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國師授刀

忘梨園裏一大早便訪客不斷，有些是洛秋塘和洛秋鳴的故交舊識，還有些原本就不認識。可人家攜着重禮，帶着笑臉上門拜會，自然也不能拒之門外，所以洛秋塘和洛秋鳴也只好笑臉相迎，將客人一個個都請進忘梨園。偏偏今日的客人都是「長坐」，聊起來便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忘梨園再大，也容不下沒完沒了進來卻一個也不走的來客，沒過多久便人滿為患。好在這些來客也沒有太多的要求，似乎只要能在院子裏有個立錐之地便極為滿意。可還沒到午時，忘梨園裏便是連個立錐之地都找不出來了。

先來者見後來者仍然絡繹不絕，牢牢守住院子裏自己那一塊地方，生怕被別人佔了去，這樣一來，院子裏便連個人也進不去了。

不過在連尋常百姓都有游氣境修為，大街上隨便抓個人出來都能飛檐走壁的大秦，忘梨園這高高的院牆，尖尖的瓦房無一不是上好的落腳之地。

蘇隱玉跟良破雲乘車趕到忘梨園的時候，忘梨園裏早就人滿為患，里裏外外，牆頭屋頂全都人頭攢動，連個落針的地方都沒有，即便如此也還有近百人堆在院子門口進不了門。

對忘梨園裏的少男少女們來說能夠在年少時得到武神門人的親自指點，將是一生的武道修行路上彌足珍貴的機會。眾少年心中充滿了緊張激動和殷殷期盼之情，在這等心情下，時間就過得格外的緩慢。

左等右等，終於看到一輛馬車在一隊盔甲鮮紅的鳳鳴軍護送下駛到了忘梨園門外，忘梨園裏所有的人都屏息觀望。

馬車寬大的木門左右分開，良破雲和一個身材同樣修長挺拔的黑衣女子從車裏探身而出，看到忘梨園的景象，二人忍不住對視苦笑。

就在大多數人還在猜測黑衣女子的身份時，不知是誰已經認出了蘇隱玉，忍不住驚呼出聲道：「是國師！是國師！參見國師！」。那人想要參拜，卻被前後左右的人擠得結結實實，連個躬身施禮的空間都沒有。

蘇隱玉的身份一公開，忘梨園裏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來神武城參加武試的少男少女們更是一個個激動的身體顫抖，熱淚盈眶。雖然院子裏人擠人，擁擠的誰都彎不下身，但是一聲聲彼此起伏的「參見國師」之聲卻越來越齊，越來越響，到最後竟千人同聲，響如雷鳴！

站在蘇隱玉身邊的良破雲見到忘梨園內激動得幾乎瘋狂的人群，忍不住微微動容，她飛身飄落馬車，將馬車上那最顯眼的位置留給了蘇隱玉自己。

忘梨園裏的呼聲驚動了管理安國苑的驛長。快步趕來的驛長聽到眾人的喊聲，看到馬車旁的大內總領侍姜珏，瞬間便確認了馬車上黑衣女子的身份，急忙單膝跪倒在馬車下。

蘇隱玉擺了擺手，讓驛長免禮，又向下壓了壓手，示意眾人息聲。

看到蘇隱玉的手勢，忘梨園頓時變的落針可聞，便連激動的呼吸聲都被刻意壓制。

蘇隱玉抬步跳下馬車，走到忘梨園門外的一個少年面前，語氣和藹道：「你告訴我，忘梨園裏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確認蘇隱玉是在跟自己說話，那少年激動的身體微微顫抖，嗓音都變得沙啞，深深吸了幾口氣，才答道：「回稟國師，我......我......是來學刀的！」

蘇隱玉點點頭，又問道：「你認識洛家的人？還是良家的人？」

少年原本就紅的臉頓時像是沖了血，低聲道：「都......都不認識，是我爹得到了武神門人要在忘梨園傳授刀法的消息，所以......備了一份重禮前來拜望，想讓我......讓我......也順便聽一聽......」

蘇隱玉聽到這已經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少年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斷斷續續：「國師，您今天來是不是......是不是要......親自指點刀法？」

蘇隱玉點點頭道：「不錯！」

少年的聲音抖的更厲害：「我知道原本要指點的只有良、洛兩家的少年，我這樣的做法有些取巧，不知道國師能不能......能不能讓我旁聽？」

蘇隱玉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別忘了，我可是大秦的國師。在我眼裏，你們沒有良家洛家，張家李家的區別，你們一樣都是大秦的孩子，是未來國家的棟樑之才。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可以和更多在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一起探討武道，給你們一些啟發和靈感，讓你們在武道修行的路上走得更順一點，更遠一些。」

蘇隱玉回頭問那驛長道：「這安國苑裡還有沒有再寬敞一點的地方，能容納這麼多人？」

驛長急忙答道：「陛下會見外史的欽禮閣院子寬敞的很，放下這些人綽綽有餘，只是已經多年沒有用過，有些陳舊！」

蘇隱玉笑道：「夠寬敞就行，帶路吧！」說完也不再上馬車，便在一群孩子的簇擁當中緩步前往欽禮閣。

站在車駕旁的姜珏心中嘆服不已。蘇隱玉平日裏少言寡語，多數時間都跟書簡為伴，剛到忘梨園看到這裏人山人海，姜珏還擔心蘇隱玉能不能得當應對。

沒想到蘇隱玉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不迫，遊刃有餘，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包括每一個眼神都恰當合適到了極點。既平易近人，富有親和力，又顯得大度雍容，極為符合國師應有的身份和地位，就像一個女王在巡視和安撫自己子民。

作為接待外來使節的國驛館，欽禮閣這種大型的會見場所是必須要有的配備。

安國苑的欽禮閣雖然常年不用，顯得有些陳舊，但地方卻是異常的寬敞，裝下剛才忘梨園裏所有的人依舊顯得寬鬆有餘。

數百名準備參加玹麟武試的孩子們或坐，或蹲，或站，圍成了一層層的圓圈，眾星捧月般將蘇隱玉圍在中心。

陪同少年而來的年長者主動將前邊的位置都讓給了少年們，但即便站在後排也都踮起腳尖，豎着耳朵，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蘇隱玉看着少年們眼中激動而殷切的目光，臉上興奮而熱烈的神采，心中忽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說實話作為一名穿越而來的「外來客」蘇隱玉起初對大秦這個國度並沒有太多的情愫，她離開師門后所思所想不過都是儘快解決隱玉心法的隱患，讓師傅竇瑺汐和師姐妘媚脫離險境，其他的事情大多不放在心上。

但是在這一刻，蘇隱玉不得不正視自己大秦國師的這個身份，她可以將國師所擁有的榮耀地位，權利富貴看得淡弱飛煙，卻沒有辦法忽略眼前這群孩子眼中真摯熱烈的情感。

蘇隱玉的目光掃過身邊一圈圈圍攏的大秦少年，笑道：「看這陣勢，今天要是不能留下點令你們滿意的東西，我是別想輕鬆離開安國苑了！」

蘇隱玉展現出的和藹態度早已讓少年們對她充滿親近之感，此刻又聽到蘇隱玉詼諧的言語，少年們忍不住發出一陣輕笑。

「我宣佈一條紀律，一會我提問的時候，你們行大秦軍禮，我指到誰，誰自報家門姓名，然後再回答我的問題！」

少年們聽了紛紛點頭。

蘇隱玉背手站在眾人的圍攏之中，神采從容道：「我們秦人對刀有着獨特的情感，神武城的街道上或是野外的村舍里隨便抓一個人出來不一定會舞槍弄劍，但一定都能使出幾手像樣的刀法。

我們大秦到底有多少刀法呢？且不說宗門世家裏那些先輩流傳下來的刀法秘技，單說每年在武神結界觀界悟道的武者一年就不知會創出多少奇思妙想，別出心裁的刀法。這樣一算，我們大秦的刀法之多簡直是不可數計，而且還在不停的增加，到底有多少種，可能誰也說不清！

那到底誰的刀法才是大秦最強的刀法呢？」

對於江湖上的的前輩高手，傳聞逸事，少年人總是有着無限的熱衷，聽到這個問題，少年們紛紛抬起右手放在左胸。

蘇隱玉點了點一個坐在前排的少年道：「你來說！」

少年抱拳道：「國師，我叫劉湘，來自一氣幻劍宗。天下的刀法雖然多的數也數不清，但要說最強，當屬洛家的那半式惹不起，據說那半式刀法可攻可守，能困能殺，威力無窮，當屬天下第一！」少年說完贊同的人都放下了胸前的手筆，只有少數人有不同看法。

蘇隱玉笑着點點頭，指了指一個蹲在中排的少年道：「你說！」

「我叫袁大宏，是柳暗山莊的弟子。洛家二奶奶的那半式刀法雖然聞名天下，是世間公認最強的刀法，但是我仍認為青衣武聖前輩的刀法更勝一籌！」

蘇隱玉問道：「可有理由？」

袁大宏點頭道：「當年幽隆山下五聖屠二聖，洛家二奶奶跟大唐軍神和譚不周前輩三人聯手，後來又有火鳳前輩加入才手刃了北戎箭神赫連蟬，而青衣前輩單憑一人之力就逼得耶律秋棠自爆一臂，武功盡廢，由此可見青衣前輩融合了山之意境的刀法已經超越了洛家的半式『惹不起』，堪為當世最強的刀法！」

蘇隱玉點點頭，看到一個女孩的手依舊還放在胸前，便指了指道：「你說！」

女孩聲音清亮，「我叫胡蝶，來自錦西醫派。我覺得火鳳前輩的刀法才是天下最強的刀法。青衣前輩能以一人之力廢了耶律秋棠是因為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比合道境更高的境界，在武道境界上牢牢壓制了耶律秋棠。

若是同等修為，只論刀法，我認為天下最強的刀法應屬火鳳前輩融合了空間意境的刀法！」

蘇隱玉笑問：「為何！」

名叫蝴蝶的少女信心滿滿道：「天下武功都是以快打慢，據說火鳳前輩的刀快的連她自己都看不清楚，別人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

蘇隱玉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剛才說的都是我大秦武聖級別的武者，那你們覺得在我們大秦的宗師級武者里當屬誰的刀法最強！」

蘇隱玉看到蹲在中排的一對少女，齊齊將手放在胸前。她們都穿着白色的長裙，二人的相貌神情，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樣，根本難分彼此。蘇隱玉指著其中一個少女道：「你們是孿生姐妹？」

少女站起身答道：「啟稟國師，我們是孿生姐妹，我是姐姐名叫江左，她是妹妹，名叫江右，我們來自南海飛燕閣。」南海白玉國雖然不屬於大秦，但是跟大秦友好邦交數百年，同氣連枝，除了國土不在大秦版圖之內，在大秦的百姓眼中跟秦人並無兩樣。

蘇隱玉點了點頭道：「江左，你覺得我大秦宗師級高手裏誰的刀法最強！」

江左想也不想道：「武聖的刀法孰強孰弱尚有爭議，但在宗師級高手中，刀法最強的毫無疑問是鳳鳴軍都統尉唐傲將軍！」

江左一句話，四周的少年紛紛放下了手，看來對此點並無異議。

蘇隱玉笑了笑，又問道：「那麼在大秦年輕一代的武者中，又是誰的刀法最強！」

蘇隱玉指了指一個站在後排的魁梧少年道：「你說！」

少年雖站在最後排，卻比前邊的人明顯高出一個腦袋，身旁的幾個男女也一個個身材高大。

少年聲音洪亮，帶着一臉自豪道：「我叫卓力克，來自屠山氏。回稟國師，年輕一代中刀法最強者當屬我族的神力之女賽英吉雅！」卓力克話音一落，所有的少年都放下了胸前的手臂。

賽英吉雅的名聲鵲起雖然跟身為衍武師姐姐明姝脫不了關係，但是之後的名聲卻是自己一點一點拼出來的。

吉雅進入玹麟院的第二年就打敗了將要從玹麟院畢業的師兄師姐們，成了玹麟院單人比武的擂主，並連續四年蟬聯此項殊榮，早就在年輕人中被傳為佳話。

蘇隱玉臉上帶着笑容，不疾不徐道：「你們應該聽過無數遍青衣武聖的生平，青衣武聖年輕時曾在大秦的邊軍中效力，也曾在神武衛中任職，他最熟悉，也最為擅長的刀法就是秦軍的五劈八砍。再說鳳鳴軍的都統尉唐傲將軍，你們知道她最擅用的是什麼刀法嗎？」

蘇隱玉指了指一個少年道：「你說！」

少年聲音洪亮，「啟稟國師，我叫良才，來自青州良家。唐將軍最擅用的是鳳鳴軍的斬牛刀法，我還記得前幾招的名字，鳳凰平山，鳳凰破雲，鳳凰旋翼......」

蘇隱玉點頭道：「鳳凰平山，鳳凰破雲，鳳凰旋翼這都是好聽的叫法，說通俗一點就是橫劈，豎砍，斜削。」

人群中又發出一陣輕笑，不過少年們卻也紛紛點頭，雖然叫法不同，但是這幾招說白了也就像蘇隱玉說的那樣，都是刀法中最為普通、簡練、實用的劈砍動作。

蘇隱玉繼續道：「至於賽英吉雅就更不用說了，他被青衣武聖收為了關門弟子，進入鳳鳴軍又受到了唐傲將軍的指點，據說她的刀法比青衣武聖和唐傲將軍更為簡單直接，根本沒有任何的花俏。」

周圍的少年們紛紛點頭，這些事情他們早有耳聞。

蘇隱玉微微停頓，然後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大秦刀法無數，為何老中青三代中最為傑出的用刀高手練的卻都是最為普通的刀法！」

圍攏的少年們聞言一個個神情微怔，面面相覷，就連外圍那些帶領少年們前來的年長者也一個個凝眉思忖，一時間寬闊的欽禮閣院落里鴉雀無聲。

蘇隱玉等了一會，見大家都不吭聲，便道：「小的時候剛開始練武，師傅（這裏是指蘇隱玉前世的養父蘇青山，並非竇瑺汐）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拳師，他拳法在十里八村頗有名氣，很多人都慕名來拜師。這個拳師在眾多人中選了兩個徒弟。

大徒弟天資聰穎，悟性絕倫，拳師打算讓大徒弟繼承他的衣缽，將他的拳法發揚光大，。

二徒弟性情敦厚，誠實可靠，拳師打算讓二徒弟服侍在他的身邊，為年紀越來越大的他養老送終。

拳師的拳法一共有三十六招。拳師教了兩個徒弟一年之後，大徒弟學會了師傅的整套拳法，並遵照師傅的吩咐出門遊歷，博取眾家拳法之所長；而二徒弟只學會了拳法的前三招。這前三招拳法是整個拳法中最簡單、最基礎的三招，分別為向前半步沖拳，側身半步沖拳和轉身半步沖拳。

拳師又教了二徒弟一段時間，二徒弟還是學不會後邊的招式，拳師實在沒有了耐心，便對二徒弟說前三招拳法是整套拳法的精髓，練好前三招，後邊的就都沒必要學了！

二徒弟性情敦厚，自然不會懷疑自己的老師，所以自此之後，除了照顧師傅，便是苦練那三招拳法。

五年後外出遊歷的大徒弟回來了，他不僅將師傅的拳法練的出神入化，而且在跟其他拳法大家交手的過程中觸類旁通，兼容並蓄，將各家拳法的優點融匯到了自己的拳法中，可謂集眾家拳法之所長。拳師非常欣慰，逢人便誇讚自己的大徒弟。

過了不久，來了個外地人，自稱拳法打遍天下無敵手，在附近擺了個擂台邀人比武，打敗了很多人。鄉親們都請拳師上台打擂，拳師便帶着兩個徒弟去打擂台。

沒想到那人果然厲害，拳師上去還沒到十招，便被那人一拳打下了擂台。拳師的大徒弟緊接着上去，結果也沒到十招就被打了下來。

二徒弟看到自己的師傅和大師兄被打，非常生氣，便也上了擂台。

師傅和大徒弟看到二徒弟上去打擂嚇了一跳，生怕這個傻徒弟在擂台上被活活打死。

可讓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二徒弟只用了一招，就將那個擺擂台的人打得飛下了擂台。用的拳法，正是拳師拳法的第一招，向前半步沖拳。」

周圍的眾人聽了蘇隱玉所講的故事，心中都頗有感觸，但一時間又不能梳理的十分清楚，一個個蹙眉沉思。

蘇隱玉擺了個架勢，腳下向前跨出半步，左拳順勢向前遞出，然後便如同石塑一般定在那裏，「我們的身體結構決定了當我們這樣出拳的時候是最合理的，最有力的，如果你不這樣出拳，非要追求各種各樣華巧絢麗的招式，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事倍功半。

蘇隱玉收勢走到一個少年身邊，一探手便抽出了少年腰裏的長刀，「你們看這刀，刀身寬闊，刀體厚重，單面開鋒，刀身彎弧，這樣的結構已經註定了他是為劈砍而生的兵器。

如果你握著這樣的一柄兵器不去劈砍，偏偏要用它去突刺，那你不如去練劍，如果你偏要把它抖得天花亂墜，那你不如去練槍，如果你要練刀，就要發揮它最天然的優勢——劈砍。

縱觀天下刀法，任何一套刀法中威力最強的招式無不是劈砍招式，所差的不過是方式和角度的問題。

秦軍的五劈八砍最為普通，鳳鳴軍的斬牛刀法毫無花哨，但是為什麼軍中用刀的高手跌出不窮，那是因為他們每日修鍊的都是刀法中最精髓的部分。

如果你不會劈砍，天下最強的刀法在你的手中也發揮不出戰力，如果你會劈砍，天下最普通的刀法被你用來一樣威力無窮！」

所有的少年聽到此處無不面現恍然，如同醍醐蓋頂，想想自己練刀的經歷一個個神情各異，面現悔恨的有之，搖頭苦笑的有之，沉思不語的有之。

蘇隱提着手中的長刀走到空地中央，「不過劈砍也不是一味的蠻力，要將刀法中的劈砍練好，也是有要領的，總的來說可分為內外三合！」

蘇隱玉此話一出，欽禮閣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睜大了眼睛。他們知道，夕雁門的門主，大秦的國師，這是要當面授刀了，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這輩子恐怕再沒有第二次。

蘇隱玉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了欽禮閣的每一個角落。「內三合，也叫作無形之和，指的事氣與意和，意與神和。心神要平靜，無欲無望，意念要堅定，不可有絲毫動搖，真元要流暢，不能有絲毫的沉墜滯懈。

外三合又叫做有形之和，指的事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刀雖然擒在手中，但是根卻在腳下，腳下無根，手中則無力......」

蘇隱玉手持長刀，一邊娓娓道來，一邊緩緩演示。圍觀近千雙眼睛都牢牢系在蘇隱玉身上，不敢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欽禮閣的院落中風不驚，蟲不鳴，樹不搖，草不動，只有空地之上的黑衣女子身形飄舞，將刀道的精髓緩緩道來。

蘇隱玉離開欽禮閣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還沉浸在沉思冥想之中無法自拔，比起來時的千人矚目，蘇隱玉離開去的悄無聲息。

車駕還未行出安國苑，前邊便傳來了喧嘩之聲，蘇隱玉撩開車簾向外觀望，只見路邊站着數十人，為首的是一個身形微顯消瘦，頭髮花白的老者。那些人在老者的帶領下齊聲高呼道：「北戎正使葉明川求見大秦國師，望國師能見我一面，聽葉明川說幾句肺腑之言！」

蘇隱玉探查到葉明川身體內真氣薄弱，幾乎等同於么有內功修為，身體內的氣機也頹廢委頓，似乎大病初癒。

蘇隱玉吩咐了姜珏幾句，姜珏領命而去，稍後葉明川便獨自一人在姜珏的攙扶下顫顫巍巍上了馬車。

葉明川只看了蘇隱玉一眼，便匆匆低下頭去，躬身施禮道：「北戎使臣葉明川見過國師，多謝國師召見！」

蘇隱玉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車廂旁的側位。

車廂的高度站直身子有點困難，葉明川卻不肯落座，寧可弓著身子跟蘇隱玉說話，「國師，北戎使團此次出使大秦誠意天日可鑒，我皇心繫皇后和皇子，在臣出發之前曾單獨召見我，對我耳提面命，讓我此次出使大秦拿出足夠的誠意，無論大秦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損我北戎國本，都可以照單全接。

可事與願違，北戎使團剛入大秦，便在武神結界接連出現刺殺國師和刺殺鳳鳴軍將領之事。我葉明川深感慚愧，我對不起我皇的囑託，也對不起大秦。

前些日子為了此事羞惱交加，重病不起，卧床之時反覆思索此事，心中漸漸清明，這分明有人不願看到大秦和北戎修好的局面，在刻意破壞北戎和大秦兩國的關係，將兩國推向水火不容的境地。

我已經進入神武城兩月有餘，數次求見秦皇都被拒絕，今日在此求見國師，就是請國師萬萬轉告陛下我北戎出使的誠意，勸說陛下千萬不要被有心之人破壞了我兩國和解的機會。」

蘇隱玉始終一言未發，只是靜靜的聽着葉明川的言語，暗中觀察著葉明川臉上的神情。

見蘇隱玉一言不發，葉明川又道：「秦皇新帝登基，內有雲家居心叵測，外有雲羌虎視眈眈，人心未收，根基不穩，跟北戎交好對秦皇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還望國師和秦皇三思。」

如果說葉明川前邊的話說的言辭懇切，那這最後這幾句便是暗藏機鋒，指出姬祥新帝登基，根基不穩，最好不要跟北戎勢成水火。

葉明川一番話先禮後兵，倒是做足了一個使臣應盡的本分。

蘇隱玉既沒有否認北戎的誠意，也沒有在意葉明川話中的威脅，她自始至終都那般平靜。聽葉明川說完，蘇隱玉輕輕敲了敲車窗，姜珏便打開車門道：「葉相，請！」

葉明川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又迅速看了一眼蘇隱玉，然後躬身施禮，轉身下了馬車。

車子在鳳鳴軍的護送下繼續前行，離開安國苑，返回青魚宮，蘇隱玉坐在車內微微閉目，心中不由想起了良家那幾個少年男女，轉而又想起了飛燕閣的那對孿生姐妹——江左和江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