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破不說破
「小毛子的父親不就是水鬼嗎？」王小高好奇地說道。
「小毛子也是你叫的？」王大林鄙視一眼：「他應該是你表哥吧？」
「表了個表！」封子揚笑了笑：「你們東莎人還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啊！」
東莎鎮有句話，常在沙河走，哪有不喪命。
沙河綿延數十里，給了沿岸很多生存機會，卻也吞噬了無數生命。
有在河邊洗衣、玩耍被河水捲走的，有在船上莫名失足墜河的，有因怨跳河自殺的，還有被謀財害命拋屍的......
由此，才衍生出一個職業水鬼——撈屍人。
水鬼不可或缺，卻又不得待見，形形色色、冷眼旁觀，他們看到的東西，無論岸上還是水下，都與別人不一樣。
他們的眼睛與別人不一樣，他們看到的世界自然也與別人不一樣。
王小毛的父親就是水鬼，也就是撈屍人。
居住在沙河兩岸，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意外。
近年來，沙河不斷進行開發項目，人數聚集越來越多。
從最開始的兩千人，到現在聚集融合，怕是超過一萬人了。
王小毛的父親是水鬼，水鬼乃是一脈單傳，所有的水鬼，一輩子只收一個徒弟。
水鬼收徒都要傾囊相授，不會留一手，因為他們不知道哪一天進去就出不來了。
水鬼是別人對他們的稱呼，而他們自己真正的身份就是撈屍人。
可惜，當水鬼這個名字不斷充斥在生活中的時候，耳濡目染之下，他們也習慣了這個稱謂，接受了這個現實。
水鬼都不受待見。
一個人的職業會影響他的生活。
水鬼成天跟屍體打交道，自然令別人望而生畏。
王小毛居住的整條衚衕，原本三家，現在只剩他一家了。
每次路過這條衚衕的時候，大家都感覺陰氣森森，不寒而慄。
王大林、封子揚、王小高以及王小毛等人都是一批同學，就因為王小毛父親的職業，導致大家都不敢過多與王小毛接近。
王小毛的父親不過是養家餬口而已，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精通水性，有時候還真的能從水裏救人。
王小毛的父親大部分撈出的都是屍體，但也救出過一兩個活人。
有人說，正因為他救出活人，才惹怒了河神，導致這些年他們家逐漸衰敗。
作為一名職業撈屍人，他們並非每天每夜都有工作乾的。
有時候，一年也撈不到幾個人。
以前的時候撈屍人很受尊敬，因為你總有可能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求到他們身上，而且對他們感恩戴德。
因為那個時候撈屍人沒有特定的報酬，只是在救人或者撈出屍體之後會由其家人主動感激。
現在不同了，因為這一行很少有人干，從而鎮政府和村裏都會拿出一部分補貼，從而成就了一個職業。
補貼不多，但也足夠生活，從而也讓所有人認定下水的水鬼無論有多大的危險都是理所應當，因為你拿了錢了。
這就是人性扭曲的一部分。
王小毛的父親沒有徒弟，他想傳給王小毛，但被其無情的拒絕。
雖然沒有徒弟，但他有師父。
王小毛父親的師父就是他的父親，也就是王小毛的爺爺。
可惜，王小毛父親的父親已經死了，就是淹死在沙河裏，屍骨無存。
王小毛的爺爺就是在救活人的時候淹死的，他將那個人推到岸邊之後，自己卻被卷了進去。
不過，那一片水域正是神仙難逃的三道卷。
王小毛的爺爺似乎是一個傳奇，因為他是第一個從三道卷將活人給救出來的。
在他活着的時候，他還是小鎮上的死屍客，專門給人做白事，受人尊敬。
可是，村裏的老人說，要從三道卷里救人性命，那就得以命抵命，一命換一命。
王小毛的爺爺就是最好的證明。
「咱們去告訴王小毛，讓他父親來看看。」封子揚建議道。
王大林當即搖頭：「這件事情還得好好商議商議，咱們說出去，未必有人信。」
「他們不信我們，難道還不信小叔你？」王小高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可是咱們村最近十年唯一一個個大學生呢！」
「別整這些沒用的！」王大林當即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要忘了，上一次被王小毛爺爺救出來的，不就是個大學生？」
「別提魏本汀那個狗東西。」封子揚不屑地說道：「要不是他，王小毛的爺爺會死？」
魏本汀就是被王小毛爺爺從三道卷里救出來，然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他，王小毛的爺爺也不會死。
可惜，魏本汀是一個忘恩負義、見利忘義的狗東西，東莎鎮的人都很清楚，深惡痛絕。
此人活下來之後，真應了那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應該算是第一個賣黃沙起家的人。
魏本汀在西沙湖承包一片水域，連同一部分沙河段，以養殖漁業為由，大肆開採黃沙販賣，掠奪大量財富。
人如其名，正如他名字中的汀字一般，水裏哪怕有個釘子都被他拿來賣掉了，可謂一掃而光。
魏本汀的生活條件與王小毛家天差地別，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似乎，這些年他從未提及任何關於王小毛爺爺救他的事情。
忘恩負義在魏本汀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甚至有一次在酒桌上被提了一嘴，他便大打出手。
魏本汀還是個練家子，從小就喜歡武術，身形魁梧，在上大學的時候還學過一段時間自由搏擊，一般情況下，三兩個人還進不了身。
曾經，有人在他所承包的水域釣魚，被他打了個半死，最後鬧到法院，賠了十幾萬醫藥費這才了事。
從那以後，大家都在背後指指點點，卻不敢指名道姓的譴責他了。
連王大林都詢問過王小毛，難道他們家就從來都沒有怨恨過魏本汀？
王小毛都是閉口不提，連王小毛的父親都不肯有任何解釋。
或許，一時水鬼，一輩子水鬼，職業真的會影響生活。
「我看還是算了吧！」王大林搖了搖頭：「咱們還是不要多事了，我總不好的預感。」
「小叔，你想太多了。」王小高笑了笑。
「要不然你進去看看？」封子揚慫恿道。
「你可別讓他進去。」王大林連忙阻止。
王小高的確精通水性，生長在農村的孩子，哪個不是上牆爬屋，「飛天遁地」，端鳥窩，跳水庫，猴子能爬的他們能爬，魚能游的，他們也能游。
一到夏天，他們都會到附近的水壩河塘游泳，可唯獨這條巨大的沙河，他們不敢下水。
誰要是下沙河，哪怕在淺水區，就算不淹死，回去也得被父母打個半死。
被父母打還不要緊，村裏的老人還會親自到你家裏胡說一通，污衊你褻瀆神靈。
城裏人游泳只能在泳池或者澡堂，根本不如鄉村方便，而且還天然。
可是，有誰能保證在泳池游泳的時候沒撒過尿？
農村小孩在河塘洗澡的時候，自然也干過。
這些村裏的老傢伙之所以污衊你褻瀆神靈，就是因為他們很清楚，你在洗澡的時候一定在裏面撒過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