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劫後餘生

錢到手，李嬸安靜了很多，幾乎都是在醫院守著二猴，金子留在梅家村料理家務。

小鄭跟泥鰍來過家裡兩次，帶來秋香的問候，說了些安慰的話，還留下地址電話，叫金子有事記得找她。

大伯母看李嬸不在，乾脆讓金子三餐過她家吃飯：你一個人不好煮，我們反正都要煮，你過來就是添雙筷子，沒差。

金子也不推辭，相比經常面對家裡那個叫寶珠的陌生女人跟孩子，她更願意跟大伯母在一起。

大伯母有三個兒子，兩個已經結婚生子，家裡還剩小兒子梅振華

「梅家村窮，女孩子都愛往外嫁，振華又挑挑撿撿，都幾歲了還在晃蕩」

說起小兒子的婚事，大伯母就揪心，忍不住念叨起來。

「金子年底就18歲了，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大伯不想聽大伯母啰嗦，開口轉移話題

「聽說你在礦山呆了一段時間，那可是我們村最賺錢的下蛋母雞，年輕人也多，聊得來」大伯估計是聽說了泥鰍跟金子的事

「嗯，是挺好的，不過我想到外面看看」

金子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反正李嬸也說了，18歲后就隨便她自己去哪，互不相欠。

「有想法是好事，不過一個女孩子家出門不是很方便，要不要先去你堂哥那裡呆一段時間，他在縣城多少可以照顧你」兩個堂哥都在縣城

「不用麻煩堂哥了，我有兩個好姐妹都在縣城，我先住到她們家」

「也好，姐妹好說話，出門凡事自己小心點」大伯是個開明人，並沒有覺得金子外出想法不對

邊說話邊幫忙摘菜，灶前生火做飯，金子做事的麻利勁看得大伯母誇個不停：

「不知道誰家那麼大的福氣能娶到我們金子，又懂事又能幹。說說有什麼條件，大伯母幫你好好挑個」

大伯母很想說金子你能不能考慮當我兒媳婦，又怕說出來金子害羞再也不過來家裡

「還沒想那麼多，年底才18歲呢，以後再說」金子紅著臉推辭，梅家村的男人她是壓根不想考慮的。

「有些事你還是知道的好，當年你萬家父母也是不捨得送你走，萬老太婆怕唯一的孫子有個閃失，逼著你娘那麼做的。你娘身體一直不太好，在你五歲那年就走了。」

大伯母想到金子年底可能離開梅家村難再回來了，該說的還是早點說出來。

「萬家原來做茶葉生意，聽說賺的那點錢都花在給小兒子看病上，後來萬老太婆過世，就全家搬出梅家村，再也沒有消息了」

金子低著頭沒說話，萬家的事她從不打聽，也懶得去想。

大伯母看金子一直不說話，便閉了嘴。

二猴恢復得很快，才三個多月就可以拄著拐杖下地走路了，李嬸便辦了出院手續，帶著二猴回梅家村。

「二猴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準備把他們婚事辦了沖沖喜，身上的小傷慢慢養」

李嬸一回家就備了份大禮去細妹家提親，好話說了一籮筐

二猴住院時她也想通了，以兒子現在這身體要討個多麼好的媳婦根本不可能了，細妹雖然屁股小點，又是後娘養大的，好歹是兒子喜歡的，趁熱打鐵把婚事辦了，不然再過幾個月被大家發現兒子身體根本沒辦法復原，或者有別的什麼問題，估計真的要打一輩子光棍。

細妹娘本就去世得早，後娘巴不得細妹出嫁時多撈點聘禮，這樣她自己兒子娶媳婦的負擔就不會那麼重。二猴分到兩萬塊撫恤金的事全村都知道，結婚後這筆巨款不就是細妹的錢了……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既然兩個年輕人自己中意，咱們也確實不應該阻攔」

李嬸跟細妹后媽一拍即合，很快就把日子定了下來。

二猴其實有點心灰意冷，自己身體都殘疾了，不想拖累細妹，可耐不住李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勸說，也就默認下來了。

細妹倒是樂觀，自從家裡放鬆管束，她就天天往二猴房間跑，伺候他吃飯穿衣走路，成了全方位的家庭生活護理。

因為二猴拄拐杖上下樓梯不方便，李嬸想把婚房弄在一樓，也就是金子住的房間。

「反正年底就18歲要嫁出去了，金子你就隨便哪個房間將就幾個月吧」

有細妹在家裡幫忙，李嬸巴不得掃把星金子馬上嫁出去，越快越好。

看二猴跟細妹終於修成正果，金子也很知趣的跟李嬸提出馬上搬出去，把房間空出來布置新房，李嬸當然巴不得。

二猴跟細妹捨不得金子馬上離開，可是她心意已決，誰勸都沒用。

離開那天，泥鰍騎著摩托車把金子帶到村口車站

「我縣城朋友家有空房子……」

「謝謝，不用了，秋香叫我過去陪陪她」

金子不想麻煩泥鰍，雖然因為演戲成了朋友，好像也沒熟悉到可以去打擾他的朋友。

「嗯，細妹都跟我說了」

泥鰍笑笑，細妹是想讓他挽留金子，他卻沒有說出口

「如果有緣，再聚」

這是泥鰍心裡話，他覺得聚散有緣，不強求。

金子想過路途遙遠，卻沒有想到兩座大山外的縣城讓金子從早上坐到晚上才到：盤山公路很小，長途汽車蝸牛一樣一圈圈爬上去又一圈圈繞下山，然後再一圈圈爬上另一座山……

車子半路停下來修了兩次，中午一點多在一個山窩飯店司機叫大家下車吃飯，很多人都跟金子一樣接杯水配自己帶的乾糧。

「一碗面三塊錢！這是明著搶錢」

很多旅客問了價錢都非常氣憤，邊啃烙餅邊埋怨。

金子一路吐了好幾次，黃膽水都吐出來了，下車在飯店要了點開水喝下去就馬上舒服多了。

大伯母給她烙了兩個大肉餅，雖然已經硬梆梆的，飢腸轆轆的金子卻是越嚼越香。

「從雞叫坐到人叫，再到鬼叫，然後才到」

這是秋香寫信跟金子形容的艱辛路程，金子覺得總結得太好了。

感覺已經坐了幾個世紀，金子終於看到車站挺著肚子的秋香，肚子非常大，金子摸著說會不會雙胞胎，秋香癟癟嘴說「是個丫頭片子，婆婆找人看了，不高興就不高興吧，總要生下來」

金子不知道怎麼安慰，秋香卻一把拉著金子坐在車站門口小攤上，每人吃了一大碗羌豬肉外加幾個油炸果，那是當地名小吃。

「哇！好過癮！」

估計秋香這個大肚婆在婆家憋壞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放鬆一下，心情好得要爆。吃完又拖著金子逛了很久，吃了別的小零食，十一點多才想回家。

秋香婆家人比較多，小叔子，小姑子公婆都住一起，就四個小房間，金子跟秋香住。如果小鄭從礦山回來就只能打地鋪，金子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要不你去我大姐家住」

看金子一門心思找工作找住所，秋香想到一個辦法。

秋香大姐夏香結婚時，金子跟秋香當過伴娘。夏香她老公是個：車輪滾滾，鈔票成捆的司機，家庭條件最好，三個大間就一家三口住。

「反正都是在一個縣城，自行車十幾分鐘」聽秋香安排，金子沒有反對。

夏香還給金子在附近找了份看水泥店的臨時工，只要錢算清楚就好，輕鬆又自由。

水泥店剛好在出城的路口，旁邊是個收費站，站上都是年輕人，三班倒，24小時都有人值班。

秋香來過一次，陪金子上班，結果中午回去路上暈倒，把大家都嚇壞了，金子再也不準秋香過來，說好休息天自己過去看她。

水泥店和收費站就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大家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快就熟悉了。

經常一起坐在門口聊天，金子知道那個愛說話的女孩叫阿鳳，男朋友因為跟她戀愛被學校開除，才找了收費站這份工作，阿鳳每天都來陪男朋友上班

「就算全世界反對，我阿鳳也不會離開他！」

這話讓金子想起艷霞姐跟她的老公，想起自己腦海中出現的，要自己三生三世的男人，可惜沒看清長啥樣。

知道金子沒男朋友，阿鳳說要給她介紹，然後站里一個年輕人經常過來坐，白白凈凈，臉上沒有一點鬍子，金子第二天就跟阿鳳說暫時不考慮，自己工作不穩定。阿鳳不知道是不是生氣，好幾天沒理她。

「梅子金？！我是玉清，同學了兩年，後來我轉學了，記得嗎？」

一個花一樣的女孩突然站在金子面前，金子當然記得，玉清爹是氣象站的，鐵飯碗，經常穿那叫什麼的確涼裙子，像朵耀眼的花，飄蕩在所有女生羨慕的眼神中，聽說還是所有男生暗戀的女孩。

「我經過這裡幾次都看到你，開始還不敢認，你怎麼還是這麼瘦，風都會吹走」

同齡同學，個子比金子高整整一個頭，豐盈的身體滿滿的青春氣息，是的，她們都是18歲。

「我在秋香大姐家住，就找了這附近的臨時工，再慢慢找別的事情」

在學校兩個人幾乎沒聊過天，不知道為什麼玉清對自己這麼熱情。

「聽說你在礦山做事，還以為你回萬家了」玉清口氣很奇怪

「在礦山當臨時工，是秋香男朋友的面子」

金子不想別人誤會，更不想跟萬家有任何關係。

「哦」

玉清有點訕訕的應著，嘴角微微翹起

「好多工廠都在招工，我準備去考，你也來吧，條件低，聽說還送去外省培訓」玉清坐了小半天，又彩雲般飄走了。

金子很快就決定跟玉清一起報名，因為在夏香家發生了一些難以啟齒的事：夏香老公趁夏香不在家時想猥褻她;晾曬在陽台的內衣上經常有白色黏黏的東西……

金子不敢告訴夏香，夏香收留自己，還給自己找工作，如果因為自己讓她們夫妻吵架，自己就罪大了。

也許她老公只是酒後糊塗，像梅家村那麼多酒後打老婆的人，第二天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