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瘋子

清晨的陽光從窗戶投了進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謾罵聲。

葉恆心裏有氣，從亂糟糟，帶着濃烈汗臭的被窩裏坐起。

他先是看了看窗戶。

時間的確不早了。

「白吃白喝還好吃懶做，真是造孽啊，不知道我老李家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盡然惹上你這個喪門星。」

說話之人臉上帶着一絲無奈，話不好聽，但她的表情卻是一個母親才會露出的無奈。

葉恆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女婿，一個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他們沒辦法反抗，多出來的女婿。

「趕緊給我起來，打掃院子，出去送貨，不然今天中午沒飯吃！」

女人的聲音吵得葉恆難受。

頭痛的毛病又犯了。

他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腦袋上，拚命的控制自己不要失控。

每次頭痛，他都有打人的衝動，但是對外面謾罵的婦女一家三口，葉恆從來沒有動過手。

因為那是他的丈母娘，他妻子的母親。

是名正言順的丈母娘，不過他和妻子之間，毫無感情不說，更沒有夫妻之實。

葉恆不是神經病，這種頭痛影響情緒的原因很複雜，記憶混亂，斷斷續續的出現一些畫面，腦袋就像撕裂一樣疼痛。

好在不受到外界刺激的時候，會輕一些。

記憶不全，模糊不清，每一次葉恆都會乘着頭痛，想要多知道一些過去。

但每一次都看不到完整的自己。

只是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人，似乎地位很高。

......

「喊什麼？又沒死人，你夠了沒有！」

葉恆從倉庫出來，手掌還在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

就好像這樣會舒服些。

破舊的鐵門隨着葉恆的說話聲打開，咯吱的響了一下，有些刺耳。

院子裏的婦女愣了楞，臉上出現了一絲心痛和忌憚，急忙倒退開去，但是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死瘋子，快點去送貨，不然沒飯吃！」

婦女的話不好聽，葉恆也習慣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右邊的房子，聽着左邊轟隆隆的機器聲，眉頭微微一皺，嘴裏細唔：「好吵……」

「還站着做什麼？等著誰來伺候你嗎？」

婦女怒氣沖沖，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說這樣的話不是她的本心，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即便再好的性格，也會變。

因為他們一家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

「老婆，你這脾氣啊…唉！」

左邊瓦房內走出一名男子，頭上青白的髮絲有點亂，故意白了一眼婦女說道。

轉頭看向葉恆：「孩子，快去吃早飯，咱爺倆把這批貨給過去！」

「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在家！」

葉恆沒有看他們，丟下一句話，徑直走向右邊的房子。

客廳里有個忙碌的身影，正在往餐桌上放早餐。

她叫李青青，外面的人是她的父母。

李向明和秦素，也是他葉恆的岳父岳母。

「呦呵，還有早餐吃啊，小叔小嬸，你們想好沒有，青青什麼時候和那個瘋子離婚？」

正在這個時候，院門外走來一人，趾高氣揚，說話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

門外還有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人沒動。

「李超，你來做什麼？我家這裏廟小，不招待大神，你出去！」

秦素手裏拿着掃帚，怒聲道，一肚子的憋屈，無處釋放。

女婿瘋癲，女兒軟弱，男人逆來順受，她可忍不了。

這個家已經這樣，秦素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但卻受不了李超隔三差五的來家裏來揚武揚威。

而且每次說的話，都不是她願意聽到的。

「小嬸，我是為你們好，那個瘋子哪裏好？」

「他和青青的婚姻，爺爺現在根本不承認，再說了，金少爺能看上青青，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們別不知好歹！」

李超是青青的堂兄，那一身的穿戴和他家格格不入。

他完全不顧及身份，對自己的嬸子盡然有種長輩訓斥的架勢，完全不把李青青一家放在眼裏。

李超墊着腳，一臉嫌棄的走了進來，生怕腳上的鞋子被弄髒。

用一種極其誇張的動作走向他認為還能落腳的房子。

而葉恆此刻端著一碗稀飯，站在門口看着他。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李超抬頭看去，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回來。

這個瘋子四年前突然出現，那時候的他還不瘋。

人也很精神，不過看上去不像有錢人。

但是當時的李家家主，也就是他口中的爺爺，見到葉恆時，盡然就像見到祖宗一樣。

諂媚討好，姿態很低。

李超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從家人哪裏聽說，這個葉恆是什麼大家族的少爺。

不過在李超的認知里，臨江，甚至更遠的地方都沒有葉姓有錢人，也不知道當時爺爺是怎麼想的。

葉恆出現不到三天，爺爺就火急火燎的為他和李青青舉辦了婚禮。

然而就在婚禮結束的當天，李家大院來了十幾輛豪車，一字排開。

當時嚇壞好多人，這種排面，他們哪裏見過？

沒人知道開豪車的是什麼人，李超沒有資格靠近，只能遠遠注視。

本以為李家可能要飛黃騰達了，就連他的爺爺也是這麼想的。

誰知爺爺見了那些人後，就被硬生生的打斷了雙腿，第二天，李家就從臨江市大家族地位，直接跌入低谷。

公司倒閉，變成了不入流的小家族，只能靠着最原始的手藝討生活，據說還是那些手下留情的緣故。

一夜之間所有的東西被人拿走，李向明一家三口被逐出李家。

而葉恆也被帶走了。

沒想到四年後回來，盡然身受重傷，被人丟在李家門口。

為了給他醫治，李青青的父母不惜變買了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

最終只剩下這個老院，勉強夠一家四口居住。

葉恆住在又臟又亂的倉庫。

不是李家的安排，而是他自己的選擇。

失去記憶的葉恆脾氣暴躁，頭痛病犯的時候，誰都打。

說來也是奇怪，他認識李青青一家，所以從未對他們動過手。

現在李超被盯上，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要是他敢上前走，葉恆定會一腳將他踹出去。

和上次一樣。

也不知道這個瘋子哪來的力氣，十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看什麼看，死瘋子，你趕緊和青青離婚，不要耽誤她。」

「又瘋又窮，年紀又大，真以為李家會承認你嗎？」

李超忌憚葉恆，嘴巴不乾不淨，卻是不敢上前半步。

李向明怒視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他是我女婿，李少爺請你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滾！」

秦素更不客氣，給了他一個字。

「好，很好，太好了，要不是爺爺心痛你還是他的兒子，你以為我願意來這個破地方？」

李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小叔，直接呼名道姓的開口：「李向明，你不要不知好歹，爺爺說了，他兩離婚，青青嫁給金少爺，你們就可以重新回到李家。」

「我讓你滾，沒聽到嗎？」

秦素一臉怒意，手中的掃帚高高舉起，眼裏含着淚花。

太欺負人，憑什麼她女兒的婚姻要外人說了算？

他們已經被逐出了李氏宗祠，現在還想打青青的主意，做夢去吧！

四年前青青才十七歲，還在讀書，就是李家老爺子一句話，閃電式的將她嫁給了葉恆。

作為父母，秦素和李向明都不知道葉恆是誰。

他們在李家也沒有多少話語權，心裏不願意，卻也不敢反駁。

後來出事，他們一家三口莫名其妙的被趕走。

現在這麼說，當他家好欺負嗎？

「你給我滾出去，我們和那個李家沒有任何關係，滾回去告訴那個老東西，他是誰啊？」

掃帚不客氣的落下，秦素聲音中都是委屈和憤怒。

李超臉色很難看，眼中凶光一閃，抬手把掃帚奪來，一巴掌甩了出去。

「潑婦，看我不抽死你！」

李超怒了，管他是不是長輩，打了再說。

「李超，你敢，她是你長輩……」

李向明面色發白，怒吼一聲，想要上前拉開妻子。

不料外面的兩人跑了進來，死死的拉着他。

這兩人也是李家的後輩，還要管他叫一聲叔。

可是他們一點情面都不講，甚至其中一個還在李向明肚子上打了一拳。

「老東西，別動…」打他的人大吼，完全不把他當做長輩來看，在他們眼裏，落魄的李向明，不如街邊的乞丐。

「我的長輩？你們配嗎？」

與此同時，一到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同時還有李超輕蔑的嘲笑。

秦素臉上頓時出現五個紅印。

她眼中有淚霧，所有的憋屈都化為憤怒，就要撲上去。

不過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跑了過來。

李青青拉着母親，紅着眼睛怒視李超。

葉恆沒有說話，一把抓住李超就要落下的第二巴掌，抬手就打。

「啪…」

「啪！」

「啪…」

左右開弓，啪啪的扇了出去。

李超一陣頭暈目眩，內心生出恐懼，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盡然忘了這個瘋子，嘴角出現血絲，李超驚懼的想要躲開，卻感覺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一樣，完全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