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夏日紅遮顏
「卿媽媽，求求你放過我吧，只要不讓我接客，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葉水水雙手吊在樑上，臉色刷白布滿淚光。
「行啊，放過你可以，把銀子還給老娘，老娘自然就放了你，沒銀子，就乖乖給老娘聽話接客去！」
畫面再次一轉。
須臾數九年光陰匆匆而過。
似仙樓，一間昏暗不見日光，充滿了腐爛氣息的房間里。
葉水水瘦骨嶙嶙，如同一個老嫗，身上蓋著散發出濃重霉味的破被子。
吱嘎，破落的門板從外面推開。
只見一個華髮老頭佝僂著腰，背著藥箱走了進來。
「水水丫頭……」
迷迷糊糊中聽到久違的呼喚，葉水水費力的睜開眼睛。
「你是咳咳，辛老爹？」
「是我，我來晚了，丫頭，你受苦了。」
「我……」
「莫說話，我先給你把脈。」
不消片刻，辛老頭震驚的後退兩步，霎時間老淚縱橫。
這脈象，竟回天乏術了……
「我知道我時日不多了，不必為咳咳傷感，我，我只是怨吶，哥哥他怎地就如此心狠……整整十年，竟咳咳嫌棄我，不來見我一，一面……」
「丫頭，你說什麼呢，旭宏怎會嫌棄你，他……在你進方家不久，就去了，被王氏那個惡婦活活餓死在了炕上……」
辛老頭跪倒在床前，「是我不好，若我……旭宏他也不會……我對不起你爹，我對不起你爹啊！」
葉水水驀地睜大雙眼，震驚、憤怒湧現。
雙手緊緊攥住破被，她，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
「丫頭，丫頭……」
里正的老伴錢大娘不斷的呼喚一臉痛苦，發出悲痛嗚咽聲的葉水水。
「丫頭，你驚夢了，快醒醒。」
葉水水蹭地坐起來，撫著心口，呼吸急促。
「可是做噩夢了？」
噩夢？
對他人來說，是噩夢，對她而言，是她前世短短須臾數年的一生！
「錢大娘，我沒事，時辰還早，您快回去接著睡吧。」葉水水緩過勁兒來后，不好意思的說道。
「好，我先去給你倒杯水。」
一杯溫水下肚，葉水水順出一口氣，這才覺得堵塞的胸口好受許多。
錢大娘抬手為她拭去額上的密汗，憐惜道：「大娘知你心裡苦，你也莫要想太多，天無絕人之路，總會好起來的。」
葉水水微動，點點頭，「恩，謝謝大娘。」
待錢大娘的打呼聲響起后，只見本已重新躺下的葉水水動作輕緩的起身下了炕。
……
月半高懸。
一抹單薄身影盈盈立於院中，絲絲晚風吹拂在臉上，髮絲微亂。
葉水水緩緩闔眼。
一場夢境，如同走馬觀花般，走過一世。
王氏手中夾縫生存的十三年；
方家作妾一年；
被騙到似仙樓強迫賣身，不人不鬼的九年；
短短二十四載，成全了他人，虧欠了自小相依為命的哥哥。
對哥哥十年的怨恨，臨死之際方知，她竟是個傻子，被王氏騙了十年，瞞了十年！
葉水水啊葉水水，前世的你，到來頭，就是被王氏玩弄於鼓掌間的笑話！
……
「水水，你怎地起得這般早啊？」
錢大娘看著打掃的乾乾淨淨的院子，神色愈顯溫和的望著正在餵雞的葉水水。
「錢大娘，您起了。」
葉水水聽到聲音，回首一笑。
柔美的笑容看得錢大娘晃了神，怪不得王氏那婆娘打這丫頭的主意，長得這般的打眼，整個村裡，怕是獨一份。
「大娘，大娘……」
「呃，你說什麼？」錢大娘回過神來，略有些憂心忡忡的看著不遠處的那抹倩影，若無人庇護，長得這般打眼，非福啊！
張了張嘴，想提點兩句，終是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葉水水眸子微閃，不動聲色道：「我是想問您，家裡的糙米在哪兒，我去做飯。」
「不用不用，我做就好，待會你和旭宏不是還要去鎮子上嗎，你先去拾掇拾掇。」說著，錢大娘便拾步去了廚房。
見此，葉水水也不爭，待喂完了雞鴨后，便去井邊打了盆水。
巴掌大的蠟黃小臉只能算清秀，但眉宇間的嫵媚細緻更添亮色。
望著清水中倒映出來的面容，葉水水皺了皺眉。
她自是知曉自己長得不算丑，反而有獨特的亮點，若非如此，前世，王氏也不會把她賣去了方家作妾，后賣去似仙樓。
她曾經，為自己容顏自得過，但重活一世，她如今只覺得，這般的顏色，只會惹來無端的禍端。
突然，眼前一亮，望向牆角旮旯里的那一簇艷紅小花……
……
「水水，你的臉怎麼了？」
做完飯從廚房出來的錢大娘，看到葉水水前一刻還好好的一張小臉，此刻卻長滿了一個個的紅疙瘩。
頓時唬了一跳。
葉水水忙走過去，拉起錢大娘的手，「大娘，您別慌，您摸摸看。」
錢大娘怵了下手，起先不敢摸，還是葉水水鼓勵的沖她點點頭，這才摸上。
瞬間，嘴巴大張，「這，這……」
葉水水微笑著輕頷首。
「丫頭，你這是怎麼弄的啊？」錢大娘不敢相信的摸著她布滿了紅疙瘩，但觸手卻異常平整的臉頰。
葉水水也沒有賣關子，指指牆角不知名的小紅花。
「你是說……那花？」
「恩，這種花叫夏日紅，用它的汁抹在臉上，凝結后，看起來就像長了疙瘩。」
錢大娘恍然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葉水水心下一暗。
前世她的恩客中有一個制香發家的外地富商，一次喝了點酒，忘乎所以的講述他怎麼在無意中得到了一本制香秘籍，並靠這本秘籍發了家。
當時，她覺得新奇，便讓他把秘籍拿出來給她看看，但識字不多，看懂的有限，便趁富商睡著后，連夜抄寫了下來。
為此，她跟著似仙樓的先生學了三四年的字。
她也曾試著調配過秘籍中最簡單的香膏，雖然樣子不好看，但效果卻比外面胭脂鋪子賣的特級香膏都要好。
方才，她也是想到了那本制香秘籍，認出了那不起眼的小紅花很像方子中描述的夏日紅，便試著折了一些，碾碎，擠出汁塗在臉上。
本不抱希望，沒想到，不但成功，且出乎她意料的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