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伊人言（1）
二十年前，據說蘇家寄養了個遠方親戚白家那個歲半的男孩，取名為流羽，那時蘇家僅有一個不足月的小姑娘，取名為流韻，兩個咿咿呀呀的哭鬧聲讓這個清廉的涼州知府蘇家熱鬧了些許。
「本官最恨的就是你這等貪贓枉法仗勢欺人之輩，來啊，抓起來，明日午時囚車遊行，以儆效尤！」高堂之上，明鏡之下，涼州知府蘇鏡堂嚴聲喝道。
公堂之下，那人依舊目無王法：「蘇鏡堂，你等著，我們王家可是…」
「可是如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東朝律令所在，若是你還不知悔改，本官下次便就再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你……」
「帶走！」驚木堂聲落下，堂外的民眾掌聲嘩然。
一陣酣暢淋漓的掌聲過後，人群中探出了兩個小腦袋，看完了好戲，美滋滋地手牽手蹦噠著遠離了這番人群。
「退堂！」
兩側衙役棍觸地面，齊刷刷幾聲「威武」，蘇知府凜然起身。
「流羽哥哥，爹爹好厲害啊！」
「那當然了，不然怎麼能當我白流羽的師傅呢！」近十歲的少年說得驕傲無比。
比他矮上一截的小姑娘應了聲，隨即想了想又道：「那還是我蘇流韻的親爹爹呢！」
「爹爹？！我爹爹應該也很厲害！」
「為什麼啊？」小姑娘巴著大眼睛問道。
「不然怎麼能當我白流羽的親爹爹啊！」
「可是話說回來，流羽哥哥的爹爹是誰呢？」
「是誰都不要緊了，師傅說過，人固有一死，我們活在世上的一大意義便就是為生命的延續。」
「啊？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不必在乎自己是誰！」其實或許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爹爹都沒和我說過！」小姑娘努努嘴，小小賭氣道。
「你比我小，又是女孩子家，等你長大了，師傅就會跟你說了的！」看著流韻一臉更迷糊的樣子，他趕緊轉移話題，「流韻，吃糖葫蘆嗎？」
「我想吃桂花糕！」
「走，哥哥給你買去！」
「哥哥有錢嗎？」
「放心，有！」小男孩拍著胸脯道。
「哥哥哪兒來的錢啊？」流韻很是好奇，清廉之家，錢財自少，況且她爹爹還常用自己的俸祿去救濟窮人。
「學院里賺的！」
「？」
「上學這麼好的嗎？那流韻也想去！」
「上學好的話我以後就不逃課了！」
「那是不好嗎？」
「難說，走，先買桂花糕去！」
「哥哥還沒說怎麼賺錢的呢？」
「這個嘛，」小男孩狡黠一笑，「秘密！」
「好哥哥，你就告訴我嘛！」
「好了，告訴你了，想想你昨兒下午幹什麼了！」
「我？」流韻想了想：
「記住了嗎？」
「嗯嗯，這些字流韻都認識，哥哥都教過！」
「那今天下午就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後面一頁抄上三遍，一遍一遍地抄！」
「哦！」
「抄完了，哥哥回來給你帶桂花糕！」
「昨兒讓你抄的東西就是我們那天先生布置的作業，三遍就是三人份，我課上也抄了五份，一份八文錢，你算算賬就可以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三八二十四，八八六十四，那哥哥以後可以讓流韻多抄幾遍。」小姑娘激動道。
少年一笑，摸了摸她的頭：「小財迷！」
「有錢可以吃好吃的，有錢可以上好學堂，有錢還可以幫助窮人，有錢的話爹爹也就會少很多苦惱的！」小姑娘細數著。
「那哥哥以後賺很多錢好不好？」
「他們都說哥哥不是我的親哥哥，有一天就會走的！」
「師傅說過男兒志在天下，該有家國情懷，」他抬頭看了看這個倉皇之地，又笑道，「不過也不可忘本。哥哥答應流韻，以後去哪兒都帶上你好不好？」
「嗯嗯，這個叫苟富貴勿相忘！」
兩人買了桂花糕，躲在了河邊的一艘渡船之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夕陽柔和的光輝將湖面照耀得波光粼粼，不時還有長勁天鵝和不知名的鳥鶴撲稜稜從上方旺盛的蘆葦叢上掠過，好一幅明晰的夕陽湖鳥圖。
時光也如這般浮光掠影，小小的兩個身影亦是將那夕陽下的影子拖得長了一點兒。
「碧湖清水魚蝦，遠山蘆葦蒹葭，夕陽西下，誰家戲水野鴨！」這個十二歲的少女踱步在船板上思來想去才終於出口。
「那明明是鷗鷺、野鶴，何處有野鴨了？」少年坐在船頭一邊釣著魚一邊調侃道。
「差不多了吧，我要湊韻腳的，我不信以前的那些大詩人都是寫的實打實的景物，沒有加一點兒自己想象之外的虛蕪東西！」小姑娘出神地盯著湖面。
「沒辦法，無從考證！」少年面露喜色，已然有魚上鉤了，「哇，不錯，這條魚看起來就挺肥美的啊，流韻晚上要有口福了！」
「什麼口福啊？爹爹的廚藝太湊合了，家裡又沒個其他會做菜的人，流韻除了和你偷偷去醉仙酒樓吃過幾次小菜外，何時對得起過自己的胃啊？」少女感嘆道。
「這人啊，總是要有失才有得的。我前幾日跟隨師傅去了臨近的幾州，雖然都是一樣的州縣，師傅與那些個縣令知府也算是職位相當，但是人家可就從來不像師傅這番拮据的。」
「那是爹爹為官清廉，出淤泥而不染，不同那些俗世之人同流合污。」
「是啊，想來這該就是師傅政績滿滿遲遲未有升遷的原因吧！不過啊，可是苦了流韻的。」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爹爹都吃得了苦，流韻自然也是可以的，親生父女本就自該榮辱共擔的啊！」少女原來從小便極明事理的。
「那一會兒的訓練，流韻可不要偷懶啊！」
話這樣說著很好聽，不過說起訓練來，流韻可就要真生氣了：
「爹爹，流韻也想跟流羽哥哥一起上學堂。」
「流羽給你教得不好嗎？」蘇大人道。
小姑娘低下頭：「不是！」
「流韻，你要明白爹爹的，流羽是別人家的孩子，爹爹守諾，一諾千金，是要把他培養成平行兼優、文武雙全的人才才對得起託付之人的，所以你就要委屈點兒了！」
「哦！」
「爹爹啊，盼你一世安康，你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就要好好鍛煉，所以以後我對流羽的訓練，你就跟著一起。以後啊，也能自己保護好自己！」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