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別有用心（5）

陸小攸望著眼前的女人，心裡有個微弱的聲音告訴她，她的話恰好戳到李雨蔓的傷心處了。

想到往日溫婉的李雨蔓，與此刻薄怒的李雨蔓，兩相對比，誰都看得出來李雨蔓的不悅。

陸小攸閉上了嘴邊，陷入了沉默。整個卧室的氛圍，也透著幾分冷漠，這份靜謐讓惱怒的李雨蔓冷靜了下來。

李雨蔓低頭看了一眼陸小攸，心頭慌亂，孩子積極賺錢，也是窮怕了。

她帶著女兒來到破破舊舊的山村，蓋了兩間單房，最初的日子吃的是野菜，野果，要不是女兒說想吃大米，她甚至不知道要賺錢。

她是在女兒身上看到了勇氣，在她心中燒起了賺錢的想法。要知道，她娘家教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個乖乖女，絕對不會拋頭露面。

但是，女兒堅定的眼睛透著餓狼的熒光，女兒想賺錢吃好的。那一瞬間，李雨蔓明白了人為了活著，該做一些生存戰爭。

此時，女兒再次想賺錢，她卻無論如何不答應。一個女兒家，能安靜的度過童年直到出嫁，也是極為幸福的。

李雨蔓輕聲說道:「小攸，娘知道你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孩子。我有的時候會害怕我不能給你一個安定幸福的童年，所以我不管你，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兒。給你充分的自由，讓你獨立的像一個小老太太。」李雨蔓噗嗤笑了起來，輕輕颳了陸小攸的小鼻子。「現在不一樣了，我和你周爹能養你，能給你提供安定生活，」

陸小攸沉默。

她微微抬起頭，看向了李雨蔓。此時，娘親溫柔的笑著，彷彿要把一切好東西留給她。她想了一下，李雨蔓和村裡的婦女太不一樣了。

從行事作風看，李雨蔓溫柔，待人處事也冰冰有禮，平時甚少跟人紅過臉。

陸小攸不禁納悶李雨蔓從哪裡來，為何留在小小的山村，還嫁個黑老粗。怎麼看，李雨蔓都和周家格格不入。

陸小攸覺得自己入鄉隨俗，很快就和村裡人打成一片，活脫脫一個村裡丫頭。

但李雨蔓很多時候，她所表現出來的，永遠和村子里的人不同。

「娘，我非常喜歡賺錢。」陸小攸陳述著心頭的想法。

李雨蔓的臉色一冷，撇開通，冷冷的拒絕了。「不行。」

陸小攸閉上了嘴邊，看來她想藉助李雨蔓的力量是不行的。她想要賺錢，還得靠自己。

陸小攸想了許久，自己沒依靠別人的習慣，這次尋找上李雨蔓，不過是想著大家一起賺錢。

陸小攸站起身，扭過頭，面對著門口，淡淡的說道:「娘，您別生氣，這事兒就當我沒說。」

陸小攸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她邁開腳步，大步朝門口走去。

走至門口，抬手掀開帘子時，外面有人率先一步撩起了帘子，露出一張黝黑的笑臉。

陸小攸驚了一下，仔細一看，這人是對她喊打喊殺得二嬸子。

二嬸子看到她的一瞬間，眼睛乍然亮了。二嬸子露出燦爛的笑容，一把抓住了陸小攸的手腕，死死的抓住。她笑的格外爽朗，一進門，喜滋滋的道:「我還以為是誰，你瞧瞧，這不是咱家的『新姑娘』嘛～」

新姑娘，周家拖油瓶的另一個稱呼。段楠楠為了表現陸小攸是特殊的，特意起了新稱呼，讓人聽著高興。

陸小攸不動聲色的推開了二嬸子的手，臉上冷漠，心底一點兒都不願意親近二嬸子。

她越過二嬸子，走出房間的剎那，一個冷冰冰的大手抓住了她。陸小攸回頭看去，二嬸子笑嘻嘻的說道:「小攸，你別走，二嬸子有事跟你商議。」

陸小攸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二嬸子，她才來到周家不足一個月，卻非常清楚二嬸子的為人，無利不起早的二嬸子，對著她笑，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陸小攸搖搖頭，不願多逗留，趕忙要抽身。她的手被二嬸子攥的緊，正脫不開，後來，看她太過抗拒，段楠楠一把關了門，又抓住陸小攸按到凳子上。

段楠楠直視著陸小攸的眼睛，射出兇狠的目光，臉上卻笑嘻嘻。「小攸！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二嬸子讓你留下來，坐會，你就乖乖坐下！」

陸小攸抿了下嘴唇，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觀。她心底嘀咕這二嬸子先算計她了，這次，二嬸子想算計她什麼？

段楠楠笑嘻嘻的拉了一個小凳子，坐在了陸小攸的身邊，親密的拉住了陸小攸的小手。「哎呀，我看小攸是一個好丫頭，人也機靈，模樣也好，人也是一個孝順的。」

忽然，段楠楠轉了腦袋，笑眯眯看向李雨蔓。「大嫂子，你真是好命，有這麼乖巧的孩子。我呀，也想有個女兒，哪裡像我倆男娃野的，真是讓我勞心勞力。」

陸小攸心裡拉響了警鈴。

李雨蔓不知道段楠楠的算盤，只道是男娃是家裡頂樑柱，側面誇讚了周野村和周野田兩句，了以安慰段楠楠。

說道兩個男娃，段楠楠的臉色變了。先是停頓了片刻，轉而，快速變臉，雙眼掉淚，整個人嚎啕大哭起來。

「大嫂子，你不知道我這心裡苦啊！」

「你們外人看我生了兩個男娃，日子湊合過，外面人也誇我是一個有福氣的，我這輩子的苦啊，你們都看不到！」

「我整天省吃儉用，吃不敢吃，一口口糧留著孩子長身體。我在家的時候150斤，現在都99斤了。我這，別人說我減肥，有妙招。」最後幾句話，拉長了聲音，抑揚頓挫，格外有節奏。

陸小攸噗嗤笑了，二嬸子哭喊著委屈，仔細一聽，說的又像是一個笑話。

段楠楠停住了眼淚，看向陸小攸，陸小攸心一驚，她連忙低下頭，做個乖孩子，耳畔再次響起段楠楠的哭泣聲，這才鬆了一口氣。

陸小攸聽到這兒，總算是明白了二嬸子的套路。二嬸子先是主動說起她的好，裝作無意的提起她的兩個兒子，接著又唱起了苦情戲。她相信，很快重頭戲就該登場了。

果然，事情如陸小攸預料的一樣。

「大嫂子啊，你知道孩子都是當娘的心頭寶，如今孩子不能上學了，你說以後的日子咋過喲。」段楠楠哭訴的時候，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李雨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訴說著痛苦。

李雨蔓苦笑，手掌傳來的痛楚讓她明白段楠楠的苦楚。當一個母親不容易，尤其是教育男娃，當娘的總希望孩子是成材的。

「二弟媳婦，你別哭，你吃的苦，孩子們都明白，他們長大會孝順你的。」李雨蔓輕聲細語的安慰。

陸小攸聽了，特意看向了二嬸子，她知道二嬸子才不是為了一兩句誇獎才來的。要她說，這時候把話題拐走，才是極好的。

陸小攸趁著這會兒，說道:「村哥說他要去搬磚了，以後二嬸子家多了一份收入，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李雨蔓聽了，很高興，在一旁追問道:「他準備跟著他爹一起幹了？」

「嗯，村哥說他要接他爹的班，他還說要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孝順二嬸子呢！」陸小攸笑了。

段楠楠聽了這話，心裡美滋滋的甜。但是，想到這次找陸小攸是別有用心，那張臉上的喜悅轉瞬即逝，又恢復了一張愁苦臉。

段楠楠嘆口氣，悠悠得說道:「那個傻小子心眼實誠，你們也知道，讓傻小子說個謊話糊弄一下，他都做不好。眼看著村裡教書先生不教他讀書，他的前途盡毀，我這心裏面就難受。」

李雨蔓沉默，那眉宇間夾雜幾分擔憂和愁悶。孩子的未來尤其重要，周野村又是喜歡讀書的，要是此番放棄學業，只怕斷送孩子的大好前程。

陸小攸不動聲色，心底不禁對二嬸子豎起大拇指。

她暗暗嘀咕: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最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