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殺心起

第5章 殺心起

此時有五六名青衣捕快挎著彎刀正在巡街。為首之人身形消瘦,一雙鷹眼銳利異常,一道老舊刀疤自上而下橫貫面門,顯得分外兇悍。

平日裏這些青衣捕快們早晚巡一次街,今天頂着這麼毒的太陽巡街,難道有什麼大案發生。

「張大哥。」方玉向那名面目兇惡的捕快喊道。

那名捕快看了方玉一眼,臉上毫無表情,眼中卻帶上了一絲笑意。他目光一轉,看到了吳老頭,目光又變得冰冷起來。

吳老頭看見這名捕快,不屑地輕輕「哼」了一聲。

「老匹夫!」

「破落戶!」

這兩人幾乎同時在心中罵了對方一句。

聽到吳老頭輕哼,方玉嘆了口氣。這兩人乃是陳年舊怨,方玉曾設法調解但收效甚微。

方玉輕咳了一聲,說道:「張大哥,天氣甚熱,過來飲杯涼茶再走。」

張英說道:「公務在身,不敢懈怠。待我下值后,再找兄弟閑談。」

張英身後的捕快聽到此言,面露失望之色。

吳老斜了張英一眼,對方玉說道:「你且記住,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這話,正觸到張英的痛處。

他本欲上前給這老頭一拳,但轉念一想,嘴裏說道:「方兄弟,你且記住。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吳老頭聽聞此言,險些被氣得翻了白眼。

兩人互相打着機鋒,看似好話,實則都是在互相揭短。

方玉是了解內情之人,見兩人互相鬥嘴,忙說道:「張大哥步履匆匆,可是有什麼要案?」

張英說道:「兄弟莫怪,上鋒嚴令,實不敢亂說。」

方玉只是轉移話題,聞言也不在意,說道:「張大哥要務在身,我也不便留你。晚間我有約,明日尋你。」

張英點頭欲走,吳老頭冷笑道:「可陞官否?」

「老匹夫,你找死不成!」張英怒擊,一隻手如鷹爪般向吳老頭抓來。這一爪竟劃破空氣,響起尖銳的嘯聲。這要是抓到人身上,定然肉爛骨碎。

方玉淡定地坐在馬紮上紋絲不動,只是覺得今日張英的火氣比平時略大。平日裏這兩人雖互相看不慣,但卻動口不動手。

果不其然,張英見吳老頭面色大變,鐵青的臉上浮現一絲譏諷。

張英待要收手,卻見吳老頭從馬紮上栽倒在地,隨着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吳老頭竟一動不動。

張英臉上一僵,罵道:「吳老賊,莫裝死!」

吳老頭雙眼緊閉,面色煞白,看模樣是昏死過去了。

路上行人聽到慘叫聲紛紛向這邊張望,更有好事者圍攏過來。

方玉扶額說道:「吳老,過分了,過分了。」

吳老緊閉雙眼,一隻手伸向空中,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抓了一下,接着頹然放下,一動不動。

方玉解其意,這是要50兩銀子,老頭夠黑的!

捕頭俸祿不過月三千文,算上慣例孝敬不過四五千文。

張英為人正派不喜搜刮民財,去了吃穿用度、迎來送往,這些銀錢便所剩無幾。

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更有好事者要去報官。

幾名捕快按住那名好事者,看着張英說道:「捕頭!」

張英臉上僵硬無比,沒想到這老頭如此無恥。要是經了官,有嘴也說不清楚。

方玉站起身說道:「張大哥,此事交給我處理,你去忙吧。」

張英心頭一松,轉身便走。

圍觀百姓雖有些詫異,但張英凶名在外,也無人敢膽阻攔。

方玉向張英的幾名屬下拱了拱手,說道:「吳老無礙,各位大哥請驅散人群。」

那幾名捕快均知張英和吳老不合,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裏,便點頭稱是驅趕圍觀百姓。

方玉蹲到吳老身前,用手捅了捅,「張英已走,還不起來。莫非真要我找人把你抬到仵作房驗屍?」

吳老頭立即翻身坐了起來,神色與常人無異。他嘴裏說道:「你莫咒我,那種地方是好去處嗎?去過一次就夠了!」

當初這小賊和那薛姓丫頭把自己弄到仵作房好一番折騰,至今想起,仍心有餘悸。

圍觀之人看吳老頭什麼事都沒有,紛紛散去。

剛才這一幕正巧落入陸雲平的眼中,張英的身手吸引了陸雲平的注意力,沒有發現那兩名蒙紗女子。

「是個好手!沒想到趙宋一個小小捕快也有如此身手。」陸雲平低聲說道,「周管事,你可看出他的來歷?」

周盤搖了搖頭,說道:「只此一招,難以辨認。」

方玉又埋怨了吳老幾句,兩個人便交頭接耳談起正事。

「最近真有大案嗎?」方玉和吳老談完正事問道。

吳老說道:「最近沒有大案,不過確有件大事。你外出兩月有餘,肯定還不知道。」

方玉飲了口茶,「說來聽聽。」

吳老左右看了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方玉肯定地點了點頭。

吳老眉飛色舞道:「自從趙大和趙二反目……」。

方玉確實很佩服開封城裏的人,「休談國事」這種話完全不適用於開封人。

開封人平日裏最熱衷的便是談論國家大事,指點江山。

開封府尹曾下公文約束過,收效不大反而惹了一身騷,被御史彈劾「壓制民意,阻塞天聽」。

現在除了不許百姓議論傳播皇家之事,其餘的閑談,開封府都裝聾作啞。

方玉說道:「停!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說正事。」

趙二便是當今皇帝趙義,趙大是他親大哥趙章。趙章當年討伐李唐,戰事膠着之時,鎮守後方的趙義竟斷了趙章大軍的糧草。

趙章大軍敗走長江,現在據秦州為都,自號「周」。

吳老不滿地看了方玉一眼,才繼續往下說。

「今年本朝太子年滿18歲,行冠禮。

南唐使節即將入京觀禮,南唐公主隨行。南唐公主貌美如花,比她母親南唐周皇后還要美上三分。這周皇后艷絕天下,你想想,這位公主到底有多漂亮?」

方玉笑道:「你見過南唐皇后?」

吳老說道:「我自然沒見過,不過我朝某位貴婦見過周皇后和她女兒。何況趙大當年為周皇后興兵伐唐,天下皆知。」

「噗」方玉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為一女子起刀兵攻伐他國,真是兒戲,想來不過是伐唐的借口。

方玉笑道:「即便南唐皇后美絕天下,但是她的女兒可未必漂亮,女不類母,也是有的。」

吳老不屑地說道:「那名貴婦貴不可言,並沒有必要騙我。」

方玉說道:「那名貴婦是誰,莫不是你編的?」

吳老怒道:「你竟懷疑我的職業道德。」

方玉說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算什麼大事。天下女子美艷者眾多,有何稀奇。」

吳老神秘一笑,說道:「秘傳這次南唐要和我大宋結盟,為表誠意,南唐公主是來聯姻的。」

「這不可能,兩國結盟這種機密的事情你怎麼知道。」方玉有些吃驚。

「也不知道哪裏傳出來的消息,不過現在開封城都傳遍了,只是真偽未知。」吳老說道。

「這事未成之前,無法證實。要真如此,只恐其它諸國未必能讓他們如願。」方玉說道。

吳老說道:「兩廂情願,其它諸國不願又如何。這事南唐公主似乎也被瞞着,後來知道了實情,半路跑了!」

「什麼!」方玉和偷聽的人竟齊齊低呼起來。

方玉險些爆出粗口,這消息還真夠勁爆的。

聯姻之事要是為真而公主半路跑了,結盟之事自然作罷。受此屈辱,兩國再起刀兵也不足為奇。

不過方玉想了片刻,覺得公主逃婚這件事不可能是真的。

兩國外交無小事,即便公主再任性,但已出行,想必是同意的。更何況一國之女護衛重重,要想逃離護衛的視線也不容易。

蒙紗女子心驚之下,在想是誰走漏了消息。

陸雲平臉色變了變,難道一直未見到表妹,是因她本就不在使者隊伍中嗎?想想一路上的觀察,卻似乎不象。

蒙紗女子想了片刻,或許母后另有安排,便把這事丟在一旁。

現如今天下大勢未明,各國求賢若渴。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一是暗中招攬趙宋英才,還是正事要緊。

張英是她名單上的人之一。此前派人暗中和張英接觸過幾次,但都無功而返。沒想到張英和方姓少年交好。

若能招攬方玉,通過他遊說張英,便是一箭雙鵰。

蒙紗女子眯着眼盯着方玉,若招攬不成,彼之良才,我之仇寇,那便除掉這兩人。

忽聽方玉說道:「送女結盟,李唐勢弱。據聞某人對周后也垂涎三尺。女嫁子,母嫁父,倒也是一樁美談。」

方玉和吳老兩人猥瑣地笑了笑,心照不宣。

蒙紗女子初時還不解其義,待想明白其中的含義,不禁驚怒交加。她平日往來之人都是飽讀詩書的文雅之士,何曾聽過這般惡毒之言。

「我必殺此人!」蒙紗女子一改初心,銀牙暗咬,怒氣貫頂!

「我必殺此人!」不遠處那名青年男子心情正煩悶異常,看着方玉兩人肆無忌憚地談論自己牽掛之人,心中一股邪火涌了上來。

周管事低聲說道,「此乃開封,非我江南。此人雖是奴僕,但也不好當街殺人。若讓老爺知道,必然責怪公子。派人暗中讓他消失便是。」

聽聞此言,陸雲平微微點了點頭。此等螻蟻一般的人本不值得他關注,不過是恰巧聽到那人的污言穢語。

南唐公主,陸雲心口一痛,「你可打探清楚,明日表妹便到開封?」

周管事說道:「公主車駕已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停下,明早入城。」

陸雲平心想,表妹身邊高手甚多,且她肩負使命,絕不可能半路跑掉。

只是一千多里的路程,自己沒有找到絲毫機會和表妹說上話。一進開封,表妹便會住進南唐使館,想要見上一面勢比登天。

蒙紗女子本是心志堅毅之人,片刻便冷靜了下來。她嘴角掛起一絲笑意,死很易,活很難,待我日後慢慢炮製此人。

此時天色漸黑,一些商家已在門前掛出燈火。自李唐首開先河在揚州廢除宵禁,后又在全國實行,李唐商業日漸繁榮。

各國均紛紛效尤,趙宋雖未廢除宵禁,但事實上已被廢止。此時街上仍人來人往,喧鬧異常。

方玉對吳老說道:「時候不早,我另有事情要辦,改日再聊。」說完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周管事看方玉離開,回頭示意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侍衛。那名侍衛輕輕點頭,尾隨方玉而去。

這名侍衛名為慕容水,原來是江洋大盜,最善於跟蹤打探之類的事。

此人武功不高,但殺死一名十五、六歲的普通少年還是綽綽有餘。

看到陸雲平的一名跟隨悄悄尾隨方玉,蒙紗女子眉頭皺了起來。

這陸雲平應該也聽到了方玉所言,這人心胸狹隘,看起來是對方姓少年動了殺心。

怎能讓這小賊如此輕易死去!

蒙紗女子低聲說道:「雪香,你跟上那方姓少年,莫要讓人傷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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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千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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