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異己者

這個清晨一如既往地骯髒與晦暗。李約掀開覆在自己身上的軍大衣和幾層舊報紙。凜冽的寒風吹來，凍得他打起了哆嗦。

耳畔依舊是惶恐的嘈雜。

那是拾荒者們的聲音。他們必須得趕在「軍官」換班的空檔，從骯髒、污穢的垃圾堆中撿拾他們所需的東西。

李約今天起的算是夠早的，但還不是最早，當滿載廢料的垃圾車傾瀉時，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拾荒者們早就密密麻麻的在這裡等著了。

垃圾車司機口中不斷咒罵著拾荒者，但他們並不在意。他們只想從這輛垃圾車上獲得身體活動必須的「給養」——通常是霉變的饅頭、發餿的米飯、或一些未咀嚼完全的飯菜。

但對於李約來說，最好的食物是——死屍。

李約不是人類，他是「食屍鬼」，比拾荒者還要低下的存在。

據調查研究表明，「食屍鬼」是另一種生物，他們長期混跡在人類社會中，外形與人類無異。只有在十八歲之後，它們才會因極度的情感（例如:憤怒、絕望）而睜開代表它們身份的「赫眼」。

赫眼一開，即代表他是「食屍鬼」。

李約是在十九歲的夏天與女朋友程穎在公園約會時洞開了「赫眼」。

人類總是排斥異己的。即使食屍鬼們被證實「只會吞食死後二十四小時的僵硬屍體」，吞食活人仍會與正常人一樣感到呃逆、反感，但大眾仍是不願接受這種口腔中殘留腐屍肉屑的「怪物」。

於是，新的總理上台，關於對食屍鬼的全面絞殺活動便迅速而猛烈的展開了。

李約被迫離開了程穎。

這時從那時起五個月後，他關於他的回憶只有一張夾在錢包中的照片。錢包和其中的錢在李約剛來的時候，被別的拾荒者奪走了。

他現在剩下的財富只有這一張女朋友的照片，其餘的，全部的全部，他一無所有。

孱弱的胃脾一陣皺縮、翻湧，李約竟然還留有「餓覺」。

他驀然的蹲下身，臉上麻木而毫無血色。他伸手在腳下的破爛叢中翻找著，想找到一些充饑的東西。

突然！

令人意想不到的機槍聲炸響。

李約只聽見腦中悶響，身邊的拾荒者們有幾人的頭顱爆開了血花。李約趔趄一下倒在地上，他的胸膛中了一槍，紅色的鮮血浸染了胸前口袋中程穎的照片。

頭顱受到重物的碾壓，李約艱難的睜開雙眼。眼前是白茫一片，他掙扎的聚焦瞳孔，望向那個將高跟鞋踏在他臉頰上的女人。

她是……

「程穎……」

他晦澀的念著，一雙暗紅色赫眼被絕望的淚水浸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