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月無邊

第四十章 風月無邊

大寶家被布置得煥然一新,不似陸何歡第一次來拜訪時的清貧、逼仄。郝姐捨命為兒子換來了富足的生活,但大寶卻在她死後不久就跟著命喪黃泉。

李鶯鶯嫵媚地坐在沙發上,熟練地點了一支煙,她吐出一圈煙霧,悠悠地向陸何歡和應喜示意,「你們隨便坐吧。」

話音剛落,應喜就笑嘻嘻地坐在李鶯鶯身旁,眼睛盯著李鶯鶯旗袍下裸露的大腿。

李鶯鶯覺察到應喜色眯眯的眼神,嬌笑著推開應喜,故作矜持地蓋住裸露的大腿,「應探長,您這是往哪看呢,人家可是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應喜拿手撩撥了一下李鶯鶯的頭髮,明目張胆地挑逗,「你不是剛剛變成寡婦了嗎。」

李鶯鶯粉面一紅,和應喜不避嫌地打情罵俏起來,「死鬼,討厭。」

應喜一邊跟李鶯鶯調笑拖住李鶯鶯,一邊眼神示意陸何歡。陸何歡會意,裝作不經意地四處查看。

「應探長是知道我死了男人才來的嗎?」李鶯鶯一雙媚眼盯著應喜,絲毫沒注意到陸何歡。

應喜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當然了,於公於私都是因為你死了男人才來的,於公呢,我是來了解一下大寶的信息和案件的相關情況,於私嘛……」應喜意味深長地笑笑,將手放在李鶯鶯的大腿上,「也是來安慰安慰我曾經的紅顏知己。」

李鶯鶯咯咯嬌笑,這回倒沒有挪開應喜的手,「應探長能把我比作紅顏知己,真是鶯鶯的福氣呢。」

二人說笑間,陸何歡已經悄悄溜到鞋櫃前,他打開鞋櫃,迅速看了一眼裡面的高跟鞋,發現裡面並沒有白色的高跟鞋,而且高跟鞋的鞋跟也並無缺損,陸何歡不禁暗暗皺眉。

應喜的手在李鶯鶯的大腿上來回摩挲,漫不經心地詢問:「鶯鶯啊,大寶經常夜不歸宿嗎?」

「是啊,男人嘛,當然是野花更香了,我最清楚這一點,不過我也知道,他們不會對外面的女人動真心,所以就由著他嘍。」

「那他出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

李鶯鶯搖搖頭,「沒什麼異常。」

陸何歡不動聲色地關上鞋櫃,走到客廳,用眼神示意應喜。

應喜會意,輕輕掐了一把李鶯鶯的大腿。陸何歡見應喜言行輕浮,忍不住又皺眉搖頭。

「那就這樣吧,如果想起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去警署找我。」應喜含情脈脈地看著李鶯鶯,柔聲叮囑道。

李鶯鶯嫵媚地沖應喜拋了個媚眼,左手捋了一下頭髮,深情地點點頭,「好,不過即使我沒線索,應探長也要常來哦。」

「一定。」應喜意味深長地朝李鶯鶯壞笑幾聲。

一旁的陸何歡不耐煩地示意應喜趕緊離開。

牆上的鐘錶拖沓地走著,朱卧龍和包康在辦公室里交錯著來回踱步,苦苦地等待著光頭。

過了良久,光頭快步返回辦公室,手上拿著一張紙。

「報告包署長,情詩已經準備好了。」

包康一聽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走過去,「符合要求嗎?」

光頭點點頭,「按您的要求,特別深情,情真意切,愛到骨髓,永生難忘。」

包康滿意地點點頭,催促光頭,「快拿給朱老闆看看。」

朱卧龍接過情詩,瞟了一眼又為難地看向包康,「包署長,不怕你笑話,好多字我都不認得。」

包康狠狠拍了一下光頭的腦袋,「去給朱老闆註上音!」

「是!」光頭說著在辦公桌上將情詩的每個字都註上音。

片刻,光頭賠著笑看向包康,一臉討好,「包署長,注好了。」

「你出去吧。」

光頭疑惑不解,但也不敢發問,只好按照包康的意思轉身離開。

朱卧龍滿意地拿起情詩,仔細端詳,許久,他信心滿滿地對包康承諾,「我一定把這首詩特別深情、情真意切、愛到骨髓、永生難忘的感覺念出來,打動包小姐。」

「加油!」包康握緊拳頭為朱卧龍鼓勁。

朱卧龍信誓旦旦地點點頭。

包瑢被包康強拉硬拽到警署院子里。

「哥,你到底讓我看什麼?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呢。」包瑢見包康神神秘秘,一臉不耐煩。

「讓你看真心!」包康指向院子一角。

「真心?」包瑢莫名其妙,順著包康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朱卧龍穿著長衫站在一棵歪脖樹下,阿花站在朱卧龍身邊,微風拂過,吹動著朱卧龍的頭髮和阿花的雞毛。

「哥,這是……」包瑢驚訝地看向包康。

「噓……」包康打斷包瑢,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說道,「現在靜下心,認真聆聽,用心感受。」

包瑢看向朱卧龍,越發感到莫名其妙。

一切準備妥當,朱卧龍擺出一副文人墨客的樣子,深情地念著手裡的情詩,旁邊的阿花有節奏地跟著咯咯噠地叫,氣氛顯得有些滑稽。

「……薔薇泣幽素,翠帶花錢小。嬌郎……痴若雲,抱日西簾曉。枕是龍宮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膚,但見蒙羅碧。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歸來已不見,錦……瑟長於人。今日……澗底松,明日山頭……檗。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識……」

朱卧龍支支吾吾地念完情詩,包康感動得熱淚盈眶,動容地看向包瑢,「小瑢,朱老闆可是人中之龍,竟然屈尊為你寫情詩,你難道一點都不感動嗎?」

「這詩是他寫的嗎?這不是李商隱的《房中曲》嗎?」包瑢一臉懵懂,懷疑地問道。

「只是借鑒了一點點。」包康尷尬地辯解。

包瑢鄙視地看了一眼朱卧龍,「一個字都不差,明明是抄襲。」

「天下文章一大抄,只要感情是真的,抄一首詩又怕什麼?」包康不以為意。

「就算抄一首詩沒什麼,可你們知道這首詩的含義嗎?」包瑢哭笑不得。

「當然知道,是深情的流露。這首詩情真意切,愛到骨髓,永生難忘。」包康理直氣壯。

包瑢見包康如此厚臉皮,無奈地點點頭,「沒錯,這首詩是情真意切,愛到骨髓,永生難忘,但這是李商隱紀念亡妻的詩。」

朱卧龍聽到包瑢的解釋,一臉迷茫,「王妻?是王的妻子?那個寫詩的愛上了皇上的女人?」

「是亡妻!他妻子去世后他寫的悼亡詩,紀念死去的妻子。」包瑢沒好氣地解釋道。

包康和朱卧龍一聽,尷尬地齊聲大喊,「啊!」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包瑢說罷徑自離開,留下包康和朱卧龍面面相覷。

阿花不合時宜地咯咯噠地叫著,像是在嘲笑二人。

「該死的光頭!」包康鐵青著臉咆哮。

落日的餘暉灑滿大地,陸何歡跟應喜從大寶家出來,並肩走在夕陽照耀下的小路上。

陸何歡時不時地看一眼應喜,欲言又止。

應喜發覺,好奇地側臉看向陸何歡,「為什麼一直偷看我?」

「應探長,想不到你真的是那種人。」陸何歡一臉耿直。

「哪種人?」應喜毫不客氣地追問。

「朱卧龍那種。」陸何歡不好直說,只能含糊地答道。

應喜生氣地挑了挑眉毛,「他有我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嗎?」

陸何歡認真地打量了一番應喜,「除了風流,其他的都沒有。」

應喜狠狠白了一眼陸何歡,不滿地呵斥,「你懂個屁,這叫逢場做戲,我不纏上李鶯鶯你能有機會查她?」

陸何歡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

應喜壞笑著摟住陸何歡的脖子。

陸何歡嫌棄地將應喜的手拿下來,微微皺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隻手剛剛好像摸過李鶯鶯的大腿。」

「你的記憶力不錯。」應喜不以為意地笑笑,忽然他想起正事,「說真的,其實李鶯鶯這種女人也不錯,漂亮嫵媚又解風情,對男人從來都是笑臉相迎,又不要什麼承諾,懂得進退,所以才有那麼多男人喜歡這種女人。」

「不要承諾,懂得進退,那是因為心中沒有愛。」陸何歡不屑地道出真相。

「歡樂一時就夠了,有愛多麻煩……所以呢,我最喜歡風月場的女人,女人如衣服嘛,這種衣服想穿就穿,想脫就脫,方便。」應喜毫不避諱地對陸何歡訴說自己和女人的相處之道。

陸何歡無奈地聳聳肩,「God,我完全理解不了你。」

應喜搖搖頭,故作深沉地搓著鬍子,「彼此彼此,我也理解不了你,尤其是你對凌嫣的痴。陸何歡,聽我的,試著放手,愛情一旦犯了痴,就會變成悲劇。」

陸何歡嘆了口氣,望向天邊的夕陽,「不管是喜是悲,我都要找到凌嫣,和她一起走到最後。」

應喜有些動容,拍了拍陸何歡的肩膀,一臉認真地岔開話題,「陸探員,其實我覺得你現在沒有太多時間多愁善感,因為今天已經是大寶案發的第三天了,再不破案,我保證不但你和凌嫣是悲劇,我跟你也會成為悲劇。」

陸何歡看看應喜,應喜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剛才在大寶家有線索嗎?」

陸何歡搖搖頭,一臉沮喪,「我查了李鶯鶯的高跟鞋,那塊鞋跟碎片不是她的。」

「不是李鶯鶯的?那鞋跟碎片的主人可就難找了。」應喜撓撓頭,面露難色。

陸何歡有些發愁,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地看著應喜,「這塊鞋跟碎片很可能是兇犯留下的,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找到碎片的主人。」

應喜想了想,「有方向嗎?」

陸何歡一怔,搖搖頭,「毫無頭緒。」

「既然這樣,不如去放鬆一下,勞逸結合效率才高。」

「怎麼放鬆?」

「當然是去煙花間喝酒了。」應喜一臉壞笑。

「煙花間?」陸何歡大吃一驚,連連搖頭,「不去!」

「只喝酒不幹別的。」應喜笑嘻嘻地引誘陸何歡。

「那也不去!」陸何歡倔強地別過臉,加快腳步。

華燈初上,大上海悄無聲息地進入矇矓的夜色。寫著「知音樓」三個字的匾額上霓虹閃爍,透露著一股曖昧的氣息。

陸何歡被應喜強拉著走進知音樓,眾多打扮時髦的風塵女子立刻將二人團團圍住。應喜與眾女子調笑,一旁的陸何歡卻緊皺眉頭,直嚮應喜身後躲。

「應探長,你可是好久沒來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紅衣女子媚笑著湊近應喜。

「是不是想我了?」應喜嬉笑著和女子調情。

「當然想了。」

這時,一名白衣女子注意到陸何歡,她一臉嬌笑,「喲,這位帥哥第一次來吧?」

陸何歡耿直地點點頭。

應喜壞笑著掃視周邊圍上來的女子,「看你們有沒有本事讓他第二次,第三次來了。」

女子們一聽應喜的話,紛紛上前去拉陸何歡。

陸何歡十分不適應,左推右擋,「請你們自重。」

白衣女子盈盈一笑,曖昧地捂著櫻桃小嘴,「我們自重了,你們還怎麼開心。」

陸何歡見狀趕緊嚮應喜身後躲。

一名身穿藍色旗袍的女子指著陸何歡嫵媚一笑,「你們看,還挺害羞的。」

眾女子都忍不住大笑,陸何歡尷尬地搓著手。

應喜見陸何歡為難,實在不好意思再捉弄他,朝身旁的女子擺擺手,「行了,別逗他了,給我找個包間。」

紅衣女子一聽,身子軟綿綿地貼著應喜,「跟著我上樓吧。」

陸何歡、應喜趕緊跟著女子疾步上樓。

陸何歡和應喜跟隨女子經過一個包間,忽然瞥見朱卧龍正坐在裡面的桌子前,幾個妖艷女子相伴左右,正在喂朱卧龍喝酒。

「朱老闆,這麼巧。」應喜忙不迭地向朱卧龍打招呼。

朱卧龍一見應喜和陸何歡,頓時慌了神,「你們可千萬別告訴包小姐。」

陸何歡不說話,一旁的應喜無所謂地笑笑,「朱老闆放心,我們也是來尋開心的,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應探長真是聰明,來來來,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喝點。」朱卧龍高興不已。

「那就一起喝點。」應喜說著不管陸何歡反對的眼神,拉著陸何歡走進去,坐在桌前。

應喜拿起桌上的酒給朱卧龍、自己還有陸何歡倒上,然後端起酒杯,「朱老闆,第一次跟您喝酒,非常榮幸,這杯我敬您。」

朱卧龍一手摟著一個美艷女子,一手舉起酒杯,「我朱卧龍就喜歡四海結兄弟,來,干。」

應喜拿胳膊拐了一下身旁的陸何歡,陸何歡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應喜再次為朱卧龍倒酒,「原來朱老闆鍾情這裡,實不相瞞,我還是比較喜歡百樂門。」

「百樂門的舞女雖然漂亮,但是沒有這裡的姑娘嫵媚,骨子裡少了點風塵味。」朱卧龍覥著臉解釋道。

應喜哈哈大笑,豎起大拇指,「朱老闆研究得真是相當透徹。」

應喜和朱卧龍興緻勃勃地交談著,陸何歡卻將注意力放在女子們的鞋上,他掃視一圈,發現屋內七八個女子竟無一人穿高跟鞋。

「奇怪……」陸何歡暗暗思忖。

「什麼奇怪?」朱卧龍不解地問道。

陸何歡指了指旁邊的女子們,「為什麼她們穿的都不是高跟鞋?」

女子們一聽忍不住捂嘴偷笑,陸何歡滿臉尷尬。

紅衣女子忍住笑,看向陸何歡,「大爺若是能買給我們,我們自然願意穿了。」

陸何歡不知何意,仍是一頭霧水。

朱卧龍喝了一杯酒,看著陸何歡,「陸警員有所不知,高跟鞋雖然在英格蘭已經普及,但在上海還是稀罕物,只有名媛和交際花才穿得起。」

陸何歡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如此一來,大寶喪命時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女子一定是交際花。

傍晚時分,霞飛路上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霜喜偵探社卻已經打烊了。

柳如霜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白玉樓站在柳如霜面前,正在拿鑷子為她修眉毛。

「哎呀,輕一點!」柳如霜忍不住痛叫。

白玉樓嘟起嘴,「不行啊霜姐,不用力拔不下來,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再堅持一下。」

「我知道了,你快點。」柳如霜咬了咬牙。

白玉樓繼續為柳如霜拔眉毛,柳如霜的手掐住白玉樓身上的肉。白玉樓一拔柳如霜的眉毛,柳如霜就狠掐白玉樓的肉,二人最終都忍不住一起痛叫。

這時,一個小商販急匆匆地推門進來。

「柳小姐……」小商販進門見兩人姿勢曖昧,一臉歉意地改口道,「打擾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站住!」柳如霜起身叫住小商販,這名小攤販是柳如霜在警署周邊布下的眼線,專門為了跟蹤應喜的蹤跡。

小商販轉身看向柳如霜,一臉嚴肅,「柳小姐,我有重要的事要彙報。」

「說!」柳如霜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小商販壯著膽子往柳如霜跟前走了幾步,「你不是讓我跟蹤應探長嗎?我剛剛看到他跟那位陸警官去了煙花間。」

「煙花間?真的?」柳如霜瞬間皺起眉頭。

小攤販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千真萬確。」

柳如霜憤怒地猛拍桌子,「白白,跟我去煙花間『捉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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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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