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釜底抽薪 圖窮匕見
除了寂滅亭，圓照寺還有別的景色可看。
瑞王帶著十三把圓照寺轉了個遍，又帶她吃了一頓齋飯，一路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著那些鮮為人知的奇聞軼事。十三面帶微笑，偶爾提問幾句，大多數都是在認真聽李浩然說話。
兩人逛完圓照寺已是夕陽西下，李浩然意猶未盡。他遺憾的抬頭看了看天色：「今日與賢弟一見如故，不知不覺竟閑聊了這麼久！賢弟怎麼來的？」
十三笑笑坦然說：「玉書囊中羞澀，一路步行而來。」
李浩然卻興緻勃勃的一敲掌心：「步行好啊！一路走來既能鍛煉身體，又徜徉天地間感悟世事，還方便看景色！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步行怕是不能在城門關閉前趕回去！正好本王也要回京，不如同行？」
白玉書想了想：「那玉書就卻之不恭，麻煩王爺了！」
李浩然立刻笑開了，親熱的拉起她的手：「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馬車停在山下，二人一路攜手下山時，山下集市上的小攤販們也開始收攤了。
在登上瑞王馬車時，十三微微轉頭看到不遠處李滿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她微微一笑，轉身進了車廂里。
李浩然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賢弟你在看什麼？熟人？」
十三笑笑：「是早上一起出門來這裡擺攤賣貨的鄰居，之前約好了下山後一起回去。還要勞煩李將軍幫在下通報一聲，說玉書失約了，讓他無事的話趕緊回家去吧！」
李毅看了一眼瑞王，李浩然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快去，李毅抱拳行禮后就轉身走向李滿。
坐在馬車上，李浩然明顯意猶未盡，拉著十三天南海北的聊天。十三博聞強記，不管李浩然說什麼都能接上話，某些見解與李浩然不謀而合，這讓李浩然越加開心。
外面天色已晚，侍衛們都在外面拱衛瑞王的馬車，馬車裡只有伺候瑞王的侍女。瑞王說起自己前些日子得了一本奇書，剛要打發侍女去取來，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破空之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幾聲慘叫，很快馬車就猛的停了下來。
外面李毅緊張的聲音傳了進來：「王爺！有埋伏！您千萬小心！」
李浩然立刻抽出腰間軟劍，隨手把侍女推到十三懷裡：「乖乖在馬車裡等著！」話音未落就彎腰出去了。
侍女緊緊縮在十三懷裡一動不動，似乎被嚇得狠了。十三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不要害怕！」一邊側耳傾聽，外面設伏的刺客人數不少，瑞王的車隊進了埋伏圈后，先是一輪射擊傷了不少人手逼迫他們停下來，估計車夫也遇害了。
瑞王出去后，顯然立刻成了那些人的靶子，隱身在暗處的殺手立刻分出一部分纏著侍衛，另一部分上去圍殺瑞王。
瑞王自小習武，身邊的侍衛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這些刺客除了一開始依靠伏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之外，在那些侍衛回過神后立刻落了下風。
會是誰的人呢？十三聽著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少，估計那些刺客們大勢已去，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清理乾淨。
瑞王意氣風發的聲音傳來，讓侍衛們盡量抓活口，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敢刺殺他。
李毅緊緊跟在他身邊，在瑞王空閑的時候，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從李滿那裡問來的消息。
李滿只是個普通人，一個照面就被黑面神李毅給嚇住了，問什麼答什麼。李滿所說的與白玉書說的沒有絲毫出入，甚至言辭滿是對白玉書的讚譽與敬服。問完話，李毅就把白玉書的原話轉告給他，讓他趕緊回家去。
李浩然若有所思的說：「這麼看來，圓照寺相遇真的只是個巧合？」
李毅沉聲說：「屬下不敢妄言！當年白玉書救上二皇子，屬下打算謝他時，他確實說過家境貧寒，想要給哭鬧不休的弟弟買個糖葫蘆，所以屬下才自作主張給了些金銀……」後來他的手下也確實看到白玉書給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買糖葫蘆。要是早知白玉書是這樣一個人才，當年說什麼也要帶進王府當差！
李浩然微微點頭：「還要再看看。」
李浩然即使在世人眼中不學無術，才學見識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剛才談話時他有意無意談些詩詞歌賦之外的奇聞軼事，沒想到白玉書竟然都能接上話不說，言談間旁徵博引字字珠璣，各種典故趣聞信手拈來。這樣一個妙人，若是身家清白，既然遇到他也不介意出手相助一二。似白玉書這種人缺的只是一個晉身渠道，之後憑藉自己的才華自然就能乘風而起扶搖萬里。
剛剛刺客突然發難時，白玉書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估計對此確實毫不知情。只是，到底是誰泄露了他的行蹤？膽敢在京城門口伏擊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車廂里，十三聽到外面已經沒有了打鬥聲，原本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唇角露出一絲溫和的笑，輕輕拍了拍依舊伏在自己懷裡發抖的侍女的後背柔聲說：「不要怕，已經結束了……」
侍女顫抖的問：「是嗎？」
十三覺得這侍女反應有些奇怪，恰巧瑞王掀開帘子進來了：「沒事……」
他未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喉嚨里，只覺得胸口微微發堵，看著突然暴起想要刺殺自己卻被白玉書絆住轉而挾持了白玉書的侍女嫣然沉聲問：「為什麼？」
嫣然眨去眼中的霧氣，冷聲說：「事已至此，王爺不必多問！不要驚動你手下的人，丟掉你的武器！瑞王，我伺候了你幾年，對你知之甚深，你千萬不要搞什麼小動作！不然——」
說到這裡她手上用力：「你這小兄弟就沒命了！」
十三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姑娘你這是何苦呢？玉書不過一介布衣，王爺卻是王公貴胄，王爺怎會為了玉書以身犯險？」
嫣然冷喝到：「住嘴！王爺，這人年紀輕輕就才高八斗，未來定然不可限量！又是你親口承認的兄弟，只要我手上這麼一用力……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李浩然看著十三的眼睛，突然問：「玉書，你信我么？」
十三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說：「這是自然！」
李浩然緩緩露出個奇怪的笑：「我一定會救你！」
話音未落他就閃身出了馬車命令手下：「包圍馬車！活捉裡面的人！」
嫣然目瞪口呆看著瑞王沒有絲毫猶豫的身影，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絲毫遲疑就選擇了放棄白玉書。
十三在瑞王閃身離開的同時驚恐的喊了一句：「你要做什麼？！」她信瑞王會為她收屍，可更願意自救。
嫣然沒想到瑞王竟然毫不猶豫的捨棄了那麼得他看重的白玉書，不由的方寸大亂，聽到十三的話愣了一下，不等她反應過來，一道寒光閃過在帘子落下之前沒入拉著車架的馬匹身上。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刀光火石之間。
馬之前在刺客行動時本就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此刻突然被攻擊立刻長嘶一聲發瘋般拉著馬車狂奔起來。
李浩然沒想到嫣然竟然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不等侍衛反應過來合圍，發狂的馬匹已經拉著馬車衝出了包圍圈。
車廂里的兩人被巔的七葷八素，早在馬受驚發狂的剎那，十三已經趁嫣然不備奪過了她手裡的匕首——這等兇器，還是拿在自己手裡更讓人心安！
此時嫣然已經失去了挾持十三要挾瑞王的勇氣，勉強撐著身體坐在車廂里，忍住心頭的驚懼不由得出聲說到：「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三溫和的說：「莫非姑娘也不知？方才在下還以為是姑娘動的手呢！」
嫣然顯然比十三更加茫然：「不可能！我帶來的殺手都死在了外面，那些人絕不是王爺的對手——難道還有人隱在暗處伺機行事？！」說到這裡她心裡一驚，這麼說，剛剛她的動作都被人看在了眼裡？那背後出手之人為何還要幫她？
十三好奇的湊到她跟前打量，嫣然警惕的看著這個趁她不備奪下她武器的人：「你要做什麼？」
「好奇罷了！」十三幽幽嘆息一聲。
「看你的樣子，明明對瑞王余情未了，為何突然要下手殺他？既然選擇了做敵人，又為何最後心慈手軟了呢？」
嫣然冷笑一聲：「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告訴你？」
十三勾唇一笑：「我只是好奇罷了，你泄露了瑞王的行蹤引得殺手前來設計埋伏，剛剛馬車上雖然喊打喊殺，身上卻並沒有什麼殺氣，行動間多有猶豫輕易就被在下攔住了——甚至可以說姑娘心裡其實是期待在下攔住你的！然而你卻又口口聲聲說要取王爺性命——這是為何？」
嫣然呼吸一滯：「這一切與你何干？」
十三無奈的笑笑：「在下可是姑娘挾持的人質呢！」
嫣然顯然想到了這個狡猾的書生剛剛趁她不備奪走她的匕首一事，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難道你的聖賢書沒告訴你，小命握在別人手裡的時候收起你那點好奇心還能活得更久？」
「姑娘家中可還有家人？」
嫣然警惕的瞪著一副依然悠然自得好像在跟她閑聊一般輕鬆的白玉書：「你別想從我這裡套話！我是不會告訴你任何信息的!」
十三卻微微點頭自顧自的說：「剛才提起親友時姑娘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看來是沒有特別親近之人了。」
嫣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猜……！」嫣然立刻反應過來，緊緊的閉上嘴不肯再說，甚至不敢與對面一臉瞭然的書生對視。
十三並未繼續問下去，只是扼腕嘆息道：「我若是你，剛剛絕不會動手，蟄伏下來再做打算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