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是夜，顧北辰躺在招待所的小床上想到白天看見的那張小臉，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那張臉，和他小時候十分相像。

所有人都覺得我如今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是團長，肯定是靠了家裡的關係。

可沒有人記得，我也不過是一個從大頭兵開始的小兵而已。

三年前，我父親升職，調令還沒下來，那時候我正跟著部隊執行任務。

巡邏隊在這座紅山裡，看到一群明顯不是華國人的面孔，而紅山，是華國，A國，俄邦，三國交界處，組織上派我們過來駐紮在附近，避免打草驚蛇，只等待時機將間諜一網打盡。

而那日，一個面生的通訊員叫我出去，說是我父親發來的電報。剛到通訊室，我就沒了意識，等再醒來，就在紅山外邊了。

天色已經黑了，渾身燥熱，旁邊還躺著一個女孩兒，很明顯，是有人要坑我啊，強忍著燥熱，本來想自己一個人走的，可那個女孩似乎也中藥了，沒辦法，只能帶著她一起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我知道，我很卑鄙，可當時，真的是情勢所迫，本來，我想問問她叫什麼，以後好負責，可她一直昏迷，我只能待在一邊等她醒。

但不巧的是山裡的警空器響了，一定是出大事了，我只能先處理事情，幸好及時趕到，沒出什麼大事，第二天，我再去那個地方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

後來抓住那個人，我才知道他是我父親的政敵派過來的，沒法動我父親，就只能從連帶罪下手。

我問過那個人，他說他是和山下的一個婦人做了交易，說那戶人家姓崔，可我再查，他們家分明沒有女兒，後來想想，也是，哪兒會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拿去和別人交易。

在這裡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她，而不久后，任務完成了，部隊上下了急令，調我們去前線，沒辦法，只能先放棄找她。

終於，戰爭勝利了，恰好部隊上要來送黎衛國的遺物，我就申請了，跟著來了。

崔家的人，要交易，肯定不敢拿別人家的女兒去交易的，他們只能沖沒有人管的孩子下手，也不可能是誰家的媳婦寡婦等等，因為那個女孩，是第一次，而且身體十分嬌小。

三年前，黎黎，十三歲吧……而她，父母都不在，一介孤女，家，住在山上，而那個孩子，和我小時候長的那麼像，所以現在，只需要確定一件事了！

……

「咚~咚」

「陽陽？你麻麻呢？」

「白蜀黍好，黎黎！」

「黎曉，我說了多少次了啊！不許你開門不許你開門，有人敲門等我開，哪天人販子把你拐走你就知道了！」

「白大哥！你來啦，我剛做好飯，正好一起吃飯吧。」哦呦，怎麼能可以，這麼潑婦的樣子，怎麼可以讓白晨銘看見啊，好丟人啊。

「不了不了，今天進城有事來著，安欣嬸子替陽陽做了個虎頭帽，讓我順帶捎過來。」

「哇塞，好精緻啊。我可以現在就給陽陽帶上嘛？」

「當然可以的。」

這帽子真精緻，帶在陽陽腦袋上好可愛啊，可惜我不會做，「陽陽，你好可愛啊，帶上這個小帽子，活像以前的小財主呢。」

白晨銘看了看四周，趕緊捂住她的嘴，把她拉進屋關上門，「黎黎，這話可不能亂說。」

晨曦愣了愣，「怎麼了啊白大哥，這不就是開句玩笑嘛？」

「往日，沒人開玩笑倒也沒什麼，可現在隔牆有耳啊，隊里崔家出事了，上面來人，最近查的都很嚴。」

「崔家出事了？什麼事？」

「說是誘拐少女罪好像，拐的是個外村的，藏的是真夠深的。都幾年前的事了，不過好像那女孩和軍隊里的人認識，所以崔家就被抓了。」

「那白大哥，你……」

白晨銘眼神暗淡了一瞬，「我今天來錄口供啊……我們這種人，但凡出事，必然是要……」

黎黎也不知道該安慰他什麼，「白大哥，別想了，要不，我們先吃飯吧。」

「不行，黎黎，我先回去了，被人看到，會連累你的。你最近，都不要去我們那裡了。」然後轉身離開。

顧北辰看到裡面有人出來，躲了躲，然後從牆角走了出來，本來是來找黎黎的，結果白晨銘來了，只能躲起來，如果沒記錯，他，是個右派吧……

還和我的兒子那麼親近！

「陽陽，陽陽？」

黎曉回過神來，「啊，黎黎。」

「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黎黎，倒了是什麼意思呀？」

「就是他們做了壞事被抓了起來唄。」

崔家被抓了……那顧北辰一定知道黎黎就是那個女孩了，怎麼辦怎麼辦，我那天為什麼要把臉露出來啊，為什麼要做鬼臉啊！！！

「陽陽，你怎麼了？熱嗎？怎麼出這麼多汗？不應該啊。」黎黎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燒啊。」

「黎黎，我沒事，就是聽到有人被抓，害怕。」

「噗，你這個小慫包，只有做錯事的人才會被抓。咱們是好人，才不會被抓呢。快吃飯吧。」

「黎黎！」

「顧團長？」顧北辰手裡提著一堆東西站在門口。

「你這是……」

「黎黎，我今天是特意來向你賠禮道歉的，為我那天的失禮。」明明她經歷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而我，卻還那樣對她……

切，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黎曉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那天你已經道過謙了，不用再特意上門道歉的啊，你把東西提回去吧。」

「你就收下吧，否則，我是真的會良心不安。」

「真不用！你已經道過謙了，我再收你的東西，我才會良心不安！」

「那你把東西收了，請我吃頓飯就好了啊。」顧北辰走進屋子把東西放在一旁，然後坐到飯桌上。

額，要不要這麼厚顏無恥啊，這人都已經坐桌子上了，還能怎麼辦。

「這是那會兒新添的碗筷，沒人動過。」

「是剛才那個人嗎？」

「哪個？」

「就是剛才出門的，我剛好和他碰上。」

「嗯，本來留他吃飯來著，他說有事，就先走了。」黎黎面不改色。

顧北辰想了想，放下筷子，「他，好像是個右派，還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的好。」

「顧團長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為你著想……」

「哦。」你說你的，做不做我的事。

顧北辰看黎黎一臉淡漠的樣子，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真相。

「黎黎，我有事想對你說。」

「麻麻！哎呦！疼！我肚子好疼啊！」黎曉一直偷偷盯著顧北辰，見他神色突然凝重，曉得他肯定是打算黎黎真相了，連忙假裝肚子疼。

黎黎忙放下筷子，按了按他的肚子，「陽陽哪疼啊！」

「這裡！好疼啊！」黎曉隨便按了一個位置。

「闌尾！」不會是闌尾炎吧！

黎黎連忙抱著黎曉準備去醫院。

「我抱著他吧，我力氣大，跑的快。」

然後接過孩子。

黎曉哭的更厲害了，我不想讓他抱我啊！！！

黎黎以為他是肚子疼的厲害，只能在旁邊輕聲安慰他。

……

「麻麻，我想要你抱我！哇」黎黎心疼的厲害，連忙從顧北辰那裡接過孩子。

「醫生，我們孩子吃飯的時候肚子突然疼，這都快十來分鐘了！」

「先這邊掛一下號。」

「我去挂號，你在這裡陪孩子。」顧北辰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

「三十二號，黎曉！」

「別怕。」黎曉緊緊抓著黎黎的衣服不肯放開。

醫生見壯笑了笑，「噗，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孩子不肯下來算了，你抱他懷裡也一樣的。」然後在他的肚子上按了按。

「這裡疼不疼？」

「不疼。」

「這裡呢？」

「不疼。」

「這裡呢？」

「不疼。」

「陽陽你剛才不是直喊這裡疼嗎？」黎黎怕黎曉緊張不敢和醫生說，開口問道。

「剛才是疼，這會兒好像又不疼了……」

這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別是什麼隱疾啊，怕就怕這種，黎黎擔憂的看著黎曉。

「來，嘴巴張開我看看，啊~」

「啊~」

「舌頭有點泛黃，可能是最近吃的有點雜，冰的熱的辣的一起吃，導致吃壞肚子了。」

昨天，好像他是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冰棍，然後隨後就鬧著去賣了兩糖葫蘆……

「那醫生，他那會兒說他肚子這裡疼，我看孩子那會兒疼的厲害，都冒汗了。」

我那是緊張……

「可能是岔氣了，回去多幫他揉揉肚子，多喝熱水，這兩天飲食清淡，冰的少吃，過兩天就沒事了。」

「那醫生您看要不要開什麼葯之類的。」

啊，我沒病吃藥，會不會吃壞啊……

「不用，不是什麼大事，小毛病而已，照我說的做，過兩天就沒事了。放心吧。」

「那好吧，謝謝您啊。」

……

「顧團長，今天謝謝您了。」

「不用客氣，再說，我本來也沒幫什麼忙。」只是幫忙掛了個號而已，挂號的錢，還硬塞給了我，全程都是她在忙活，算什麼幫忙啊。

「那，顧團長，您慢走，恕不遠送了。」看他走遠了，然後轉身關門。黎曉這個小傢伙，不喜歡顧北辰直接告訴我嘛，還非要裝病，折騰我老半天，要不是那會兒看他在那裡硬擠眼淚，我還真信了。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顧北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門口。

這兩年，她就是這麼過來的嗎？一個人帶著孩子誰也不靠，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原本以為直接把真相告訴她，她肯定會接受自己，並且依賴自己。

可一個一點的便宜都不佔，和所有人劃清界限，就是一毛錢，不是她的也堅決不要要，骨子裡自帶傲氣的女子，知道了真相，只怕會把自己推的更遠吧，恨不得我永遠消失才是……

還是先等她慢慢習慣我，再告訴她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