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坦白

第37章 坦白

今兒燕綰去見岳夫人的時候,不知怎地被岳夫人橫了幾眼,燕綰當做沒看見,低眉順眼,說了幾句話就打算走的時候,被岳夫人叫住說抄幾卷佛經,燕綰低低應了,從一旁文嬤嬤的手上接過。

手中的佛經已經十分古舊,有些字句都看得並不十分清楚。文嬤嬤親自送燕綰出門,走時低聲說:「燕小姐,這幾卷佛經且慢慢地抄著,左右夫人也不著急的,若是哪日夫人想起來,奴婢再過來取。」

燕綰對著文嬤嬤福了福身,文嬤嬤連忙回禮,燕綰笑著問:「嬤嬤,我當是知道夫人這是看重我,這幾卷佛經我定會用心抄錄。」其實燕綰哪裡不知道岳夫人的意思。再怎麼都是住在一個院子的,多多少少也聽過下人們傳過岳夫人對她姊妹頗有微詞。下午時送走了燕聞和岳覃,燕綰就給葉雲告了假,坐在房中一心一意地抄起了佛經。

不多時就一下午過去,這個下午翠琉似乎來得特備勤,不多時又進來瞧瞧燕綰。燕綰又看見她的時候,招手叫她進來,翠琉走進來,說:「小姐,這府里都炸開鍋了。聽正房的丫頭說夫人聽說老爺將您收為了義女,直直摔了手中的鏤金鑲玉的茶杯,聽說正房的嬤嬤已經出門去找老爺了,想來,大抵是夫人不大樂意。」

「義母不順心也是正常的,義父這樣就收了我,我卻還未來得及去拜見,行為人兒女的禮儀。闔府的人都知道,我這是在為義母抄錄佛經,想來義母也會理解我的。」翠琉聽了燕聞打太極的幾句話,心裡忍不住嗤笑岳夫人,老爺金口玉言,早已經是成了定局的事,夫人如今這樣大張旗鼓地不樂意,要是換做聰明的,早就早早地過來看這個義女了。如此蠢笨的一個女人,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當家的。

如今翠琉也是十分清醒了。從前她伺候陸氏,陸氏過了之後又在岳夫人的管控之下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如今梨雙遭遇了這樣的事,翠琉也徹底明白若是自己再這樣下去只能死無葬身之地,從前她也傾慕過岳文裕,但是那夜他冰冷的眼神也讓她覺得再無希望。

翠琉如今看明白了事情,自然就能看得出岳夫人其實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不僅暗暗嘲諷自己從前竟然還天真地相信岳夫人遲早有一日會將自己抬妾。

翠琉回到自己的房中,細細地準備今晚的冒險需要用到的東西。

她從容地走到燕綰的面前,說:「小姐,奴婢今兒晚上要給您告假,希望小姐可以准了奴婢。」

燕綰在一堆佛經中頭也沒抬,說:「今兒晚上我要等染染,你有什麼事就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你伺候。」

翠琉行了一禮之後,就離開了。燕綰抬起頭,看著翠琉的背影,其實今日她早已經留意到翠琉的行蹤。梨雙的事葉雲今日其實提過一句。聽說是常家兄弟一直都在留意的,如今翠琉這樣的行為,難免不會是為了梨雙的事。只是她一個丫頭,有什麼能力去幫助梨雙?

燕綰想了想,換了身衣服,就出門去。

這是燕綰第一次去岳文裕的常華閣,這裡的裝束十分肅穆,一亭一水都十分大氣講究,果然是岳家大公子一向的做派。燕綰抄了一下午的佛經,這會腿腳有些酸痛便略略加快了腳步。如今她已經是岳覃的義女,是岳家的正經主子,守門的小廝笑著迎接,就要進去通報。

沒想到迎面就看見了從齡,從齡早已經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如今這樣的情形,始作俑者又是老爺,只怕公子這會正在不痛快。從齡有些擔心,但是轉念一想,這時候若是燕綰能夠來說道一番,讓他加公子徹底短了心思,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從齡看見還被晾這的燕綰,喝了一聲守門的小廝說:「這是小姐到了,還什麼通報不通報的,當真是不認識人了?」

守門的夥計這時候才意識到,當真是自己睡昏了,趕緊去請燕綰。燕綰抬頭看了一眼從齡說:「義兄在吧?」

從齡低著頭應了一聲是,雙手垂著,忽然有點為自家公子擔憂起來。

燕綰施施然走進去,不得不說,岳大公子的院子實在是布置得十分巧妙,莊重但是絲毫不死板,倒是十分值得一看。從齡跟在燕綰的身後,說:「如今這會公子該是正在書房之中作畫。」

燕綰微微停了腳步,這時候從齡又說:「公子倒是許久沒有這樣的閒情逸緻了。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兒公子推了所有的事,關在房中好一會兒了。我這就帶大小姐進去。」

燕綰這才點點頭,從齡推門的時候,並沒有通報,只聽見裡面一道低低的男聲說:「出去。」

從齡安安靜靜地站著,過了一會兒才說:「公子,大小姐來了。」

這一聲大小姐而不是燕小姐,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了岳文裕,如今燕綰的身份已經改變。

彷彿有一刻鐘一樣長,裡面的男聲終於說:「進來吧。」

從齡為燕綰的手上遞了一把紈扇,燕綰拿了,就踏進了房門。裡面一如燕綰相像的,沒有什麼富麗堂皇的裝飾,一切都是古色古香的,架上有一些陳舊的器皿,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前朝之物。燕綰第一眼並沒有看見岳文裕,而是在轉過了那扇古樸大氣的屏風之後,才看見了伏案的岳文裕。

屋中有淡淡的礦物的味道,燕綰看到桌上有打翻的硃砂和靛青,有一些順著地板,沾到了裙擺裡面的燕綰的腳上。燕綰輕輕地動了動腳,感覺到有顏料流到了她的腳趾中,因為一向有蜀中的習慣,燕綰今日的裙擺十分長,這會遮住了涼鞋裡的腳,裙上也瞬間沾了一片紅色。

燕綰沒有說話,搖著紈扇,輕輕地走到岳文裕的案前。說實話,燕綰沒有見過打扮這樣慵懶的岳文裕,這是一件薄薄的外衫,腰上束了一條青色的汗巾子,長發只是挽在腦後,天氣炎熱,卻不見他額上有絲毫的汗水。

燕綰搖扇看著他作畫就忘了自己腳趾縫中的水,那畫是一幅精細的工筆,岳文裕正在填色,一筆一筆,說不盡的仔細。那畫上的女子一身淡綠的衣衫,耳上長長的翠玉的耳飾,拂過若隱若現的鎖骨,頭上幾顆明珠嵌在發間,說不出的清麗脫俗。燕綰定定地看著,那不正是自己嗎。燕綰看了半餉,岳文裕卻還是從容地落筆,絲毫沒有被當事人發現的尷尬。

「這裡的顏料都在地上,十分不成樣子,不如我叫從齡進來收拾了。義兄覺得如何?」燕綰款款說出了這樣的話。

岳文裕的手頓了頓,放下了筆,抬頭看燕綰:「義兄?你就當真這樣想當我的妹妹?」

說完,有低下頭,審視這自己的畫,彷彿沒有說過剛才那一句話一樣,問:「綰綰,你看這畫可畫得十分傳神?」

燕綰順從地低頭又看,畫上女子低頭淺笑,唇角的弧度若有如無,但是觀者卻能很只管地感受妙齡女子的朝氣和自帶的清新的味道。岳文裕的畫藝果然十分上乘。

「義兄當真有閒情逸緻在這裡畫畫。」

岳文裕仿若未聞,看著燕綰的眼睛說:「綰綰,我時常夢見你。在夢裡,你就是這番模樣。」

這下燕綰再也強行裝不了淡定,找了個椅子就坐下,說:「妹妹今日來實則是為了求義兄一件事。前些日子梨雙的事在府里鬧了一陣子。這會又傳出梨雙不太好的消息,義兄是否能關照一二?畢竟是翠琉的妹妹。」

燕綰不知道這樣說是否恰當,等著岳文裕的回答。

「我是當真沒有料到父親竟然將你收為了義女。父親當真是懂我。綰綰,你是否認為成了我的義妹你我就再無可能?我岳文裕從小就循規蹈矩,若是為了這一件事有悖人倫到底也回是一件痛苦的事。綰綰以為如何?」

岳文裕答非所問,燕綰皺眉,說:「義兄當真絲毫不關心別人的生死?這些天若不是有燕家的人一直關照這,梨雙那丫頭就是死了噎不會有人知道。」

「她既然選擇了這樣益一條路,我自然也是無能為力。從當初我答允她嫁進劉家,她的生死便再不同岳家相干。」

「可是那件事認識誰都能明白多來其中有大大的蹊蹺,你就絲毫不懷疑嗎?」

「綰綰,你終究不是大家族裡長大的。」岳文裕嘆了一聲,「我雖然是大公子,看似掌握這整個岳家,但是你可曾知道岳家每一個人的心思?上到近身伺候的一等奴才,下到洒掃守門的小廝,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能做的只有平衡,何況那是內宅之事。縱然梨雙的事人人都知道有蹊蹺,但是沒有證據。何況,我若是查下去,難免府中不會有一片風浪。」

「那義兄就打算放過在背後興風作浪的人嗎?看著梨雙不知生死?」

「自然不會。到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清除不必要的人。」

「那如今的梨雙呢?為何你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燕綰淡淡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綰綰,你這般關心別人的生死,可曾問過我一句?」

燕綰愣了愣。

「若不是我,你如何能夠在內院之中和一個外男整日待在一起?染染又是如何能夠日日和曄兒在外,無人管束?我知道你愛調香,便放你在院中自在地做自己的事情。我知道燕伯父是一個放浪的性子,只是這裡畢竟是岳家,若是沒有我的首肯,燕伯父也自然管不到內院的事。」

燕綰低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難怪雖然岳夫人一向古板,但是自己在岳家還是很自由的。燕綰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是客人的緣故,卻沒想到是岳文裕在其中周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蜀燕風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蜀燕風雲
上一章下一章

第37章 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