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玄燁大婚滿一月後,他便下旨要去南苑校射行圍,不僅我的父親與伯父要去,就連我的兩位兄長也要去,所以家裡上上下下又為了這次的出行而忙碌著。我以為這事情和我沒關係,於是便坐在廊上消磨時間,卻不想葉克書又來了,他道:「妹妹,你不會真的不去吧?」

我抬起頭,困惑地說:「又沒讓我去,我怎麼去?」

葉克書一笑,把我抱起來放到地上,道:「這還不簡單?你就說你想不想去吧?」其實我是真的不想去,南苑能有什麼好玩的?肯定是又臟又累,哪裡有待在家裡舒服?可是葉克書卻極力向我推薦,他道:「南苑裡頭有小動物!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比如說……有兔子!小鹿!還有很多很多可愛的小貓、小狗!你不是一直想養貓嗎?你要是去了南苑,指不定就能帶回來一隻呢!帶都帶回來了,額娘還能不同意?」

他又說了很多話,可我聽到這句的時候就已經心動了。

我是真的很想養貓,上回拉著額娘的手說:「額娘,給冉詩養只貓吧!」我自認表情動人、語氣誠懇,卻沒想到還是被無情拒絕了。自此,這件事兒就在我心裡紮下了種子,不,應當說是紮下了一根刺——若讓我養貓,我可能過了新鮮勁兒就不管貓了,可若是不讓我養,我卻偏偏要養!所以,當我面對著一個這樣好的絕佳機會時,我怎麼可能錯過?但我可是一個極要面子的人,我不會輕易低頭,所以我回答葉克書道:「這事兒本與我不相干,是你非要我去的,可不是我要去的!你怎麼計劃我不管,但若是額娘問起,我第一個就把你說出來!你可別怪我不仗義!是你自己來找我去的,你明白嗎?」

葉克書氣極反笑,他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道:「好妹妹,我說這麼多話是為了誰呀?真是為你養貓不成?我可告訴你,早在皇上大婚之前,便已有人家送女兒入宮待年,當時額娘就想將你送進去,可誰知父親堅決不允!這才吵到了現在!」他指了指我的金項圈,「你可別讓他忘了你!不然這東西可不是白得了?」

待年?又是這個詞,可什麼是待年?

我不忙著問葉克書,反而是護好了自己的金項圈,我道:「這東西是我的,與旁人都不相干,你想入宮,那你就自己去,來找我做什麼?」言罷,我即轉身要走,可誰知葉克書也急了,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板住我的肩膀,道:「不會吧?你……你不會是真的不想入宮吧?那,那你準備怎麼辦?這……這怎麼能夠呢!」

「什麼入宮不入宮的!」我力氣小,不可能甩開他,所以只能重重地在他腳上踩一腳,他叫疼不迭,自然也就鬆開了我,我抓住這個機會,一口氣跑回了房裡,心想再也不要去理葉克書了!

但一到了晚上,我心裡卻反而不安定了。要不要去南苑?南苑有小貓,如果能帶回來一隻,那該多好呀!我以後可就是有貓了呀!哪怕就養一天呢!可是……可是南苑裡頭也有很多難纏的人,比如葉克書,比如玄燁,比如我父親……如果讓他們發現了我,那一定會很麻煩吧?而且如果我偷偷地跑出去了,那額娘是一定會發現的呀!如果被她發現了,那肯定……肯定是要被教訓的。

為了一隻貓得罪這麼多人,似乎是怎麼想都不划算的。

可……可如果不去,那這隻貓是肯定回不來的呀!

而且就像葉克書所說,我的未來似乎也是個問題。

雖然我並不完全知道「未來」是個什麼東西,但聽葉克書的語氣,似乎這東西還挺重要的?而且還挺嚴峻的?還有那個「待年」,到底什麼是待年?這東西和我有關係嗎?為什麼他們總對我說這個詞?

我不由得嘆口氣,太複雜了,這真的太複雜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我想,難道我是真的想去南苑的?所以我才不能平靜?若我就是想留在家裡,那這些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何必煩心?

嗯,我拿定了主意,我是想去南苑的,而且我也必須得去。

我又細想了想,其實即便讓額娘知道了也無妨,我大可以將事情都推到葉克書身上,實在不行就把玄燁搬出來,說是為了他才去的,這樣額娘就肯定不會怪我了。若是遇上危險,那就去找父親,反正他也在。

想到這,我不禁露出了微笑,迷迷糊糊地也就睡著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貌似不動聲色,實則留心觀察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他們收拾行李的時候,我知道他們至少準備了五隻大箱子,也知道這五隻大箱子會提前一天送到南苑去。

而我計劃就是躲在箱子里。

好吧,我承認,這其實是葉克書的計劃。

他道:「堂堂正正地去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因為父親是不會同意的,把你打扮成男孩子也不可能,因為你太矮了,也太小了,所以只能委屈你躲在箱子里。你放心,等我們一到了,我就會把你接出來,而且我不會把箱子關實,會給你留一條縫的。」

現在想想,當時那個計劃真的是錯漏百出,可由於我們兩個當時都還只是孩子,而且還是兩個十分自以為是的孩子,所以我們不僅提出了這個計劃,而且竟然也真的照做了。

那天我起了一個大早,在葉克書的幫助下繞過了額娘及婢女們的視線,有驚無險地被他放在了箱子里,然後他親手把箱子關上,他真的留了一條縫,並且囑咐我:「如果有危險,千萬別忍著,一定要把人喊過來,明白嗎?」

我點點頭,將自己蜷縮好。

然後,我也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馬車搖搖晃晃地啟動了,接著便是一陣非常漫長的、苦不堪言的顛簸。這顛簸差點讓我把五臟六腑都給嘔出來!

好不容易馬車才停了下來,我迷迷糊糊地透過那條縫觀察著外面的世界,外面已經全黑了,顯然已經入夜,好在我並不餓,因為這實在是太難受了!

不多時,便有人來抬箱子,我連忙縮到箱子裡頭,以為是天衣無縫,結果沒想到那人剛把箱子放下便打開了箱子,於是,我們四目相對,我好生尷尬、緊張、焦急,而他則是一臉困惑與懷疑。

他道:「你是誰?怎麼在這?」

「我……」我答不出,因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呀!難道要讓我對一個陌生人自報家門嗎?

他卻笑了,這種笑容對我而言很奇怪,因為我的兩位兄長都不會如此笑,就……就好像是春風拂面一般?我不禁有點著迷,警戒之心也全然忘了。他道:「你一個小丫頭,總不會是來行刺的吧?說吧,你是哪家的?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趁著他們還沒來,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不不,我不能回去。」我連忙擺手,「我……我是來找貓的。」

「貓?」他聞言大笑,道「這裡可沒有小貓!這裡的貓都是大老虎!」說著,他還做了一個「嗷嗚」的姿勢來嚇我。

而我居然也真的被他嚇到了。

他又笑了兩聲,道:「你這小丫頭真有意思。行了,你到底是哪家的?我得快點送你回去了。」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笑了笑,但是卻一點都不有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虛張聲勢!可我還是拿捏著語氣,道:「你總問我是哪家的,那你是哪家的?你不告訴我,我憑什麼告訴你?」

他好像被驚到了,略略點點頭,道:「小丫頭,你還真不一樣。那行,我告訴你我是哪家的。」他站直了身子,道,「我是納蘭成德,你知道嗎?」

我……我當然不知道了!

但我才不會說自己不知道呢!我也模仿著他的語氣,反問:「我是佟冉詩,你知道嗎?」

我想,他自然也不會知道。

但他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所料,他竟然點了點頭,道:「原來我沒猜錯,你真是佟家的人。」他指了指我的金項圈,「這東西是宮裡的吧?」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可我還是護住了自己的金項圈。

他又蹲了下來,道:「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你今晚先在我那裡湊合一下吧,明天他們就來了,不論你說什麼,我都得把你送回去。」然後,他就牽著我的手,把我帶離了這裡。

在他牽住我的手的那個時刻,我的心跳的非常得快,我從未感受過自己如此有力的心跳聲,也從未如此慌亂過。

我忘記了反抗,忘記了辯駁,只想讓他牽著我的手,就這樣一直地走下去。

走到盡頭。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他坐在桌前夜讀,微弱的燈光卻把他的身軀投放成了巨大的影子。他當時應當也只有十歲左右吧?可對於不到五歲的我而言,他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了。我甚至覺得就是他了吧。

正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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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心動之斷弦聲在未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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