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談

蕭澈回到了松風閣以後，反覆思量流琴對他說的話，想要從她的話中揣度沈荊川的對於裳兒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他並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然無論如何，沈荊川對裳兒的存在，都是惡意滿滿的。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的保護裳兒周全，決計不會再讓有心人有機可乘。

次日夜晚，他便又趁著楚雲潔朝議的時候，星夜潛入了紅菱小築，與紅裳再次會面。

「蕭師兄，來去匆匆，如此肆無忌憚，難道就不怕暴露了行蹤，引起楚雲潔的懷疑嗎？」，紅裳翻身坐起說。

「怎麼？難道裳兒妹妹，是怕你蕭澈哥哥，和你那男人撞個滿懷。又或者，是怕被他正好捉姦在床，然後一個氣竭休了你啊！」，只見蕭澈仍舊一副油腔滑調，一陣旋風般的夭到紅裳的床榻上，弔兒郎當的說。

紅裳見蕭澈飛速來到自己的身側，便迅速的從床榻上起來，雙臂抱在胸前，盈身而立於側，讓舉止輕浮的蕭澈撲了一個空，只能幸自喃喃的抱怨說:「臭丫頭，真無情！」

「哼！廢話少說，事情查的怎麼樣了。」，紅裳像一朵深山幽澗深處傲立枝頭的霜菊，凜若寒霜的問道。

蕭澈見討不到便宜，也便意興闌珊的整理了一下衣袖，雙臂抱胸，斜倚床幃的回復說:「卻如先前所料，沈荊川實乃幕後的推手。」，而後蕭澈便把自己在流雲居所見所聞，詳細的與紅裳講述了一遍后對紅裳說，「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北山的那次暗夜行刺，估計與沈荊川也是脫不了干係。」

「那你覺得，沈荊川此前種種所為，會不會是受意於楚雲潔？」，紅裳猶豫片刻后，詢問說。

蕭澈未曾想到紅裳會有此一問，對於這個方面他確實未曾思量過，畢竟以楚雲潔的才智，對於流琴的失蹤，北山的遇刺等一系列巧合之事，他不可能沒有察覺，也定不然不會放任不管。然而，他卻沒有看到楚雲潔，對這件事情做詳細的暗查。如此想來，確實非常的怪異。

「不好說。以他的性格，對於這些事情，他的反應確實過於平靜了。要麼他原本便是知情之人；要麼是他查到什麼牽涉其中的重要之人，而選擇息事寧人。」蕭澈反覆思量過後，回復紅裳說。

「無論是為了什麼都好？就目前來，楚雲潔很危險，他可能早就已經對我們起了疑心了，之所以暫時按兵不動，或者想要引蛇出洞，意欲將我們一網打盡。甚至，我有預感，他可能在布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局，而我們都只是這個局中任他隨意擺弄的一枚棋子而已。」，紅裳如是所言。

蕭澈滿臉疑惑的看著紅裳，深色複雜。他說:「會否是裳兒，思慮過度，設想太多了。即使事實當真若此，那他目的又所為何呢？我們這一群晝伏夜出的暗衛，都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於他這樣一位權傾朝野的天朝貴胄，又有何作用，他為何要如此的大費周章！我們花月樓一向開門做生意，而他最不差，恐怕就是錢了吧！」

「這個暫時我也不太明了，只是每每與他相處之時，總覺得他深不可測，難以捉摸，會讓我莫名的生出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來。嗯，或許你說得對，是我多疑了。」，紅裳猶豫了片刻后，繼續問蕭澈說，「唉，對了。這次沈荊川出使江南治理水患，何時能夠歸來？」

「以他的雷霆手段，小小一樁江南賑災貪贓案件，根本不成問題。少則三天，多則五天。」，蕭澈不懂紅裳為何會忽然詢問沈荊川的行蹤行跡，停頓了片刻后對他解釋說道。而後接著旁敲側擊的詢問紅裳說，「沈荊川武功高強，他背後的折雲榭手段殘忍，勢力龐大，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楚雲潔正是因為有了他的支持，所以這幾年才能夠在朝堂之上迅速崛起。」，蕭澈試探性的瞥了紅裳一眼後繼續說，「如今沈荊川南下，折雲榭群龍無首，或許對於我們來講，未必不是一個機會，你說是吧，裳兒？」

「嗯，哦！師兄所言極是。」，紅裳神色複雜的思索了片刻后，回復蕭澈說。而後又嚴肅的回應他說，「不過，師兄方才所言雖然頗有見地，但是以裳兒之見，師兄倒是有些小瞧了楚雲潔了。裳兒相信，年僅十五歲便投身疆場，短短几年便能夠鎮亂平番的鐵血將軍，如今又權傾朝野，一舉一動都能夠震顫全國的王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最起碼，不會是一個容易解決的人物……」

蕭澈聽到紅裳對楚雲潔如此評價，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許的擔憂來。「裳兒……」，他吞吞吐吐的問。

「怎麼了？」，紅裳見他說留一半，於是疑惑的詢問說。

蕭澈思量再三后，還是選擇詢問紅裳說，「裳兒，正如你方才所說。楚雲潔確實雄韜偉略，英雄蓋世，有經國治世之才，而且為人又溫柔多情，最是憐惜柔弱，尤其是對女人……」

「師兄此言何意……」，未等蕭澈說完，紅裳立刻眼神冷冽的望向他質問說。

「裳兒是聰慧之人，又怎會不懂師兄之言。師兄只想告訴裳兒妹妹，無論妹妹如何選擇，作為一個哥哥，師兄一定會選擇尊重和支持你的。裳兒，你是一個女孩子，在最好的年歲里，最不應該便是滿心的殺戮和仇恨。這些年歲里，孤苦飄零，殺伐磨難，已經夠了。師兄只想告訴，師兄希望你能忘了過去的痛苦，師兄想讓你能幸福。所以裳兒，如果你覺得幸福來了，師兄希望你能夠緊緊的抓住，抓住那種切實的真實，不要再去追尋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了。」，蕭澈眼含柔情和疼惜的對紅裳說。

紅裳沒有想到蕭澈會這般與自己說話，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此刻，她不願意去思量蕭澈言語之中是否存著，或有或無的試探，她寧願去相信，蕭澈此刻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出於肺腑，發於真心。畢竟，在過去朝夕相伴的三年歲月里，蕭澈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溫暖。

她心底知曉，無論自己言語當中，對蕭澈表現出如何的「厭惡」和「抵觸」。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早就把蕭澈當成自己人生之中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曾經那是可以毫無戒心的交付出生命的人。

「謝謝師兄。不過，師兄，你多慮了。裳兒，知道以後都路該怎麼走，選擇該怎麼做，也知道自己的人生終點會在哪裡。裳兒，既然當初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就不會後悔。所以，無論如何，裳兒都會堅持到底。裳兒有裳兒的路要走，師兄也有師兄的路要走，裳兒早就和師兄說過了，我們只是暫時走在同一道的異路之人，能夠紅塵相逢，有一段共同的回憶，已是莫大的福分了。生死之事，原本強求不來，既然天命已定，那我們就朝著各自心中的方向，勇往直前，隨遇而安吧！」

蕭澈聽完紅裳的話后，神色也變得更為複雜了。她們彼此深深地望了一眼后，月光照射下的窗檯便只餘下無邊的靜默。蕭澈知道，此刻的他多說無益。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障，有人為權，有人為財，有人為名，有人為利，有人為義，也有人為情……

三千大世界，億萬小世界。這凡塵俗世之間，一花一葉，一沙一塵，無不是緣，也無不是障。而自己的障，只能自己去解。外人即使外多言語勸誡，也終究是於事無補。

他了解紅裳，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