和他合作兩年！劉健自請下放明顯是幫皇帝積攢力量，小皇帝又怎麼會放棄對內閣的掌控？即使小皇帝沒有讓內閣成了一言堂，也會讓裡面一直是自己人！」之所以考慮一下，就是這個原因，如果皇帝那裡給他好處，他若是輔佐一位秦皇漢武般的君王雖然可能下場不明，卻也是能夠名垂千古的，自己想著不由得笑出聲來，開國之主雖然暴虐，但中興之主也就一個漢武喜怒無常！而且只要辦事得力，豈不是美滋滋，於是幾名轎夫清楚地聽到轎子里的焦大人一直不斷地哼著小曲。
楊廷和對於嚴嵩的話還是很在意的，雖然當時他自稱獵人，但是也有示弱之意，對於嚴嵩眼角的譏諷和不屑，他很明白自己出了昏招，回府後，令下人去請楊一清相會！雖然楊一清有心和楊廷和劃清界限，可是家族對此頗有微詞，他如今也沒什麼政績，一旦沒了家族的支持，他只會一直待在閑置，沒人會為之說話。
等到楊一清趕到時，楊廷和已經備好了酒菜，「介夫兄何必如此客套！不知今日如此急切通知小弟所為何事啊？」楊一清坐下並沒有動筷押酒，而是直接了當地說道。
「應寧，今日焦芳拒絕和咱們合作！」楊廷和眉頭一皺，「而且先是劉瑾，如今劉健也自請下放西安，要知道那裡可是龍興之地啊！」楊一清聞言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他倒不是覺得這兩個問題很難解決，他頭疼的是怎麼能做到兩邊都不得罪，如今楊廷和明顯開始懷疑小皇帝的舉動了！「可是為何選在西安？」此事他也很是不解，自唐以後，幾百年的落魄那個昔日長安早已不在，甚至現在還不如河南富庶。楊廷和也頗為不解，那裡在他們看來並沒有什麼可取之處，至於天險潼關和函谷關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就不復當年險要了，而且如今還有神機營，完全可以一路平推！楊一清的想法，王守仁也考慮過，不過隨後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他可不認為摳門的楊廷和會用大量銀錢動用大炮來一路平推！
事實上王守仁想的沒錯，楊廷和不去削減軍費就燒高香了，怎麼會增加軍費，動用大炮呢？
「能確定陛下有遷都的意思嗎？」楊一清沉聲道。
「沒有！」楊廷和抓麻的搖頭，「那邊沒有任何消息！」楊廷和眉頭卻不見鬆開，聲音反而更加沉重，略作猶豫后，開口道：「正是因為沒有任何消息，我才如此憂心！」
「可是無論如何我等都是臣子，除了防備還能做什麼？學胡惟庸？醒醒吧！那些勛貴雖然看似臣服，可如果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他們一定會群起攻之的！」楊一清笑道，「介夫啊！左右只是單純的一點利益罷了！這整個天下都是皇上的，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你怕了？」楊廷和並不認為他錯了，窮兵默武最後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他警惕地看著楊一清，一旦對方有什麼不妥，他肯定動用一切力量打壓對手！
「談不上怕。」楊一清並沒有迴避對方的目光，開口問道：「怎麼？介夫還打算阻止焦芳入閣？」
「以我們的勢力雖然不一定能阻止焦芳入閣！但可以摻上幾份沙子！」楊廷和微笑道，他怎麼會單純為了打壓焦芳呢？平白無故得罪人的事他楊廷和怎麼會做！
「哦？」聽到楊廷和這麼說，楊一清很是感興趣地看向他，「怎麼說？」
「我打算讓你去大同衛！」楊廷和聲音有些沉重！「我們直接安排人去西安會引起小皇帝的注意，事關社稷，應寧可願助我？」
「可是去大同衛作甚？」楊一清好奇地問道，他熟悉軍務，但是卻不明白楊廷和為什麼做出這麼個決定！「留在京中不是更有優勢嗎？」
「如今下面的低等官員全都是我們的人，皇命不出京！有什麼好擔心的！」楊廷和的聲音有些苦澀，不知是不是為了皇帝哀傷，「而且陛下很有可能不會公布遷都之事！因為沒人會同意！」
「介夫的意思是，陛下會順勢出京后不再回來？」楊一清被楊廷和的猜測驚地目瞪口呆。
「這裡多少代人的財富？」楊廷和聲音放遠，「寸土寸金的原因就是皇帝在這裡！一旦遷都，他們只能低價出售，誰會傻到跟錢過不去？再加上如今皇上又沒有嫡系親軍，做不成武力脅迫，只能暗度陳倉了！」
楊一清倒吸一口涼氣，他還是小瞧了這個不通軍務的楊介夫啊！雖然他有些自大，可是確實有自大的本錢。出聲應和道：「介夫認為皇上會把目標放在大同？」
「九邊重鎮只有山西代王忠於王室，不肯參與走私，小皇帝會不清楚？而且因為代王的原因，走私時常被壓！韃靼那邊肯定會把目標放在大同！如今陛下好武事，一旦韃靼扣邊，定然御駕親征！」
楊一清點點頭，這些他也清楚，開口問道：「介夫我聽說，南邊走私猖獗，韃靼應該不會因此扣邊吧？」
楊廷和似笑非笑的看著楊一清，顯然已經知道他開始懷疑自己了，於是說道「是有交易不假，不過大多是瓷器絲綢！所以對面還得掠邊自養！而且不過許些銀錢！在乎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