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年，黎曉就兩歲了呀……

七五年，明年七六年，明年秋天就會恢復高考了，要不要去上大學，真是個問題啊……

如果去上大學的話，黎曉，誰照顧啊……可如果不上大學，自己又不會做生意，以後還能做什麼……

不想了不想了，黎黎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去拿著杯子喝了口水。

在院子里玩的黎曉看到黎黎坐在椅子上發愣，然後又拍自己臉……這兩天，她一直這樣，先是字帖，后是習題，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明年就會恢復高考了，所以黎黎，是在為這個擔憂嘛……

肯定是，因為我連累她了吧……「黎黎……」

「陽陽？怎麼啦。」

「沒怎麼，我就是想你抱我！」

「都多大了啊，還讓我抱，真是，要累死你麻麻我啊。」

「黎黎，你現在不抱我，等我長大了，你就跟抱不動了。」

好像是這麼個理兒哎。

「我記得，書上說說，那年高考剛開放，許多人還有抱著娃去上學的呢，那我只要趕著這第一年高考，只要考上，帶娃去上學也是可以的呀！而且，這個地方貌似也不太注重邏輯啊，我一個帶著娃的女孩子，在縣城買房，居然沒有人懷疑，就很那個什麼了。所以抱娃去上學，一定沒問題的！我現在只要好好複習就行」

黎黎你是憨皮嘛？你是烈士遺孤，他們當然以為爺爺犧牲的時候有補貼啊，再說，那經理和你可是狼狽為奸，他敢說嘛，呸呸呸，狼狽為奸，貌似有點難聽。不過，上大學帶娃，好像高考開放的第一年，的確有，後來，貌似就沒有了，那我最近可一定要乖乖的，不能打擾黎黎。

……

「團長，前面就是紅旗大隊了。」

「嗯，前面路口停車。」

「是！」

「老鄉，你好，我是顧北辰，從華北軍區來的，請問黎衛國家是在這裡嗎？」

「是是，是這裡。」李蘭花急忙插口。

『這可是汽車呢。』

「領導，是在這裡，就在山上，您找他們家是有什麼事嗎？」村長指了指黎家的方向。

顧北辰往那邊看去，那邊是……

「老鄉，您叫我小顧就行，是這樣的，四年前，黎衛國同志去敵方卧底，為了他的卧底行動能不出破綻，所以組織上才偽造了他死亡的假象。」

「真的嘛！衛國還活著，那太好了，哎呀，黎黎這孩子，也是苦盡甘來了。」

顧北辰有些為難的開口，「是這樣的，老鄉，前不久，黎衛國同志在最後一次伏擊戰中不幸犧牲，因為他的英勇獻身，前線取得了巨大的勝利……黎衛國同志交代要好好照顧他的女兒，我們這次來，是來送黎衛國同志的遺物……」

「老鄉，可以帶我們去黎衛國同志的家嗎？」

『造化弄人啊，黎黎那小姑娘是真可憐。』

『是啊是啊……』

「老鄉，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嗎？」顧北辰看向村長，他似乎有些猶豫。

「不是，主要是，黎黎搬家了……聽說，搬到廣濟街去了，這具體在哪兒，我也不清楚。」

「原來是這樣，那謝謝老鄉，我們就先告辭了。」

……

『咚~咚~咚』

「大下午的，誰啊……」

「來了來了。」晨曦打開門，看到一身軍裝，懵住了，什麼鬼，不會我往經理那裡賣野味被發現了吧，這都一年了啊，不應該不應該，難道是我和白晨銘接觸過多被人看到舉報了？？？

「同志？同志？」

一雙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啊，啊，哦，怎麼了？」

黎曉看黎黎的手背在後面都快揪紅了，跑了過去躲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誰啊，把她嚇的這麼……

那年去崔家的那個軍官！那後面的，不會不會，說不定現在他們還沒遇到呢。

「你好，黎衛民是你父親嘛？」黎衛民同志一生光明磊落，人品正值，怎的他女兒，人品堪憂啊，想著一路上聽到的，顧北辰的語氣不太好，這個女孩，肯定不會是他那晚遇到的。

「啊，是。怎麼了嗎？」黎黎緊張，是怕自己犯了什麼錯，黎曉緊張，是因為那個說話的人，那張臉，和他長大后的樣子，十分相像啊！

「你別怕，我們是華北軍區的，我叫高建國，這是我們團團長，顧北辰，是這樣的，我們是來送您父親的遺物的。」

「啊？」黎黎暗自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來抓我的啊，等等，我父親的遺物？原身父親的葬禮，早在我穿過來的兩年前就辦完了啊。

「我父親，四年前就辦過葬禮了啊。」

「您父親當時出任務，事關重大，所以，沒有告訴您……」

額，這意思就是四年前沒真死，四年後真犧牲了唄。

「哦，好。給我吧。」黎黎接過箱子，然後準備進門，黎黎不是沒有看到顧北辰剛才眼裡嘲諷，為什麼還要好臉相迎。

這個女孩兒，也太不懂禮數了吧，顧北辰皺了皺眉頭。

高建國見壯，連忙開口，「小黎同志，是這樣的，您父親這兩年來的津貼，和他的撫恤金，這個，我們可能需要和您詳談，因為要把津貼之類的算清楚。」

黎黎一向不擅長交際，額，他們是軍人，進了我屋子，應該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吧，「哦，好的，那你們快請進。」

黎曉一直躲在黎黎後面，不敢出來。

走到屋子裡，「你們先坐，我去倒水。」

顧北辰走到椅子旁坐下，看了看四周，雖然簡陋，但十分乾淨亮堂，東西擺放十分整齊，看的出現，是一個對生活很認真的人。莫名對這個女孩的看法，改觀了一點。

黎曉一直在黎黎背後，拽著她不放，怕被看見，又怕男人是真的來找自己的。

「小黎同志，這是？」顧北辰從剛才就看見這個小孩了，一直躲在黎黎後面，好像極其怕他們。

「哦，我兒子。」黎黎尷尬笑了笑，今天黎曉也不知道怎麼了，總往她背後躲，本來以為他害怕，讓他待在院子里玩，他又不肯。

「我兒子比較怕生，再加上，可能是我以前說他爺爺是上了前線就再也沒回來，所以心裡上害怕軍人吧。」

顧北辰皺了皺眉頭，沒什麼，一個女人家帶的孩子，能有什麼志氣。

「黎同志，這是您父親這兩年的津貼，一個月三十塊，加上各項出任務的補貼，一共是八百塊，這些，是票。」

「這是您父親犧牲的撫恤金，五百塊。」高建國遞給她，黎黎盯著錢，沒有接，高建國見壯，只能將錢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覺得有點難受，明明不是自己的親人，但還是替他們難受，一個以為對方已經離開人世了卻還活著，一個以為對方好好活著，卻沒有熬到他回來。

所以，既然活著，為什麼，連一封信都沒有啊，那兩年，原身該有多絕望，後來懷了孩子，她是有努力想活下去的吧，可終歸，是沒熬過去。

黎曉躲在黎黎後面，看黎黎的手指都快掐出血了，知道她一定是在為原身，難過了，握住她的手指，低聲叫了句，「黎黎……」

黎黎回過神來，聲音微微有些啞，「陽陽，怎麼啦。」將他從背後抱到懷裡。

黎曉把頭塞到黎黎懷裡，「黎黎，不哭，有陽陽！」

「噗，你個小機靈鬼，我哪有哭啊。」

「咳，那個，黎同志。」高建國見黎黎完全忽略了他倆，咳嗽了一聲，吸引她的注意。

黎黎看向他。

「是這樣的，黎同志，你年紀還小，再加上又沒有旁系親人，所以組織上決定推薦你去上農工大學，這期間，你所有的費用，都由組織上來承擔。」

黎黎還未開口，黎曉便連忙說，「黎黎，不要，我不要你去！」上什麼農工大學啊，明年就高考了啊！！！農工大學以後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好吧。

「好，麻麻不去，放心啊。」

真是女人心性，目光短淺，「黎同志，知識改變命運，據我所知，你現在待在家裡，沒有工作，什麼也不做，就靠著你父親的血汗錢，養不養的活你還是一說呢，更別提給你孩子好的未來。」

「顧團長，我怎麼選擇，都是我自己的事，和旁人無關，你們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的話，請回吧，我等下還有事。」丫的這男的有毛病啊，盯著我看了這麼久，那滿眼睛的鄙視就差沒有從嘴裡說出來了。

「哦？黎同志等下還有事？怪不得我看這屋子這麼乾淨呢，原來是黎同志一天收拾八回兒啊。」

「團長……」高建國輕輕拉了拉顧北辰，這團長今天怎麼回事，我都能聽出來他陰陽怪氣了，更別提人小姑娘了。

呼，黎黎，忍住忍住，他是軍人，還是個團長，懟不過懟不過，退一步海闊天空，以後不會再見面了，趕緊送走就完事了，忍住，哦呦，越忍越憋屈啊！

算了算了，笑了笑，「顧團長，您還有事嗎？等下我要給孩子做飯，孩子正在長身體，不能不按時吃飯。」

「黎黎，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們啊，我每次出門玩，大壯說我沒有爸爸的時候，就是那種眼神。」黎黎為什麼未婚先孕，還不是你這個渣男弄的，還好意思鄙視她？

怪不得……黎曉老是不出去玩，原來……聽到這話黎黎突然有些難受，原本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帶好他的，可就是後世，未婚先孕還會被人在背後嘲笑，何況是這個年代，沒有人在我面前說，可，黎曉……

是了，孩子還在這裡，如果我今天笑著把他送出去了，黎曉以後遇到同樣的事兒，肯定只會默默忍受對方的嘲諷，那怎麼可以。

「顧團長，從我開門的那一刻起，你眼裡的嘲諷就沒有停下來過，我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所以很明顯，你是從別人那裡打聽到的我，我真的挺好奇的，你這樣的人，是怎麼當上團長的。」

顧北辰聞言，準備開口，卻被黎黎打斷。

「顧團長，三人成虎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你難道不知道有的時候你的眼睛都會欺騙你嗎？何況是耳朵，做為一個軍人，不是更不應該隨便給別人下定義嗎？還是在你眼中，向來都是給別人套一個模板，好人，就是這個好模板的樣子，壞人，就是壞模板的樣子？」

「我並沒有。」

「你並沒有？那麼為什麼你從見我第一眼就滿眼的鄙視呢？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會，我一沒偷二沒搶，更不是賣國賊，也不是地主資本家，也沒捅你一刀，你憑什麼鄙視我？」

「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聽別人說，黎家的姑娘未婚先孕是嗎？那沒有人告訴你我有未婚夫嘛？父母之命，我替我未婚夫生孩子怎麼了？沒有人告訴你我未婚夫上了戰場就再也沒回來嗎？」

「我……這些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係，現在知道了，請你向我和我的孩子道歉。」

「我……」

「怎麼？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嗎？」

「對不起……」

哼！他本來就敢做不敢當，想到著，黎曉伸出頭，沖他裂了一個鬼臉，「略！」

這張臉……怎麼這麼熟悉。

「黎曉，你幹嘛呢！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和那些思維沒在一條線上的人計較，拉低檔次，狗咬你，那它是狗，你可以用人的方式解決，但你要咬回去，不就和狗一樣了嗎？」

聽到這些話，顧北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實在沒臉再待下去，「那黎同志，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這黎同志，可真是個妙人啊，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老大懟成這樣，然後他還沒法還口。不過這也的確是老大自找的，「告辭。」說完也往外走去。

黎黎看他們離開，面向黎曉，「陽陽，以後再有人懟你，你就懟回去，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出了事，有我給你抗著，知道嗎？」

「昂啊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