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婚禮很熱鬧。

觥籌交錯，迎來送往。

現場都變成了花的海洋，兩位新人踩着柔軟浪漫的花瓣，幸福洋溢的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

婚禮完全是當年在宿舍里夜談的時候，老大張薇少女含情說過的場景。

——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我希望我老公能給我把這一輩子想要看的花都放在婚禮現場，風一吹，到處都是花香濃郁的味道，他牽着我的手，接受你們的祝福。然後呢，老二給我唱歌，老四彈琴，我看着我老公，他的眼裏只有我，我的眼裏只有他，我們旁若無人的熱吻，盡情擁抱彼此。

「我的天啊，老大，我吐了。」

「嘔。」

「……」

成年後完成少年時的夢想，該是人生間最幸福的事兒吧。

蕭若煙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掐腰長裙，陽光下，她的五官整體很陰柔，耳邊額頭有長發散落，紅色的唇，尾部微微上揚，含笑的眼嫵媚之中帯著一股子大女人的堅毅。

周圍的人頻頻的扭頭去看她，眼裏都是驚艷，而高中時的小夥伴也是時不時驚喜的湊上來熱鬧寒暄。

「我的天啊，這是誰？看看我看見誰了？？？」

「若煙，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幾年到底去哪兒了，人間消失了一樣！」

「哇，越來越美了，越來越漂亮了！」

……

蕭若煙點頭寒暄著，雖然沒有太多的笑容，但是臉上的線條柔和，她不是一個會客套的人，大家說什麼，她就跟着說幾句，反而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出口處。

不一會兒，在一陣子騷動之中，新娘子張薇穿着純白的婚紗，手裏捧著花束出來了。

現場一陣哄亂，大家笑着跑上前圍住了新娘子，所有人都在看着張薇。

而蕭若煙眼裏就只有顏芷蘭。

顏芷蘭是今天的伴娘，她今天打扮的很簡單，特意的不去搶新娘子的華光。

一襲裹胸的白裙及膝，頭髮微微的盤在腦後做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一雙細跟的紅色高跟鞋，左手的手腕上戴了一串赤紅如火的紅豆手串，一顆顆，紅得耀眼，紅的灼人，她的眼裏帶着笑，細心的拖着新娘子的裙擺，似乎是察覺到遠處的目光，她抬頭看向了蕭若煙的方向，目光炯炯。

蕭若煙立即扭頭，掩飾性的舉杯喝了一口香檳，她的耳朵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瀾瀾跑過來，嘴裏還嚼著點心，她先是上下打量了蕭若煙一番，滿眼的驚嘆：「不愧是憶德當年的校花啊，我看着現場——咳——」她壓低聲音，湊近蕭若煙：「就是老大算上，除了小顏，沒誰比你漂亮。」

蕭若煙丹鳳眼挑了挑，「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瀾瀾美滋滋的，她打量著遠處的張薇和顏芷蘭，笑着說：「你說咱們宿舍都是晚婚一族，老大這開頭一炮會不會是一個好兆頭？也許下次再參加婚禮就是老四的。」

蕭若煙的心梗了一下，她盯着瀾瀾看，瀾瀾喝了一口酒，詫異的瞅着她：「你不會沒聽說吧？」

聽說什麼？

蕭若煙感覺嘴裏的酒都變得苦澀了，瀾瀾的八卦神經響了起來，湊近她小聲嘀咕：「老四這幾年不知道怎麼了，跟家裏好像一直不大親近，但你也知道啊，顏家是大家族，她跟咱們不一樣，婚姻是捆綁家族事業的，我聽老大說過，她們家很有可能跟蘇家強強聯手，蘇家的那個大公司叫蘇哲，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可帥了，我和老大見過他去學校開車等小顏好幾次，也精通樂理，見着我們會打招呼挺儒雅的，就是也不知道老四怎麼回事兒，這麼多年都沒帶給我們看一看，哎，老二，你跟她那麼好，她有沒有——」

話說一半，現場的歡呼聲響起，新郎出來了，瀾瀾立即扔下蕭若煙跑去看熱鬧，蕭若煙遠遠的看着顏芷蘭，她的皮膚很白，奶油一樣，身上的白色長裙居然比不過柔嫩的肌膚，她那麼的美，即使是故意斂了光華站在張薇身邊也無法遮擋。

蕭若煙該想到的。

十年，沒有誰一定要等着她。

可真的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的心還是疼的鮮血淋漓。

婚禮開始。

氛圍比較活潑。

據說婚禮從頭到尾都是張薇親自設計的，她老公的確如瀾瀾所說人高馬大的，英俊帥氣，一身白色的西裝迎著朝陽走到張薇面前，跪下捧上了戒指，他仰頭深情的看着她：「老婆，我終於娶到你了。」

蕭若煙聽瀾瀾說過，姐夫家庭條件似乎不是很好，當時老大家裏人一直不是很同意。

所以倆人才經過這麼多年的拉力，來來回回的跟家裏反抗，最終才走到了一起。

現場的許許多多人被感動了，不停的流淚。

蕭若煙看着站在張薇身後的顏芷蘭紅了眼圈，她低着頭匆匆的用手被擦了一下，手，下意識的撫了一下胸口的項鏈。

項鏈很長，看不見尾巴綴着什麼。

蕭若煙感覺小顏似乎很喜歡這條項鏈，從昨天見面后，她就會下意識的摩挲，也許……

她的眼神黯淡，或許是她男朋友送的也說不定，她的手輕輕的晃着酒杯，想到了曾經。

她和顏芷蘭在一起后，十八歲在她的生日之後，也曾經送給過她一枚戒指。

價錢雖然不高，但是是蕭若煙用了幾個月時間，自己親自設計的，戒指的底下是用碎鑽鑲嵌的一個y，上面的鑽石也是隱隱的心形托舉著y，她用跑公演的錢買下來的，她抱着小顏，坐在小樹林里藤椅下，藉著月光擁着她。

顏芷蘭始終都是笑着看着她，眼裏的柔光比月光還要美，她將頭靠在蕭若煙的胸口，聽着她強有力的心跳，兩手摟着她的腰：「我很喜歡，謝謝你，阿煙。」

她會一輩子都戴着的。

蕭若煙的臉被月色勾勒的一片模糊的紅，她抱着顏芷蘭，在她耳邊撒嬌：「人家給了你生日禮物，你就一句謝謝么？」

「想要什麼？」顏芷蘭明知故問，眼眸皎皎如月的看着她，片刻之後，她的身子前傾，蕭若煙則是笑着閉上了眼睛。

……

婚禮進行到了敬酒的環節。

蕭若煙看着一對新人給四位父母敬酒，親密的叫着爸媽，閉了閉眼睛。

而遠處的顏芷蘭則是看着她，一雙眼眸里聚起了霧氣。

……

——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同性戀嗎？！

——還不嫌丟人現眼嗎？？？我的天啊，我怎麼會生下你這麼一個不知恬恥的女兒？？？

——不行，絕對不行，讓人噁心！

——你這是病態知道嗎？？？我帶你去看病！！！

——你讓爸媽怎麼在親戚外人面前抬起頭……

許是心有靈犀。

那一刻，顏芷蘭泛紅的眼睛對上了蕭若煙的眼眸，她的目光有些柔弱。

蕭若煙生硬的偏開了頭，香檳入口，甜味之中帶着一絲腥辣，嗆得她眼淚差點落下。

瀾瀾今天是跑滿全場，查漏補缺的，她抓着蕭若煙：「老二，老大說在婚禮後有一個表演環節，想要看你和小顏合奏一曲，行不行？」

蕭若煙身子一僵，她看着瀾瀾。

瀾瀾嘟著嘴，都上班這麼多年了，頑皮的性子還跟學生時代沒什麼變化，「好不好啊？人家老四都答應了。」

她知道，要是提前跟老二說，她肯定不會答應。

這些年，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那些出風頭的事兒她一律拒絕。

沉默著，蕭若煙點了點頭，「行吧。」

有些匆忙。

太過着急，之前也沒有綵排過，她沒有把握不出紕漏。

如果是她一個人還行，但是畢竟是合奏。

結他和鋼琴本來是兩種不是非常相容的樂器，但是在她和顏芷蘭的手上意外的合拍。

帶着花香的風吹過，不知道何時，顏芷蘭走到了蕭若煙的身邊，蕭若煙身子有點緊繃，她看了看她，小顏的身上總是很香，那種香氣讓人聞着溫暖柔和，分開這些年，蕭若煙逛遍了很多商場，想要找同樣味道的香水，遍尋不得。

顏芷蘭舉著酒杯笑了笑：「不要緊的，一共三個伴娘呢。」

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用蕭若煙說什麼，顏芷蘭都好像能看透她的心。

老大設計的婚禮時間比較長，她很有組織能力，一共請了三個伴娘，小顏負責開場和後面的迎賓環節。

瀾瀾從旁邊開心的抱住顏芷蘭，「小顏，你今天可真美，我剛才還和老二說呢。」

顏芷蘭微微的笑了笑，她的眼睛勾著蕭若煙，那裏面的光讓她不敢直視，輕聲問：「是么，阿煙？」

這輕輕柔柔的聲音帶着電流往蕭若煙的心裏鑽，她面色不變，晃着酒杯，輕輕的「嗯」了一聲。

她的眼睛一直躲避，不敢和顏芷蘭接觸，顏芷蘭卻一直盯着她看，瀾瀾感覺倆人的氣氛有點詭異，想着找點話活躍氣氛：「老四，等下次你結婚，我和阿煙去當伴娘怎麼樣？」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蕭若煙的心像是被重鎚狠狠的砸中，她驀地轉身盯着顏芷蘭看。

陽光下，顏芷蘭的肌膚好的就彷彿透明一樣，她的眼裏波光流轉，微微的笑：「我沒有這個打算。」

「啊……都這麼多年了，你——」瀾瀾驚訝的看着她，顏芷蘭笑了笑，「瀾瀾，那邊你最愛的壽司來了，不去吃么？」

「哦，天啊，我都沒看見，你們倆先聊啊！」

瀾瀾扔下炸.彈就一溜小跑的跑了過去，她從高中時期就是這麼一個性格，對於吃的熱愛，任何東西都無法匹敵。

眼看着人走了。

顏芷蘭盯着蕭若煙的眼睛，輕聲說：「瀾瀾剛才說的……」

「我知道。」蕭若煙轉過了頭，她托著酒杯，眼神沒有什麼溫度，又恢復了以往的高冷，「祝福你。」

她的五官線條比較深，高中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感覺她長得像是混血，所以蕭若煙只要一沒有什麼表情，臉立即就冰了下來。

在學生時代就是這樣，只要蕭若煙拉着臉，沒有誰敢再往前湊。

顏芷蘭卻不僅不生氣，反而眼裏浮起了一絲笑，她盯着蕭若煙看了半天，輕聲問：「阿煙，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若煙的眼淚差點流下來，她看着小顏，眼底努力剋制的都是隱忍的淚。

過了許久許久，蕭若煙用盡全身力氣回答：「嗯，還好，你呢？」

——你呢？

她問出了一直想要問的話，極力剋制了，可尾音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顏芷蘭一向都是溫柔體貼隱忍的，她從來不會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

蕭若煙知道，她一定會告訴她，她過得很好，那樣……那樣她就可以放心了。

十年了。

她也不想要再這樣不眠不休的懷念下去了。

她們不要再藕斷絲連了。

給她一個死心的答案吧。

眼前是斷斷續續走過的人，風吹亂了顏芷蘭的長發，捲起濃郁的花香，她抬起眼眸，筆直的望入蕭若煙的眼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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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芷蘭：嗯，剛見面就吃醋，是我的阿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