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向操作
講真，軍訓其實挺無聊的，沒完沒了的站軍姿、走正步，尤其是和這幫生理和心理都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屁孩們一起。
大部分休息時間，路鳴都坐在地上靜靜地思考着。
可是他的一舉一動，卻都被班上的女生們看在眼裏，有的挑釁似的盯着他，有的只敢偷偷瞄幾眼。
唉，看來這三年一直要承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帥氣和智慧，還是挺累的。
第二天的訓練結束，路鳴一到家，就看到舅媽錢苗苗在店裏招呼客人點菜。這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前舅媽過來的時候，從沒見她這麼積極過。
「舅媽。」
「小鳴回來啦，我瞧瞧，我外甥穿軍裝真帥！」錢苗苗笑眯眯地說。
宋雲芳端碗面給客人，勸道：「嫂子，快去歇著吧，你是客人，怎麼能叫你幹活兒呢……」
「沒事，你忙你的，我也不累。」舅媽堅持要幫忙。
路鳴在旁邊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突然間記憶一閃，想起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以前家裏的經濟情況都有爸媽操心，他只需要專心學習就行了，直到他大學畢業那會兒，才從爸媽口中得知，當年他們辛辛苦苦攢了十萬塊錢，本來是準備買房的，結果大部分都借給了這個舅媽。
舅媽從各個親戚朋友那裏借錢，早早地就在滬城買了房，四五年之後才把爸媽這筆錢還了回來，當然，也沒有收她利息。
可等到2014年，縣城的房價已經翻了一番，同樣的房子，連首付的錢都不夠了，爸媽一商量，決定還是繼續在舊房子裏湊活，把這筆錢留着給兒子買房娶媳婦。
現在既然碰上這事兒了，路鳴自然不會讓它再次發生。
到了晚上七點鐘，麵館也提前打烊，宋雲芳又炒了幾個菜，一家人準備吃晚飯。
「今天多虧嫂子幫忙，不然晚上我跟老路有的忙了。」宋雲芳客氣地說。
「這算啥，都是親戚嘛，應該互相幫助的。」錢苗苗笑着說。
好傢夥，這就開始設套了？
路鳴心想，要不是我剛才看到你差不多一半時間都在打電話，還真以為你樂於助人呢！
舅媽的手機應該是諾基亞的新款滑蓋機，具體型號不清楚，但少說也要四五千塊，而巢州縣城這邊的平均工資，估計也就一千多塊，兩個月工資都買不起她一個手機。
爸媽呢，除了店鋪有個座機，就只有一個幾年前花了幾百塊錢買的二手諾基亞，型號他還記得是2610，一直用到現在，都沒換新手機。
就這，還想來我家借錢呢？
路鳴本打算同意爸媽只借個一萬塊，意思一下就完了，現在他改主意了，只能借五千，一毛也不會多。
吃晚飯的時候，錢苗苗不停地給路鳴夾菜，希望他趕緊吃完一邊涼快去，不要耽誤大人商量正事。
可路鳴偏不讓她得逞，反而又去盛了一碗飯，賴在椅子上不走了。
兩個人用眼神進行了一波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量子糾纏：
舅媽：吃飽了快去學習！
路鳴：我覺得我沒吃飽。
舅媽：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路鳴：我真沒吃飽。
舅媽：不，你吃飽了！
路鳴：扶我起來，我還能吃一碗！
舅媽：……
錢苗苗這邊見一計不成，又施一計，她拿出一個袋子，遞給路鳴：「這是舅媽特地給你買的，高中要以學習為重，千萬不能放鬆！」
路鳴打開一看，差點沒氣死！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尖子生學案》
《教材完全解讀》
《輕巧奪冠1+1》
……
真是惡毒的女人哪，這厚厚一袋子，是要把我往死里整？
送禮送教輔資料，這是什麼騷操作？難道是因為買書比較便宜嗎？
這下連五千塊都不想借她了，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社會險惡！
宋雲芳和路正洋看見了卻很滿意，沒想到他舅媽還關係外甥的學業，反過來又罵了路鳴幾句：「就知道吃吃吃，趕緊吃完看書去！」
「還沒正式開學呢，課都沒上，我也不會做題啊。」
「你就不能看看語文、歷史嗎，別跟我說你不認識字？」
路鳴：「……」
眼瞅著爸媽的方向被舅媽帶偏，本來應該是槍口一致對外的啊，怎麼懟起自己來了？看來只能用殺手鐧了。
路鳴醞釀了下情緒，眼神里露出三分痛苦，三分無助，還有四分欲言又止，悲痛地說：「舅媽，有件事情我想求求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爸媽……」
這一刻，三個大人都愣住了。
路正洋和宋雲芳一臉懵逼，咋的，兒子怎麼開口和舅媽借錢了？
錢苗苗則更無語，她是來找小姑子家借錢的，怎麼變成被借錢的一方了？
路鳴不給他們詢問的機會，連珠炮似的說：「舅媽，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有個關係很好的同學叫胡聰，他家養豬場染上豬瘟了，欠了債主幾十萬，人家都堵上門了……」
「我求了我爸媽，給他家借了五萬，但還遠遠不夠……下半年店裏也要進貨，本金也沒了。舅媽，能不能借點錢周轉下……我爸媽就是不好意思跟親戚們開口。」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路鳴感覺自己都可以去拿小金人了。
錢苗苗向宋雲芳責備道：「你們怎麼能給外人借錢呢？他們生意賠了還不上怎麼辦？」
宋雲芳和路正洋麵面相覷，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在錢苗苗眼裏卻正好是心虛的體現。
實際上他們知道根本沒借錢這回事，那錢還存在銀行呢，肯定是兒子在說假話。
錢苗苗印象中路鳴一直是個老實孩子，沒想過他也會撒謊，慌亂中對宋雲芳解釋道：「雲芳啊，不是嫂子不幫你，你們也知道，我現在湊錢買房呢，真是一點余錢都拿不出來了……」
「嗯嗯，我們知道……」
爸媽這時候反應再遲鈍，也明白兒子打的什麼鬼主意了，又不能當場拆穿，只好配合著表演，說再找找其他朋友借借錢，總歸能熬過去的。
「舅媽，謝謝你買的資料書，本來我想着省錢，都不打算買了，準備和同學藉著看呢。」路鳴還不忘補個刀。
錢苗苗：「……」
嘿嘿，沒想到吧，這叫反向操作，老實人招誰惹誰了，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憑什麼白借你四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