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 (八)

前世番外 (八)

那晚過後,沈眠斷斷續續燒了半個月。

吃了多少葯都不見的好全,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也全瘦下去了。

他的情緒的變得非常差,雖然以前也不愛說話,但也不像現在這樣懨懨的,好像對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興趣,沒什麼值得惦念和追求的事情,失望和絕望到了極致。

春葉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她在宮裏待了這麼久,帝王家的薄情和冷血她深有體會。

沈眠也在皇宮中長大,可心境卻還不如一般的同齡人。

他是被嬌養長大的,若在一般富貴家庭,他會是個有着喜樂一生的小少爺,但他生在亂世,生在皇家,一朝國破,淪為階下囚。

他什麼都沒有,自然只能過着這樣的生活。

遇上大周皇帝是他的劫難。

過了年,天氣還是一樣的冷。

春葉往爐子裏添了一些碳,把葯端到沈眠面前:「公子,該喝葯了。」

沈眠的神情有些木訥,長時間的生病讓他整個人都染上了一股病態。

更加羸弱了。

臉色蒼白,連着明亮的眸子都失了幾分顏色。

沈眠接過碗葯,皺着眉把葯都喝下去了,喝葯以後擦了擦嘴巴,小聲的抱怨:「好苦啊。」

春葉笑着安慰他:「良藥苦口嘛,說不定喝了這碗葯公子就能好了。」

沈眠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說破,只是感激的對着她笑了笑。

今天楚遲硯也沒有過來。

在大年夜過後的這半個月,楚遲硯都沒有來看過他。

說不難過還是假的,但也沒想像中那麼傷心。

可能是他最傷心的時候過了。

他對不起陸准。

對不起大越的所有人。

楚遲硯當他是玩物,可他還是天真的以為楚遲硯對他肯定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感情的。

是他想太多了。

那晚的事情他不願意多想,楚遲硯不僅是羞辱他,也是想羞辱陸准。

自己什麼都不是。

可能一個物件都算不上。

他不知道陸準會怎麼看他,可能陸准留給他僅剩的尊嚴,就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但那都不重要了。

沈眠想,他什麼都不想期待了。

沈眠雖然一直沒好,但也能下床走路了。

只是愛咳嗽,一晚上能嗑大半夜,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麼精神,始終病懨懨的。

他自己沒想過怎麼管,以前很怕生病,他一有點不舒服,整個大越皇宮都像是遇到了什麼緊急事件一樣,風風火火的,一群人上趕着到他宮裏,這也要看那也要問。

沈眠有時候還會鬧脾氣,到那都是因為他知道,所有人都會寵著自己,發脾氣也會有人哄他。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

太醫給不給他看,完全是楚遲硯一句話的事兒。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盼著楚遲硯來,陪着他吃飯,或者陪着他說會兒話了。

陸准走了。

消息是楚遲硯親自過來告訴他的。

陸准答應去守衛環境最艱險,路途最遙遠的邊境,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都不回來的準備。

彼時沈眠正坐在凳子上看書,不是看書,而是拿着書發愣。

楚遲硯來的時候有通報,他一聽見,就立馬從凳子上站起來了。

又怯又疏離的看着他。

楚遲硯大概也知道小皇帝有些怪他,那晚上哭得尤其厲害,做完以後也沒讓他抱,轉過身去就睡著了。

可楚遲硯卻知道他並沒有睡着,而是一直在哭。

哭了整整一夜。

再溫順的金絲雀都總會有一點小脾氣。

楚遲硯並不怪他。

他去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了看沈眠,道:「陸准走了,就在今天早上,去了最遙遠的境外,一輩子都別想回來了,不得不說,他為了你倒是挺願意犧牲的。」

沈眠有些驚訝的抬起頭,陸准走了……

走了……也好。

走了就再也不會看到自己那樣狼狽的樣子了。

他還是很高興的,至少陸准給他留了體面。

沈眠的眼眶有些發紅,他還是捨不得的。

畢竟他和陸准十多年的感情了。

楚遲硯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本來想好好哄人的現在也有些窩火。

就是沒有理由。

他笑意收斂,冷了聲音:「過來。」

沈眠又是反射性的抖了一下,楚遲硯這樣就是生氣了。

但他不想過去。

很排斥,楚遲硯讓他徹底寒了心,他現在一點都不喜歡楚遲硯的懷抱,那裏根本就不溫暖,永遠都是冷的。

他一個人睡覺也可以。

一個人吃飯也能吃下。

所以沈眠非但沒過去,反而在楚遲硯伸手過來時,朝後退了一下。

楚遲硯的手抓空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

他的視線朝沈眠看過來,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也沒有溫度。

但裏面是警告。

沈眠又有些怕了,他的膽子很小,他很怕。

可他也只有站着不動,雙手慢慢蜷縮,呼吸有些局促,努力想要平靜下來。

楚遲硯一把拉過他的手腕,將他扯到了懷裏抱着。

沈眠小聲的驚呼,被楚遲硯扯到懷裏也只是小幅度的掙扎了一下就不動了。

自暴自棄了。

他這個樣子不是歸順,而是一種無聲的排斥和拒絕。

楚遲硯心裏很不舒服。

他有半個多月沒來看小皇帝了。

今天甫一見面,他才發現沈眠又清減了不少,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是多麼想見到這張臉。

沈眠的身上是香的,身體是軟的,抱着非常舒服,楚遲硯就這麼抱着他,心情都能好不少。

他知道沈眠怕他,可也喜歡他。

每當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露出恐懼又依賴的神情時,楚遲硯都會難以自持地感到喜悅和興奮,他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

沈眠是一個寶貝,各種方面。

但這個寶貝現在有些不聽話了。

「你在鬧什麼?」楚遲硯的臉色冷淡,說出來的話也是淡淡的:「我說了不再生你的氣,自然不是騙你的,前幾天忙沒來看你,難不成你還要跟我生氣?」

沈眠不去看他,把臉別在一邊,小聲的,沒什麼情緒,也沒多少喜悅:「沒有鬧,沒有生氣。」

楚遲硯皺眉,把他轉過來:「我說陸准走了你不開心?怎麼,還想跟他在一起?你都這樣了,那晚上叫的那麼厲害,陸准還會讓你跟他在一起?」

楚遲硯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拿刀在沈眠的心上割一樣,他傷心的掉下淚來,為什麼楚遲硯要這麼對他呢?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我不想和陸准在一起……他、他值得……更好的人。」

沈眠抽泣著說:「我是配不上他的,他、走了……走了好。」

他這樣的解釋並沒有使楚遲硯滿意,反倒從另一個程度上惹怒了他。

他掐住沈眠的下巴:「你什麼意思?」

沈眠覺得下巴痛得就像是快脫臼了似的,但他不會喊疼了,喊疼沒有用,他還是會疼的。

他只是止不住流眼淚,他最怕疼的。

他流着淚看着楚遲硯,眼裏還是一如既往的恐懼,只是除了恐懼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楚遲硯有些驚訝的發現,小皇帝眼裏,以前對他的那種依賴,好像……沒有了。

只剩下淡淡的疏離,和一種不再在乎的態度。

他不知為何從心裏湧現出一絲恐慌,沈眠不該是這樣的性子,他那麼軟,那麼膽小,除了依附自己哪裏還能別的出路。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他放鬆了對沈眠下巴的鉗制,轉而親了親他的唇角,哄道:「乖,別讓我不高興,你知道,我一不高興就會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你也怕對嗎?你知道怎麼避免的,乖一點。」

沈眠不知道怎麼避免。

不管他多乖,都不能避免。

他搖了搖頭,哽咽著說:「不能的,我不知道,我很怕,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高興……」

楚遲硯覺得沈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剛才果然是自己看錯了。

他摸著沈眠的臉,說:「只要你乖,我就高興。」

乖?

沈眠真的已經不想乖了。

他不知道怎麼才算是乖。

楚遲硯湊過來吻他,開始脫他的衣服。

沈眠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他就是有點噁心的想吐。

他朝後躲了躲,用手把楚遲硯推開。

但楚遲硯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點微不可見的抵抗。

沈眠慢慢哭出聲:「我不要……我、我不要……嗚嗚……你放開我……」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就算是第一次,沈眠怕慘了,那也是順從的。

楚遲硯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沈眠小聲哭着,他不管不顧,現在就是不想做。

「我不要做了……我才不要乖,不想乖了,我、我討厭你……」

楚遲硯死死攥住沈眠的手腕,像是要把它捏斷一樣,他的聲音冷得浸人:「你再說一遍。」

「嗚……」沈眠痛得直發抖,但哀莫大於心死,他再哭,再害怕,害怕看着楚遲硯,小聲又堅定的說:「我討厭你……」

死一樣的沉寂。

「呵。」

楚遲硯冷笑一聲,憤怒壓過了心底的莫名其妙湧出來的慌張,他怒不可遏,說:「討厭我?你也有資格討厭我?」

他神情淡漠卻可怖,周身好像都縈繞着一股沉沉的死氣。

沈眠恐懼到了極點,想往裏面爬,但又被抓住腳踝拖了回來。

楚遲硯將他壓住,雙手掐著沈眠脆弱纖細的脖頸,他的手慢慢用力,沈眠的臉慢慢漲的通紅,他不能呼吸,卻也掙扎不開。

不過楚遲硯不會讓他死,他還是放開了手。

「咳咳……」

趁著沈眠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楚遲硯把他翻過來,直接把他吻住,不讓他呼吸。

「嗚嗚……」

沈眠為了能得到更多的空氣只能將嘴巴張開,看起來就像是在邀請楚遲硯吻他一樣。

「誰給你的膽子……」楚遲硯不吻他了,轉而咬着他的小巧的喉結,沈眠一動都不敢動,連吞咽的動作都不敢做。

楚遲硯慢慢用力,繞過喉結,在沈眠頸側軟軟的皮膚上咬着:「敢討厭我的。」

「唔……痛……」

楚遲硯嘗到了鮮血的味道,沈眠也被咬出了血。

好痛,感覺血管都會被咬破了一樣。

沈眠實在是受不了了,小聲的哭出來:「好痛……好痛……求求你……不要yao了……」

楚遲硯舔舐著沈眠的傷口,倒是放輕了力道,問:「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好好說,想清楚,還討厭我嗎?」

沈眠徹底絕望和死心:「不……」

與其是自欺欺人,楚遲硯也要這樣做。

他放心了些,把沈眠抱到懷裏親了親,還是誇他:「這樣才乖。」

沈眠絕望的掉下眼淚。

他真的好累。

即便楚遲硯那天像發了瘋,但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來看過沈眠。

也沒有出現在朝陽宮。

看起來就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

沈眠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但有些時候扯到還是很痛。

這些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只要楚遲硯不再來。

他惴惴不安的待了很多天,直到聽到一個消息。

楚遲硯收了一位美人,已經封她為妃了。

消息總是準確又及時的傳到了沈眠耳朵里。

美人是羌吾進獻的,驚為天人,有一雙紫色的異瞳,足以令人神魂顛倒,就連楚遲硯也不意外。

沈眠沒什麼感覺,但這件事還是在他心裏掀起了一點漣漪,他只是覺得有點苦澀。

日子還要照過。

不久后,他又聽說楚遲硯專寵那位美人,不僅廢了宋皇后,還把那位美人封為了皇后。

看來楚遲硯真的是很喜歡她了。

沈眠不想再聽到關於他們倆的消息,可不知為何,這些東西總要傳到他耳朵里。

一天午後。

沈眠正坐在屋子裏發獃,突然從門口就跳出來一隻灰色的兔子。

兔子一蹦一蹦的,跳到了沈眠面前。

沈眠有些奇怪,但同時他很喜歡這種又小又可愛的動物。

他有點想rua,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來,就伸手把小兔子抱了起來。

小兔子小小的,兩個耳朵很長,毛茸茸的太可愛啦。

沈眠小心的抱着它,說:「你是哪家的小兔子啊,不會是御膳房的小兔子偷跑出來了吧?」

小兔子不會說話,沈眠也不在乎,就這麼靜靜抱着。

沒過一會兒,他就聽到了門外很多人走來的聲音。

門口先是出現了一個宮女,她一眼就看到了沈眠手裏的兔子:「在這兒!」

她跑進來,一把就將兔子從沈眠手裏搶了過來,沈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門外漸漸來了很多人,沈眠先是看到了一個穿着紫色裙子的美艷女子,然後便看到了楚遲硯。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這隻小兔子,應該是楚遲硯新得的這個美人養的,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跑到他這裏來了。

他有些無措,但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麼過過錯,就這麼安靜的待在原地。

成嫣從婢女手中接過兔子,對沈眠笑了笑,道:「多謝公子了。」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沈眠也抿嘴笑了笑:「不、不用謝,這隻小兔子很、很可愛。」

成嫣微微頷首,然後去到楚遲硯身邊,溫聲道:「陛下,可算是找到了。」

楚遲硯神色淡淡,餘光一直看着沈眠:「嗯,找到了就好,走吧,去用膳。」

沈眠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

楚遲硯冷冷的,問他:「見到我不知道行禮的么?」

沈眠愣了一下,然後立馬跪了下來:「參見、參見陛下。」

楚遲硯:「還有皇后。」

沈眠的心有些泛苦,聲音小了一點,又道:「參見皇後娘娘。」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沈眠不知道,但等春葉將他扶起來時,他發現自己的臉已經流滿眼淚了。

沈眠剛剛洗完澡,鋪了鋪床,準備休息。

身後突然擁上了一個溫熱堅硬的胸膛,楚遲硯緊緊的抱着他,下巴枕在了沈眠的肩膀上,閉上眼睛,說:「很喜歡那隻兔子嗎?我讓人捉來送你。」

沈眠僵了好一會兒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小聲說:「我不喜歡。」

楚遲硯睜開眼,把沈眠轉過來:「真不喜歡?」

沈眠垂着眼:「嗯。」

楚遲硯的臉色有些冷,他又問道:「那我的新皇后你覺得怎麼樣?」

沈眠自然是如實說的,雖然他不是很好受。

「她……長得很美,很好看。」

「是嗎?」楚遲硯看得出來沈眠是真心的,所以他更生氣。

為什麼,他現在都已經決定對沈眠好一點了,偏偏小皇帝不像以前那麼乖了。

他挑起沈眠的下巴:「你覺得她很美,然後呢?」

沈眠不知道還要有什麼然後。

他也有些疑惑的看着楚遲硯。

隨後垂下眼睫:「很……適合你。」

楚遲硯的臉色徹底冷了。

沈眠說不出他喜歡的話。

明明是可以的,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她當然適合我,羌吾唯一的公主,尊貴,所以適合做我的皇后。」

沈眠不去看他。

楚遲硯非要讓他抬起頭來,盯着他,一字一句都要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你就不適合,你不幹凈,你只是一個俘虜,被那麼多人上過,你最低賤。」

沈眠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卻也說不出狠話。

他真的好可憐。

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自己低賤。

可若是大越沒有亡國,他也是大越唯一的皇子不是嗎?

沈眠的眼淚滴在了楚遲硯的手上。

很燙。

可是是沈眠有錯在先,他明明可以鬧一鬧,跟他撒撒嬌,服個軟,什麼事都沒有了。

是他不懂得審時度勢。

楚遲硯有過一絲心痛,算了,他想,確實可憐,就不嚇他了。

他想伸手去幫沈眠擦眼淚,可還沒碰到小皇帝的臉,沈眠就把他推開了。

力道之大,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楚遲硯都被推得踉蹌了一下。

「我、我低賤,我不幹凈……」沈眠哭得渾身都在發抖,他怕,但也倔強:「那你來……找我幹什麼?你這樣……難道就、就不覺得噁心嗎?」

楚遲硯看到沈眠那樣絕望又傷心的神情愣了,沈眠罵他,把他推開。

好大的膽子。

楚遲硯不知道沈眠還有這樣的膽子。

但他也不可能說軟話,難道他說得不對?

「我噁心?」楚遲硯覺得有什麼東西快抓不住了,但他想不出來,不知道是什麼,只覺得很慌,心裏很煩躁。

他攥住沈眠的手腕將人抵在牆上:「你現在覺得我噁心了?早些時候幹什麼去了?嗯?你告訴我,你還想賭氣到什麼時候,還要怎麼鬧!」

沈眠掙脫不開束縛,楚遲硯就像是要把他的手捏斷似的。

「你、你放開……嗚……」

楚遲硯低下頭吻住他,沈眠不讓他親,掙不開就用牙齒咬。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沈眠一直在排斥,楚遲硯怒不可遏,一拳打在了牆上,沈眠怕得閉上眼睛,他聽到楚遲硯咬牙切齒的說:「滾吧,你不配住在這裏,低賤的人就該去住在宮裏最低賤的地方,別讓我再看到你。」

沈眠睜開眼,驚慌的看着他。

楚遲硯恢復了冷淡,他眸色深沉,笑容陰冷,說:「沒有我,你會在宮裏寸步難行,難以生存,我向你保證,你會來求我的。」

「但很可惜,沈眠。」楚遲硯笑着:「我對你失去興趣了。」

沈眠又搬到了冷宮。

春葉也跟着他一併搬了來。

沈眠很抱歉,但春葉說沒關係,她願意跟着。

冷宮的日子確實不好過,沒有多餘的棉被和碳火,也許是楚遲硯下了命令,總之他們什麼都沒有,日行的飯菜也很差。

不僅冷,有些還是餿的,白水煮菜,不見一點葷腥。

沈眠穿得單薄,晚上蓋的也不厚。

他的身體早就很差了,沒來幾天又得了風寒。

這回也沒有太醫。

春葉去找了太醫,但以前的那個老太醫已經告老還鄉了,現在的,沒有人願意過來給他們治病,他們說了,這是陛下的命令。

楚遲硯非要沈眠去求他。

但沈眠這次也硬氣,他實在是覺得沒意思,如果他的生活全都是要靠求楚遲硯才行的話,那他真的不想要了。

他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加重。

他每天都會聽到關於楚遲硯的消息,比如陛下又帶着皇後去了哪裏哪裏遊玩,為討皇后關心去哪裏尋得了什麼珍寶之類的。

沈眠聽着聽着就過了,但也不免想掉眼淚。

為什麼楚遲硯就不能對他好一點呢?

不用太好,就一點點就可以了。

可是就連一點點楚遲硯都不願意。

沈眠每次都會傷心好久的,心情不好,病也不好。

他都不讓春葉靠近他了,怕傳染給她。

春葉看着他也心疼的落淚,勸他:「公子,不如就去求求陛下吧,你的病要吃藥才行。」

沈眠太累了,他求了楚遲硯一次,就永遠還有第二次。

楚遲硯說他低賤。

他不想再那麼低賤了。

「沒關係的。」沈眠對她扯出了蒼白的笑:「沒事的,我很快,很快就能好了。」

春葉不忍心看瘦脫了相的小皇帝,沈眠不去求,就讓她去吧。

春葉去的時候楚遲硯剛下朝。

春葉跪在地上:「陛下,求求您去看看公子吧,公子的風寒真的很重,就算您不去看,讓太醫去看看也行!」

楚遲硯皺眉,他等著沈眠來求他,阻斷了他的一切來源,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個宮女來。

「他讓你來的?」

春葉:「是奴婢自己來的,公子他……他不願意打擾您……」

楚遲硯冷笑一聲:「不願意打擾我還是拉不下這個臉?他的傲氣在我這裏不值一提。」

但他還是去了。

就在門口。

「你讓沈眠出來見我。」

春葉連忙點頭:「是,是!」

沈眠聽到楚遲硯來了,是春葉求來的,他說什麼也不出去。

這個是沒有意義的。

「公子,陛下能救你的命……」

其實沈眠覺得活着也沒那麼好了,他都好難過好傷心,可能死了反而是種解脫也說不定。

「我不出去……咳咳咳……」沈眠對春葉說:「對不起……辜負你的苦心了……但我就算現在出去也沒有意義,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沈眠急得想哭,只能一直跟春葉說着對不起。

他不想辜負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

春葉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錯事。

他想救沈眠的命,但也從來沒想過,沈眠想不想活着。

或者想不想這樣活下去。

至少他現在不想了。

她不再勉強:「好了公子,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我們不出去了,沒事的。」

楚遲硯在外等了很久,只出來一個春葉:「陛下恕罪。」

楚遲硯面色鐵青,他都來到這裏了,他做出了讓步,可沈眠還是不知進退:「沒我的旨意,誰也不能幫他,我到要看看他能撐到幾時!」

「是。」

沈眠扒在門口那兒,楚遲硯的聲音很大,他都聽見了。

說好了不哭卻還是忍不住,他沒有猜錯,楚遲硯真的是不喜歡他的。

楚遲硯真的沒去看沈眠了。

他就像忘了這個人一樣。

他不想讓自己被沈眠支配,乾脆故意去忘記他。

時間還長,總有沈眠服軟的一天。

沈眠進入了彌留時候。

冷宮真的很冷,春葉把自己的被子都給了沈眠蓋着,但沈眠全身上下都還是冰冷的。

沈眠好像已經睡了很久了,他奮力睜開眼,已經記不清自己就這麼睡多久了。

床前是睡著了的春葉。

「春葉……」

春葉立馬醒了:「公子,怎麼了嗎?」

沈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好了不少。

是迴光返照。

沈眠笑了笑,眉眼彎彎:「我想,喝一碗熱一點的粥,可以嗎?」

春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或許是知道了什麼。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從懷裏掏出一個戒指,是當初沈眠給她的:「好。」

春葉走後,沈眠一個人在床上睡着,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在大周的這一年多,已經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了。

他太累了。

「好想下輩子過得開心一點……」

眼前的光慢慢消失,沈眠好累,他好想睡覺。

手慢慢滑落。

終於沒有痛苦了。

楚遲硯知道消息時正在大殿上犒賞三軍。

他喝了很多酒,小太監跌跌撞撞跑來:「陛下!陛下!」

楚遲硯皺眉,冷聲道:「做什麼?」

小太監定了定神,說:「春寒宮那位……沒了。」

楚遲硯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小太監:「春寒宮那位剛剛去了,春葉讓我來告訴您一聲。」

酒杯應聲而碎,碎片扎進了楚遲硯的手掌。

殿上樂聲停了,鮮血順着楚遲硯的手滴落。

他目眥盡裂,手微微發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

寫這章的時候我也挺難受的,其實也不是楚遲硯配不上沈眠,只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楚遲硯又是那樣的性格,人家愛他的時候他不珍惜,真到不愛了的時候又想得到沈眠的愛。

人就是矛盾的動物,愛成這樣實屬難免,兩個人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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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了敵國皇帝的崽后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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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番外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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