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麻麻亮，黎黎就起身收拾，收拾好了後進屋拍了拍在睡夢中的黎曉。

本來是打算直接把他抱出去的，但是晨起外面實在太冷，睡夢出一聲汗，吸了寒氣很容易感冒，還不如把他叫醒來給他收拾收拾穿厚點再抱出去。

黎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望向黎黎，「黎黎，幹嘛這麼早就把我叫起來哇。」

「你個小懶豬，昨天都告訴你了今天要去黑市賣票，你讓你早點睡，你非不聽，看動畫片看到半夜，起不來了吧。」

「唔~」黎曉翻了個身，把腦袋塞在枕頭底下，繼續睡。

「你快起來啦，我給你收拾收拾，路上你再睡。」黎曉不理她，繼續爬著睡覺。

黎黎見壯，想了想，外面天冷，他也實在起不來，不如就讓他在家睡覺好了，「你要實在困的不行，起不來，那你在家睡覺哇，反正我也就是去賣個票，一會兒就回來了。」

黎曉一聽這話，一溜煙的爬了起來，「我要和黎黎一起去。」

黎黎見他剛才還困的不行，這會兒眼睛還是迷糊卻還強撐著的樣子，心裡一陣發酸，肯定是上次，嚇到他了……

「我天，這麼早，黑市就有這麼多人，這些人，可真敬業啊。」這可比我第一次來黑市人多的多了。

黎曉聞言，迷糊的看了看四周，是挺多人的，快過年了，都想換點東西過個好年……

黎黎找了一個小角落，蹲了下來，然後把票拿手裡。

主要主動上去拉人，這人也太多了，不敢啊。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大叔走到黎黎面前停下，「賣票？」

黎黎愣了愣，沒反應過來，黎曉拽了拽她，這才回神，「昂，是。」

「有肉票嘛？」

「有的有的。」

「多少錢？」

這……我只往飯店賣過肉，沒買過啊，看書上說，六七年代的肉，都是一斤五六毛這樣吧，錢和票等值，那應該是五六毛吧。

「一斤五毛。」

中年大叔愣了一下，黎黎看他發愣，有些猶疑，是我價錢定高了嗎？不應該啊……

「拿兩斤的肉票。」大叔遞給了她一塊錢。

黎黎抽了兩張面值一斤的肉票遞給他，「你的票，收好。」

大叔剛走，就有一個婦人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姑娘，你這裡有自行車票嗎？」

「有。」

「多少錢？」

「二百……」

婦人皺了皺眉頭，兒子過年就要娶媳婦了，可女方就非要一輛自行車，可是二百，這也有點太貴了，「姑娘，我是誠心想要，你看能不能便宜一點？」

「那一百五。」

婦人愣了愣，額，是嫌降的太少嘛？

黎曉一看黎黎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你是不是傻，哪有一降降五十的。

「嬸子？還買嗎？」

「哦，買買買。」連忙把錢遞給黎曉。

拿到票，她還感覺自己暈乎乎的，居然一百五就買到了一張自行車票。

「你這兒，還有多少票？」黎黎抬頭，是之前來黑市買米的那位嬸子哎。

黎黎把手一伸，厚厚一搭，遞給她看，「就這些。」

「那你點點，我都要了。」她們家不缺錢，可就是缺票，每次才到月中就沒票了只能到黑市來買。

黎黎點了點，按照現下的票價，一一清算，「嬸子，一共五百四，給您抹個零，收您五百吧。」

黎曉聞言，哎呦，黎黎你到底會不會算賬？抹零抹四十，這年頭工人一個月才二十塊呢。

婦人突然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仔細看了看，把錢遞過去，「是你！哎喲，上次從你這兒買米回去，煮著吃完，你那米是真的香，怎麼後來再沒遇見你？」

黎黎接過錢，把票遞給婦人，「家裡人不讓來，我也就再沒來過這裡了。」

婦人接過票，看了看黎黎，身上穿的都是好布料，連孩子裹的被子都是高等料子，想來，家裡也是富裕人家，畢竟是黑市，寒暄了兩句，就離開了。

黎黎抱著黎曉，也準備回家，一回頭，怎麼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算了算了，還是先回家好了。

一路上，黎黎都覺得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黎曉也皺著眉頭，怎麼老感覺，後面有人？

「呼，終於到家了。」黎黎剛到家，就急忙鎖上門。

「嚇死我了，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陽陽，你有沒有感覺到啊。」黎黎拍了拍胸口。

「沒有啊，黎黎你可能是身懷巨款，太激動啦。」不想讓黎黎擔心，黎曉便撒了個慌。

「也是，六百多塊呢，你先在院子里玩會兒啊，麻麻去做飯。」

飯剛從鍋里端出來，還沒上桌，就聽到門口有人在敲門。

「誰啊，大冷天的。」一般這麼冷的天，別人都很少去串門的啊，何況今天下雪……

黎黎打開門，發現是一個不認識的青年，「你是？」

黎曉聽到聲音，急忙跑到黎黎身旁，警惕的看著青年。

青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從背後拉出了一個小蘿蔔頭。

黎黎看到他，是他啊。

「是這樣的，我弟弟說，你借了他一塊八毛錢，還有米，我那個時候在外面做零工，小孩子不知事，也沒問清您的地址和名字，回來后告訴我，找了許久也沒找見您，這不，我弟弟那會兒在黑市看到您，跟了您一路，才跑回家告訴我。哦，這是欠您的一塊八毛錢。您點點。」

黎黎看了眼青年，衣服補丁摞補丁，隨即挪開眼睛，只當隨意一撇，然後接過錢。

「還有事兒嗎？」只是陌生人而已，所以黎黎的語氣很冷淡。

青年似乎有些窘迫，臉有些紅，「是這樣的，那個，大米可不可以等年後再還您，我稱過了，是五斤，年後一定會一兩不落的還給您的。」

黎黎沒說話，盯了一會兒小蘿蔔頭，開口問道，「你爺爺身體怎麼樣了？」

兩人神情有些暗淡，「沒熬過去……」

黎黎默了默，沒有，熬過去啊……如果當時自己帶他去醫院，會不會，黎黎你在想什麼，帶他去醫院，你會被批鬥的，那留錢呢，你的錢憑什麼給別人，也是，自己的錢，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可，終歸是，一條人命啊。

「抱歉。」

青年猛的抬頭，「不不，和你沒有關係的，爺爺本來就有舊疾，再加上後來……身子更垮了，那種情況，就是去了醫院，也只是拖一天是一天而已。」

黎黎聞言，心裡突然好受了一點，「哦，那你們回去吧，還有，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米我家多的是，都是自家碾的，我不吃外面賣的米的，所以用不著你還，回去吧。」說完，準備關門。

青年一手抓住門，「這，這怎麼行。」

黎黎看了一眼青年，「想報恩是嗎？」

「嗯！」

「那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對我而言，是最好的事情，我很不喜歡陌生人出現在我的世界里。」

青年聞言，領著小蘿蔔頭轉身離開……

「等等。」

青年連忙轉身，「怎麼了嗎？」

黎黎提著一小袋米走了過來。

「這個我們不能要的，真的不能要。」本來就欠了五斤大米，雖然對方不讓還了，可說什麼，這袋米也是不能收的。

黎黎撇了一眼青年，「沒說是給你的。」

青年一愣。

「是給你弟的，這小蘿蔔頭，怪合眼緣的，就是太瘦了，拿回去補補身子吧。」說完，把米袋硬塞到蘿蔔頭懷裡，然後轉身離開。

青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叫蕭遠航，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報答你的，還你當日的情分，和今日的贈米之恩！」

黎黎聞聲，笑了笑，走進家門，關了門。

黎曉不解的看向她，「黎黎，他說了名字，你為什麼不說啊。你不是教我別人告訴你名字你也一定要告訴別人名字，這是禮貌嗎？」真是奇怪，他都說了會報答啊，說不定日後發達了呢，不告訴他名字，以後發達了找不到黎黎怎麼辦。

黎黎沒說話，抱著他去水池旁洗了手，然後在餐桌坐定，才開口道，「我當日送米，也並不是為了幫他，幫他這個人，我壓根不認識他們，我只是順著我的心做。我的心想那樣做，我就做了。」

「那今天呢，你還是給那個哥哥米了呀。」

「今天，的確是因為緣分吧，這麼多陌生人，唯獨和那個小蘿蔔頭遇見了兩次，可不是緣分嘛，所以那米是再遇禮，至於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我做這些事，壓根就不是想要他們報答啊，只是想做，說到底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

「對啊，為了自己的心裡好受，所以才會去做這些事啊，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們有很多米，我只是分給了他們一點，心裡會好受很多，這就夠了啊。」

「黎曉哇，你要記住，我們幫一個人，不該是為了對方的報答，如果是為了報答，那就不是幫，而是有利益掛鉤的交換，何況你又不是付出了全力去幫的他，哪裡值得要人家的回報啊。」

「那如果付出全力去幫了，就可以要回報了吧。」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你願意付出所有去幫他的人，我覺得，你應該更不會想要回報了。」

「為什麼啊？」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哎，哦呦，你問題好多啊，我現在伺候你，不也沒求回報嘛。」黎黎點了點他的腦袋。

「那黎黎，你超糊塗，我也沒嫌棄你啊。」黎曉揉了揉腦袋，看向她。

「你！吃飯，再不吃都涼了。」這臭小子，才多大，就知道懟他老媽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