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叔製作煙熏肉

傑羅斯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觀察煙熏中的肉。

香草和肉特有的香氣隨著煙飄散而出，刺激著他的食慾。但是這年紀最怕發福，所以他努力忍著不要偷吃。畢竟平常沒運動到的部分很容易長出贅肉。

他動手試做的是煙熏飛龍肉乾。他這麼做一方面也是想將肉乾作為存糧，然而要是被教會的孩子們發現就糟了，事情曝光的話一定會全被他們給吃掉。

他們最近會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一樣，毫不客氣地跑來翻他的冰箱。

他回想起路賽莉絲認真道歉的樣子……然後萌了起來。

『美女困擾得不得了的樣子，為什麼會這麼萌呢～』

萌點意外冷僻的大叔注意著煙熏肉的狀況，將以名為樹人的植物型怪物削成的木片添進火堆中。

其實要做火腿或是香腸也行，可是他沒來由的懷念起地球上肉乾的味道，便在沒有任何知識的前提下開始做起了肉乾。

他已經失敗大約七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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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太強也不行、香料的味道太重也不行……不知道看起來怎樣才算是剛剛好呢～肉敲過頭也會變成絞肉……』

變成絞肉的肉當然也被他做成了漢堡排，美味地享用了。

他以前在法芙蘭大深綠地帶打倒的飛龍有七隻。其中一半雖然拿去賣掉了，但是剩下的就算要賣，量也太多了，會破壞肉品的市場價格。

這對消費者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不過站在販售方的立場，還是希望能夠盡量高價賣出商品。價格崩盤只會帶來困擾，這才是零售商的真心話。

所以大叔也很識時務，留了大約三隻的肉在手邊。

他將多到吃不完的肉分給左鄰右舍，現在只剩下約一隻飛龍的量，儘管如此，這些肉要他一個人吃完還是有困難吧。

所以他才會開始做起可以長期保存的食物，可是肉乾實在太難做了。

雖然香氣也有影響，但主要還是口味太重了不適合拿來當下酒菜。

大叔心想著『好想吃中野谷先生做的牛肉乾啊～』，一邊回憶著地球上肉乾的味道，一邊望著默默升起的熏煙。

「啊～這麼說來那兩個勇者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唉，跟我無關就是了……」

或許是想要忘掉嘴饞的心情吧，傑羅斯把思緒移到了在回桑特魯城的途中遇見的兩位勇者身上。

為了從兩位勇者和隨行的神官們身上獲取情報，傑羅斯以虛實交錯的話術挑起他們的疑心，藉此問出了很多事情。

也是基於這個緣故吧，勇者們對於要回到梅提斯聖法神國這件事莫名地起了些戒心。對計畫著總有一天要對四神展開復仇的大叔而言簡直是正中下懷。

他和勇者們一起回到了桑特魯城，但光靠他們自己要怎麼活下去又是另一個問題了。和他們在一起的神官們也因為知道了太多不必要的情報，回祖國會有生命危險。

「只靠他們沒問題嗎……特別是田邊。」

大叔回想起距今約一周前的事情。

◇◇◇◇◇◇◇

在實戰訓練的歸途上。

從法芙蘭街道轉入桑特魯街道，大叔等人總算快到桑特魯城了。

「累死我了……喂，讓我搭馬車啦。」

「年輕人還真不像樣啊。你該更有骨氣一點吧？」

「別說這種強人所難的話……我就是因為沒錢了才沒辦法租馬車啊～」

這個無力的彎腰駝背，踏著沉重腳步不斷走著的勇者是「田邊勝彥」。

儘管大叔在前往桑特魯城的路上不得已讓勇者一行人同行，可是田邊的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了。不，就算還有體力也沒有毅力了。

這也是因為只有路賽莉絲和孩子們，以及搭便車的女性神官們能搭乘馬車，男人們一路上都是靠徒步移動。

途中當然有休息，不過光靠那種程度的休息無法消除孱弱的田邊身上的疲勞。

「為什麼一定要用走的啊……勇者應該可以獲得更好的待遇吧？」

「事到如今還想拿勇者的名號來壓我啊，真要我說，我只覺得勇者看起來像是一群小丑喔？早點發現的話，明明可以私下準備發起革命的。」

「女人真好……備受禮遇呢～」

「大概就是看準了你這麼沒毅力？不如說很有可能會優先召喚這樣的人過來。畢竟是最適合拿來操控的人才。年紀輕的人特別好洗腦吧。」

田邊的等級明明不低才是，但或許是生長環境造成的影響，這自稱是勇者的傢伙看起來有夠不像樣。反而是神官們的腳力比勇者好多了。

「各位的腳力似乎不錯啊。」

「我們為了傳教經常要前往各處，基本上很習慣這種長途旅行了。只是這次因為勇者閣下過於揮霍，所以旅費……」

「自作自受啊……是造成這個原因的你自己的錯吧。要是省著點用，想租個馬車應該還是沒問題。」

「可惡……我這笨蛋。」

花掉的錢不會回來。後悔也無濟於事。

結果勝彥那毫不經大腦的行動正是造就現況的原因。讓人想要同情他都辦不到。

「不妨以尋找邪神為名目逃走吧？我想你們就算回國也只會被任意差遣，而且還是利用完就讓你們跟這世界說再見的那種。」

「我是想這樣做，可是沒錢。異端審問官那些傢伙也不會看情況，就算我們身在其他國家，他們也會不當一回事地追過來。那些傢伙非常危險。」

「只要工作就好了吧？去當個傭兵，老老實實地做事，至少可以賺到生活所需的錢……你沒打算要工作嗎？」

「…………辦不到。」

已經習慣過著奢侈生活的勇者，沒辦法承受傭兵那種必須縮衣節食的生活。

雖然大叔也只是試著提議而已，不過剛剛的回答讓大叔了解到他無法承受貧困的生活。

逃避面對嚴苛現實的結果就是這樣。

「沒有錢我就什麼都辦不到嗎……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呵……因為你是個小鬼頭啊。」

「這時候說這種話？我真的很消沉耶，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不想承認呢……勇者因為自己過於年輕所犯下的錯誤。這就是所謂的……愚蠢吧。」

「別人的不幸有這麼有趣嗎！你就這麼討厭勇者嗎？」

大叔只是太閑了才會以揶揄他為樂。

無視凄慘的勝彥，大叔望向天空，想著『好想去釣魚啊～』這種完全無關的事情。這個人真的自由到了極點。

「傑羅斯閣下……所謂的創世神教是怎樣的教派呢？因為我們至今為止只知道四神教的教義，想要多少了解一下。」

「基本上類似精靈信仰吧。創生神創造了這個世界，而神只會在一旁守護這個世界，完全不會出手干涉。為誕生一事感到喜悅，對成為食糧的生命懷抱感謝，提倡人們應不分種族、攜手合作。大致上來說就是這樣的宗教吧。完全不帶多餘的雜念，宣揚著平穩的教義。」

「這樣的話，邪神和四神是什麼時候誕生的？我們不知道現況是在怎樣的背景下造成的。」

「有個很有趣的說法呢，我記得是……『初始之神因位階上升，即將離開此世界。雖為遺留之世界創造新神，然該神純真醜陋。故初始之神將醜惡純粹之神封印，望再創新神，將神之力賦予四精靈，命其代為管理。然四神天真且僅顧享樂。降災禍於大地，使世界陷入混沌。』這樣吧？好像是刻在某個遺迹的石板上的文字。除此之外也有在其他地方發現類似的東西。在各地也有透過口語傳承下來的案例。」

「什麼，這……」

「也就是說四神完全沒有盡到被交付的責任，恣意妄為的使世界各處陷入混亂嗎！」

這是神官們不願聽到的事實吧。

然而歷史是勝者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當性而隨意改竄的東西，關於敗者的真相大多會被徹底抹除。

就算是以不正當的手段獲勝，流傳給後世的說法卻是堂堂正正地從正面擊潰對手獲勝的例子也不在少數。只要扯上當權者或宗教，事實大多會被葬送在黑暗中。

「創世神教恐怕也有好幾個能夠和神交流的聖女那樣的人物吧。其後代和魔導士們一同將事實保留了下來。儘管記載在書卷上的事實與歷史一同被燒毀了，刻在遺迹里的事實仍流傳到了後世。難怪四神教會討厭魔導士啊。因為不知事實何時會被解讀，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嘛。這對宗教國家來說可是個大丑聞呢。」

「到底是哪裡的遺迹留有這樣的秘密文字……要是留著那種東西，我們就……」

「誰知道？畢竟那好像是巨大魔法裝置的一部分，到底是哪裡的遺迹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這碰巧被加進了魔導歷史書上記載的魔法術式中，被我發現了而已。石板文字因為位於相當重要的位置，好像沒辦法破壞呢。」

「原來如此……」

「好像有無數個那樣的遺迹，不過很遺憾，因為是用魔法文字刻下的，所以你們是看不懂的喔？我也真的是在偶然之下發現的。」

收藏在伊斯特魯魔法學院大圖書館的大量書籍，紀錄在其中某一本書上的大規模魔法裝置的魔法術式。

那巧妙的隱藏在魔法術式中的歷史真相，是為了將四神的惡行傳達給後世所做的偽裝吧。

「在邪神戰爭時期，四神教已經獲得力量了。藉由封印邪神確立了自己的權威，原本的創世神教也在他們的操弄下被視為邪教給消滅了吧。不過現在好像只剩阿爾特姆皇國還是信奉創世神教。四神似乎想儘快把對他們不利的東西給剷除呢，哼哼哼……」

「傑羅斯先生，你為什麼那麼開心的樣子？雖然笑容很邪惡……」

「哎呀，一條小姐。你不是在馬車上嗎？」

「換田邊那個笨蛋上去了。那傢伙明明是個男人卻一點毅力都沒有。」

「這評語還真辛辣啊。唉，雖然是事實。神官們都比他有毅力多了。」

另一位勇者「一條渚」不知何時開始走在傑羅斯的身邊。

傑羅斯看向馬車，只見勇者勝彥完全化成了一攤爛泥。真的是一點毅力都沒有。

看著毫無變化的無趣景色，悠哉地步行。這對他來說很難受吧。

這個世界上沒有汽車那種方便的東西。就連馬車搭起來都難受到會使人腰痛的程度。

「老實說我不想回梅提斯聖法神國。畢竟現在回去感覺會被處刑吧。」

「住宿費該怎麼辦？我聽說你們的旅費不夠了。」

「被、被你這麼一說……」

老實說渚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是有想過去當傭兵，可是那些卑劣的傢伙她早就看多了。

惹事的人大多是落魄的傭兵，渚也逮捕過好幾次那樣的人。

說真的，她不想從事傭兵那樣血腥的工作。

「我們可以靠治療魔法來賺取生活費，可是勇者田邊閣下……」

「他不行吧，我看他也沒有想要工作的樣子。似乎被寵壞了啊……那樣有辦法生存下去嗎？」

「……沒辦法，我也去找打工吧！先以調查和傳教為名滯留於此，哪天直接逃亡到這個國家來。」

「這樣做比較好吧。要是有什麼會使四神教的地位動搖的情報，那又另當別論就是了……」

「既然這裡不是本國，我們要籌備資金也有困難，暫時只能受雇於教會擔任治療師。勇者田邊又揮金如土……」

他肯定會變成給人養的小白臉吧。大叔對勝彥下了這樣的評價。

傑羅斯也透過公爵家搜集了各式各樣的情報，了解到世間對勇者的評價有了變化。

在其他國家擺出勇者的架子絕對會演變成外交問題。

這樣一來他不會被視為勇者，而會被當成非法滯留者處罰，梅提斯聖法神國也會乾脆地對勝彥見死不救吧。

拋棄派不上用場的勇者，只要優待可以利用的傢伙就好了。

「他還沒發現自己要是在其他國家引起問題，就會被輕易地捨棄吧。」

「如果勇者是用過就丟的棄子，那個國家肯定會這麼做吧。雖然至今為止他們能對其他國家予取予求，都是因為有勇者這個軍事力量在，可是我有種事態正在往不好的方向發展的預感。被當成笨蛋耍我也很不爽，希望能握有一些可以反擊他們的手牌呢。」

「但他感覺會扯你的後腿耶？明明處在這麼可疑的狀況下，他卻還想仰賴勇者的權勢。」

「我們的處境也很危險啊。我們可不想被異端審問官給盯上。」

在勇者們身邊的這些神官說穿了只是在小教會裡修業，組織末端的小角色罷了。

換言之就是在哪裡消失都無所謂的棄子。以某方面來說和勇者們是命運共同體，然而田邊現在還是沒體認到這件事。

他就是即使擁有足以理解的知識也無法應用，遺憾的現代人。只會照本宣科的做事。

「你們作為傳教士修業了很長一段時間吧？那麼應該知道一些跟其他國家的情勢有關的詳細情報？可以從中挑一個，將不利於梅提斯聖法神國的情報告訴該國的當權者，請對方通融一下吧。再來只要說你們『不想再回去那個國家了』，說不定意外地會被接納喔？」

「的確……畢竟賽拉斯塔國爆發瘟疫時，神聖騎士團雖然前去救援，實際上卻對民眾見死不救，放火燒了那裡。雖然報告中是說『那裡已無人倖存，為了避免瘟疫繼續蔓延，只能放火』，事實上卻是認為那裡民眾沒有拯救的價值，捨棄了他們。梅提斯聖法神國原本就對該國抱有疑心，救援行動也只是想要營造本國有為其他國家付出行動的實績吧。」

「你們有辦法證明這件事嗎？」

「我們也被迫參加了那場救援活動啊。對痛苦的人們見死不救，燒毀整個城鎮的光景如今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到現在還會做惡夢……」

其他神官也頻頻點頭。

只是他們都害怕會被抓去異端審問，不敢告發這件事。

在宗教的教誨之外，狂信者們也用恐懼束縛著他們。

會讓他們跟在勇者底下，也是希望在戰鬥中能夠多處理掉一兩個目擊者。對死亡的恐懼令神官們對此事三緘其口，又因敕命被送往了有生命危險的地方。

是故意選這些死了也無所謂的人吧。

「還真難搞啊……世間真是無情。結果還是人之罪嗎。喔，可以看到城的外牆了。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就能進城了。」

「為什麼要花上一個小時？就算用走的也用不到二十分鐘吧？」

「這好歹也是公爵家直轄領喔？當然會嚴加防備外來的入侵者吧。因為需要排隊接受檢查，大概都要花上那麼久的時間。情報是很重要的喔，一條小姐。」

桑特魯城雖是公爵家直轄領，同時也是貿易重鎮。由於也會有罪犯或是走私商人，為了保護人民，當然會對入城的人做檢查。

一小時后，傑羅斯等人順利地進入了城內。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道別了。別因為是異世界就得意忘形，正視現實來行動吧。畢竟四處都潛藏著危險啊。」

「別說那麼恐怖的話啦！」

「這段路上真是受你照顧了。」

和勇者一行人的短暫旅途就這樣結束了。

他們在簡短的道別後，分別離開了那裡。

傑羅斯想著回家后要先洗澡，然後喝杯冰麥酒，好好休息。

順帶一提，大叔想要好好休息的願望沒能成真，一回到家就立刻被捲入了麻煩事里，最後解決了一個不小的事件……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

傑羅斯回想著關於勇者們的情報及事情經過。

得知勇者們一無所知，僅是隨波逐流的過活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對異世界的認知過於天真，徹底輕忽現實。

就算注意到事情不對勁，勇者們恐怕也無法脫離現況。

「因為太年輕所犯下的錯誤，真的很可怕呢～」

就算是在輕小說一類的奇幻世界中常見的發展，在現實中發生時的狀況還是不一樣的。因為現實總是殘酷，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特別是在看到了田邊之後，大叔再怎麼不願意都會了解。

像是某個RPG遊戲那樣，擅自闖入別人家裡物色道具，以身為勇者作為理由抹去所有的罪行，照一般的想法，這些行為在現實中是不可能被允許的。

更何況明明有大量的夥伴在眼前死去，他們卻認真的相信「死了就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平安的生活」這種順應他們期望的謊言。

勇者們甚至沒打算去了解，等這些不合理的情況和謊言崩解后，他們的命運會是如何……

而這樣的勇者們為了保身，以傳教為名在桑特魯城裡打工，躲避梅提斯聖法神國的耳目。跟在他們身邊的神官們也一樣，還不想丟掉自己的小命。

『梅提斯聖法神國已經出現了破綻。不，在持續召喚勇者的漫長歷史中，早已龜裂了吧。之後只剩下要怎麼利用龜裂來破壞這個國家……』

根據他聽來的情報，勇者們也不信任梅提斯聖法神國，可是沒想過要從正面去反抗他們。那麼要是他們失去了宗教國家的優越地位又如何呢？

「我是散播了回復魔法出去，不過得看索利斯提亞魔法王國的大人物們要怎麼利用那玩意，結果還是未知數。好了，這下狀況會變成怎樣呢。」

為了逼出四神，大叔放出了回復魔法的捲軸。

雖然不知道這行為會產生怎樣的效果，但傑羅斯認為事情會往他理想的方向前進。

被人做了什麼就加倍奉還，這就是被稱作殲滅者的他的作風。

大叔盯著完成的飛龍肉乾，露出冷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