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就感」
好在女童身體輕，井底又有厚厚的淤泥和水，緩衝了下墜的衝力。
沈天成穩住身形，兩手托在女童的腋下，面對面把她抱在懷裡，使勁兒用頭頂了兩下繩索。
「抓緊了？」邵俊問。
「嗯。」沈天成嘴裡有手電筒，沒法回答，只能用嗯來表示。
隨著繩索越升越高，懷裡抱著女童的沈天成感覺被勒的身上每一條血管都要爆了。
「注意，注意，慢點拉，快到洞口了，別碰到了。」邵俊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井下的情況。
沈天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抱著女童，萬一再墜落下去不是開玩笑的，正咬牙堅持著，感覺頭部咣當一聲，一陣劇痛傳來。
應該是頭撞到了井沿。
「說了慢點，再慢點。」邵俊恨不能將身體探進下水道里，等繩子又上升了一些，伸手抓住徒弟的肩膀，少尉和體育老師也過來幫忙，終於把沈天成和女童拽了上來。
沈天成喘著粗氣，拽掉臉上的毛巾，吐出嘴裡的強光手電筒。
「佳佳，佳佳，你沒事吧？媽在這呢，佳佳，你說話呀？」佳佳母親哭著抱起孩子，聲嘶力竭地喊道。
「沒事吧？頭撞了一下。」邵俊急忙問徒弟。
沈天成摸了摸頭，沒破，就一個包。
「沒事，趕緊救孩子。」沈天成緩過一口氣，才看清楚自己身上已經污穢不堪，臭不可聞，怪不得邊上的人都往外讓，大口呼吸著空氣，解開扣子，將長袖襯衫慢慢脫掉。
佳佳母親查看著女兒的情況，有人遞來了毛巾擦拭污泥。
擦了幾下，少尉注意著母親懷中的女童，始終閉著眼，頭忽然倒向一旁，馬上喊道：「孩子昏迷了，趕緊送醫院！」
「你照顧好自己。」邵俊對徒弟說了一句，從佳佳母親手中抱過孩子，往醫院飛奔。
「最近的市二院有八百多米，咱們都跟著，這位警官累了就換人抱。」少尉立馬有了決定。
「是！」三名士兵異口同聲。
剛剛提醒沼氣有毒的老人掏出鑰匙：「幫人幫到底，小軍，你趕緊去騎我門口的電動車，追上那位警官，把女娃送醫院。」
「周老師，帶錢了吧？咱們都過去，現在醫院不交錢不給看病！」
「好！您老慢點。」
看到女兒昏迷了，佳佳母親六神無主，哪裡還顧得上道謝，只知道邊哭邊跟在大伙兒後面跑。
沈天成渾身像散了架，試了幾下也解不開腰間的繩索，索性將地上的繩索攏成一堆，抱在懷裡，一手拿著臟衣服，一手拿著強光手電筒，跟在佳佳母親身邊往市二院跑去。
機動車道堵，坐計程車沒有走著快，走著沒有電動車快，小軍的電動車追上去，邵俊二話沒說抱著女童坐在後座。
十多分鐘就了市二院的急診處，將女童交給醫生，拿出卡刷了住院押金，說明了情況，看到女童被推進了二樓的急救室，消防隊四人也到了，邵俊跟他說女童應該沒事了。
少尉拿出手機給值班領導彙報情況，邵俊給指揮中心彙報情況。
二樓不能抽煙，少尉帶著他的士兵和邵俊來到一樓門外，一邊聊著，一邊等受傷女童的家長。
小軍和周老師到了，提到費用的事，邵俊說帶著錢呢，已經交過住院押金，佳佳母親等會到了自然不會缺醫療費。
感謝了周老師和小軍的幫忙，又遞上警民.聯繫卡，沈天成和佳佳母親到了。
沒等佳佳母親開口，邵俊就安慰說：「放心吧，佳佳送二樓急救室了，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主要是驚嚇過度，正在輸液，馬上還要做個詳細的檢查。」
「沒事了？」
「嗯，問題不大。」
佳佳母親不可能放得下心，上了二樓。
沈天成聽到女童沒事，也放下了心，讓師傅幫忙解開繩子。
看著徒弟的模樣，邵俊往後退了一步，忍俊不禁說：「天成老弟，你這是什麼造型？挺別緻啊。」
沈天成把強光手電筒扔過去說：「師傅，就別開玩笑了，我都快噁心死了，你看我渾身上下臟成什麼樣了。」
「醫生說孩子應該沒事了，你放心。」邵俊檢查了一下徒弟身上的繩結說：「死結了，不好解，我去找醫生借個剪刀。」
「先別。」小軍掏出手機說：「還有消防隊的同志，給大伙兒合個影。」
「照什麼像？」沈天成連忙擺手拒絕道：「算了算了，照什麼照，我這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不對。」小軍很認真地說：「二位警官今天救人的過程很讓我感動，我得拍下來，拿回去讓我兒子好好學學！」
周老師也掏出手機說：「對，是該照一個，拿回去讓我媳婦好好學習學習，天天就知道鬧騰。」
就連邵俊也跟著起鬨：「給消防隊的同志也照幾張，還有這位沈天成沈警官，這個造型可以上時代周刊了。」
二樓急救室的門緊閉，佳佳母親推不開，等了一會，攔下了一個出來的醫生問情況。
「體征平穩，孩子的情況是驚嚇過度導致的昏迷，跌落的時候手臂和小腿都有淤青，有沒有骨折還需要進一步檢查，我們主任判斷，孩子跌落到下水道底部的污泥和污水上，抵消了很大一部分力量，但孩子口鼻都嗆了不少水，污水中的細菌非常多，馬上可能需要洗胃，目前看沒有生命危險，幸虧你們送來的及時，時間就是生命，有時候耽誤幾分鐘可能就耽誤了一條生命。」
「謝謝，謝謝醫生。」佳佳母親又問道：「費用，搶救費誰給交的？」
「你的住院押金是那警察交的。」
樓下的沈天成「被迫」與師傅和消防隊員合了個影，認識邵俊的老爺子也到了，聽說女童沒事也很高興，幾人幫忙終於將身上的繩索拿掉。
轄區里的人認識邵俊的多，但有很多邵俊只是看著眼熟但叫不上名，已介紹才知道，老爺子姓單，也是二輕局的退休幹部，和崔局長是老相識。
周老師是十五中的體育老師，小軍是單老爺子的表侄。
看著眾人寒暄，沈天成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兒待，因為他身上的淤泥已經幹了，頭髮都結疤了，味道就甭提了，估計一個星期吃不下飯。
消防隊的少尉說還有任務要趕回去回去，和眾人告辭，邵俊看出了徒弟渾身難受，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要走，被二樓下來的佳佳母親喊住了。
她只喊了一聲留步，兩位民警和四位武警剛轉過身，她快步走到近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眾人趕忙上前攙扶。
「感謝大家，感謝救我女兒的恩人。」說完這些，佳佳母親才站了起來。
沈天成深受觸動，他以前只是跟在師傅後面學，聽師傅說，沒有感同身受的體會過，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師傅說的「成就感」是什麼，他很認真地說：「我們是警察，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上尉也說：「都是應該的，你去照顧好女兒，我們還有任務。」
「兩位警察叫什麼名字？總得讓我知道救我女兒的是誰吧？還有住院押金，不能讓警官掏錢。」佳佳母親又說。
看邵警長和他徒弟有些為難，單老爺子走了過來：「這是邵警長，站前社區警務室的，在咱們這片兒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等孩子康復，你去警務室把押金還給他就行了。」
佳佳母親抿著嘴唇，不住點頭：「警察同志、消防隊的同志，還有各位街坊鄰居，都是我的恩人，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舉手之勞，主要還是下井的小民警勇敢。」單老爺子說：「姑娘，你快上去陪女兒吧，我們也要回去了。」
少尉也勸道：「快上去吧，我們真有任務。」
佳佳母親淚眼婆娑，再次鞠躬致謝，少尉忽然說：「敬禮。」
身後三名戰士整齊劃一敬禮，邵俊也舉起了手。
沈天成受到感染，站得筆直，也敬禮，佳佳母親直起身體，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
出了大門，沈天成看師傅又要感慨，連忙伸胳膊說：「我這是因公受傷，胳膊也破了，肩膀也勒腫了，頭上還頂了個大包，身上的臭味就別提了，我得趕緊洗澡去。」
「准了，放你半天假。」邵俊笑道。
「師傅，你搞錯沒，今天本來就該我休息，現在都四點了，哪來的半天，昨晚沒睡好，今天又遇到這些事，警察真不是好乾的。」
邵俊噗嗤笑道：「你小子自己看不見，你今天的造型夠我笑一年的。」
「警察的光輝形象在我這兒算完了，反正是為了救人，也不算丟人，關鍵是身上這味道臭不可聞，我都懷疑我嗅覺失靈了。」
「那你還硬要跟我搶著下去？」邵俊不耐煩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前面左拐就是二院浴池，好好洗洗身上那味。」
「我得先回警務室拿換洗衣服。」
「嗯，今天表現不錯。」
手機響了，邵俊對徒弟揮了揮手，掏出一看是小叔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