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懼失敗
「張郃匹夫，魏延在此等候多時了！」
就在魏軍攻破漢軍前寨后，下一刻局面出現反轉。
魏延率領精兵暴起反撲，以刀盾長矛相抗，箭弩攢射，一時間堪堪擋住魏軍精騎侵襲。
千騎張列，魏軍的衝鋒勢頭前仆後繼，如滔滔大浪不可遏制。
而魏延所立軍陣，就像是一片海岸礁石，直接阻攔在浪潮之前，不管敵軍衝突如何之猛，都屹立不動，以環首刀、長矛，連弩還擊。
嘭嘭嘭！
十步之內，那些沖的兇猛的鐵騎猝不及防，或被長刀砍倒，或被鐵矛刺落，或被弩箭射傷，個個渾身浴血，面目猙獰，轟然倒地。
漢軍也有許多被戰馬撞倒，被馬刀砍殺的士卒，他們血濺大地，奮勇拼殺的身軀就此失去生機。
見到兵勢已衰，張郃驅動兵馬後撤，重新組織衝鋒陣勢，順便還斬殺數十個亂竄的潰兵，雙方都有死傷。
魏延的親率千餘精銳，從發覺敵騎來襲，到前營失陷，就匆忙整軍出戰。不管魏軍精騎如何衝擊，他都巋然不動，大呼酣戰。
張郃剛退去，打算整隊反攻，然而魏延卻正好抓住了戰機。
「曹賊敗了，曹賊敗了！
在魏延號令下，漢軍聚集起來的兵士猛地高呼，全面反攻。準備捲土重來的魏軍驚聞，回頭一看，只見無數漢軍打著火把蜂擁而出，魏字將旗更是一馬當先，勇不可當。
張郃重新帶來的兩千精騎，雖然善戰，但面對殊死反撲的漢軍，也遮擋不住。黑夜突襲，首要在於一個快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今已打破漢軍兩座營寨，殺傷數百，挽回了士氣，再戰無益。
「魏延狗賊，休逞口舌之利，咱們來日再戰！」
張郃勒馬持戟，揮兵斷後，很快沒入黑暗中不見蹤跡。
魏延見狀追之不及，大恨之下，也只能頓住腳步，收攏兵馬，修整營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前面兩營中的潰兵仍然似沒頭蒼蠅般亂撞，大多數身上沾血，有敵人的，也要自己人的，亂鬨哄的數個時辰才安定下來。
高建在城頭觀戰，趙直低聲自語，念叨著兵法道：「敵人圍我，斷我前後，絕我糧道，為之奈何？」
「此天下之困兵也。暴（急）用之則勝，徐用之則敗。如此者，為四武沖陳，以武車驍騎驚亂其軍而疾擊之，可以橫行。」
………………
第二日，高建出城勘察昨日交戰狀況，若有所悟。
「這就是名將的用兵之法嗎？」
從戰場遺迹上看去，張郃絲毫不將一時勝負榮辱放在心上，白日剛敗，晚間就來透襲。輕騎往來，橫衝直撞，就這麼輕易將漢軍營寨鑿穿，逼得漢軍不得不全力死戰。
等魏延整軍穩住陣腳，從后營出來反撲，爆發了激戰，城中漢軍援兵將出之際，他立刻收兵退走。
一進一退，狡如狐、凶如狼，讓所有對手都為之心驚。
「我的兩營折了近六百精銳。」馬岱臉色陰沉。
想起昨夜麾下人馬被曹軍擊破的情形，不由對張郃恨之入骨。雖然他當時不在營中，但那種情形下，即便在營中只怕也難挽敗局……這個對手決然不可小覷。
「伯瞻，昨晚是咱們大意，讓張郃豎子贏了一陣。從今日起，你我輪流坐鎮城外大營，看這匹夫如何過得街亭關！」
魏延面色漲紅，顯然對張郃也十分忌憚。
漢軍從來不怕失敗。
自大漢立國以來，漢軍就有很多戰敗的例子，但很快就能捲土重來，將敵人斬盡殺絕，連根拔起！
漢高祖時，彭城之戰，六十萬萬軍被項王打敗，泗水斷流。但數年之後，垓下一戰，項羽身死，大漢由此奠定四百年基業。
漢立國之後，漢高祖北伐匈奴，陷入白登之圍，逃過後告知子孫復仇，漢武帝遣軍北擊匈奴，絕大漠，鑿西域，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漢宣帝時，重開西域，宣威四方，明犯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漢平帝時，軍力衰退，王莽篡漢，光武起於綠林，昆陽一戰，摧敵百萬，始得重興大漢。
漢獻帝時，黃巾起義，民不聊生，曹操崛起於北方，幾篡漢室，赤壁一戰，漢室於左將軍劉備手中再興！
先主雖歿，今有丞相諸葛武侯統兵北伐，滅曹興漢！
這還是比較知名的，而有漢以來四百年，漢軍敗了多次都能夠重新崛起，火德耀世，澤被蒼生！
「小子，老夫對你說，漢軍將領，行軍用兵，要百折不撓，勇往直前！
「勝敗乃兵家常事，轉告馬謖，輸了南山之戰沒什麼，敗得起才堪為漢將！」
真正的將軍，真正的人傑，縱然是敗，也永不服輸。
「我會儘力救下馬將軍，如今漢室人才凋零，何況馬謖將軍本身就丞相心腹大才。」言罷，高建對趙直行禮，然後帶領五百人馬，向西面柳城而去。
「丞相的北伐，寄託了太多人的期望，千萬不能敗了！」
趙直立在城頭上，久久矗立，望著高建遠去的背影，輕聲道：「但願火德能重光，莫使九州盡黑暗。」
……………………………………………………………………………………………………
數百裡外，漢軍統帥、諸葛丞相正駐軍祁山下，中軍圍困祁山堡，主力則揮兵圍攻退入上邽城中的魏國的雍州刺史，都督郭淮。
然而就在僵持不下之際，忽然馬謖部的參軍陳昌奔至軍中，稟報街亭南山大寨之事。
諸葛亮時年四十七歲，身高八尺，丰神飄灑，器宇軒昂，身披鶴氅，手執一柄白羽扇，自有種執掌江山的胸懷氣度。
「陳昌，你說魏將張郃已至街亭，馬謖戰敗？」
「然也。」參軍陳昌慘笑，「馬幼常不納忠言，舍水上山據守，敗於曹賊之手。請丞相速發援兵，以救街亭！」
此言一出，中軍大帳中的留守之人，除了諸葛亮外，無不駭然變色。
哪裡還有救兵可發？今趟北伐，漢軍六萬，宣稱十萬大軍。其中街亭要害之處留兵兩萬，趙雲偏師攻打箕谷兵力一萬，剩下主力又分兵把守新收的三郡，如今大營只剩下五千留守兵士。
街亭處魏延的八千兵馬，原本是用來支援各地的總後備兵力。
長史楊儀生怒：「馬謖向來精通兵法，怎會行事如此荒唐？」指著陳昌呵斥：「莫非你在謊報軍情？」
「此事千真萬確。」陳昌本就戰戰兢兢，此刻更是害怕，但也只能照實說來。
「威公！」丞相諸葛亮抬起羽扇，制止楊儀（字威公）。「你且仔細說來」
「是，是是。」陳昌連忙將如何下山，如何去王平處求援，如何分三路信使見魏延、柳城高翔和後方中軍處。
「果真如此？」諸葛亮拍案驚叫。「馬謖無能，損兵折將，坑害全軍！如今張郃援兵已至，廣魏郡和隴西郡未下，只能遷移人口，退軍漢中，擇機再戰。」
「丞相！」楊儀滿臉不甘，「街亭有魏延增援，尚未失守，何故輕易退軍？這……」
諸葛亮搖著羽扇道：「張郃雖暫時攻不下街亭，但必會繞道而來。我軍糧草只夠一月之用，再沒有多餘的兵馬去搬運糧草和圍城打援，必須提前退兵。傳令，讓內史令董厥前去街亭，打探馬謖狀況，讓魏延、王平堅守街亭一月，阻敵追擊。讓前軍都督張翼、左軍都督廖化、撫戎將軍張巍遷移天水、南安、安定三郡降漢百姓前來會師。傳令后將軍吳班、帳前左護軍關興、右護軍張苞監視上邦城中的魏軍都督郭淮，徐徐退軍，不得有誤。」
「威公，你來調配大營糧草，準備退兵事宜。」
楊儀瞪大雙眼，彷彿要將地圖看破，卻頹然發覺別無他法，漢軍的軍力太過單薄，消耗不起。
「丞相，你是對的，是該退兵。」
諸葛亮寬慰下屬道：「此次北伐，是吾籌劃不周，未料到隴右五郡地廣人稀，太過消耗糧草，更沒料到馬謖…咳咳咳，眾將無錯，是吾一人之過耳。」
不提馬謖還好，提到馬謖，楊儀、護軍費禕等都面色暗然。因為馬謖之敗，招致退軍，那麼丞相就必須給東州派代表吳懿、本土派（益州派）譙周一個交代。
北伐大業未成，卻被迫先自損羽翼。
「希望大局不至崩壞。」諸葛亮搖了搖白羽扇，目視地圖，思考日後用兵方略。看來直接出祁山，大規模用兵隴右是不成的，行軍耗費糧草太多，還易於遭受魏軍精騎突襲。
未能殲滅敵軍有生力量，處處分兵掠地，造成魏軍主力來援后，無法正面對抗，這是此次漢軍北伐的策略失誤，無可辯駁。
不久，又有軍情來報，信使來自柳城。
「丞相，安遠將軍馬謖身負重傷，快不行了，柳城遭遇曹賊重兵圍困！請速發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